慕容傲天非常驚訝的抬頭望著蒲陽,沒想到他內心深處的痛苦秘密,竟然被一個剛剛認識的人給窺破了。這是因為人很厲害,還是因為蒲陽很用心?而人他是做過的……
他接過了煙,然後吸了一口氣,稍微的嗆了一下,然後又吸了一口。
「看得出,你以前本來是一個乖孩子,過得也是無憂無慮,物質方面也是很優越的吧?」
蒲陽等他抽煙緩和了一下,繼續說道:「關鍵看你怎麼看!」
「嗯?」慕容傲天納悶的抬頭,「我……我就不跟你見外了,蒲大哥,其實我今年才16歲,之前也沒有受過什麼挫折,很多方面我都不行……你能說得更詳細一點麼?」
這下輪到蒲陽驚訝了,能看出慕容傲天是溫室花朵一般沒有什麼經驗,但看起來也像是18、9歲20左右了,沒想到他才16歲,這就難怪了!跟妖族的身份無關,這個年紀也是叛逆期,會喜歡傲天這樣的名字。
老實說,蒲陽本來多少有點「誘拐」妖童的想法,看著這個慕容傲天很純樸,建立起友誼的話,跟慕容書這邊也算是友好了。他不是怕、更不是討好,只是現在可能還真的惹不起慕容書,再說,老榕樹精一向低調,對他的信眾施展一定的奇跡,沒有惡行,這樣的大妖能當朋友也是好的。
但現在聽到慕容傲天說出這麼一番話,沒有了那麼市儈的想法。他就是一個大孩子!就是一個需要人引導的迷茫少年,而說出年齡、自認不行,以及那一聲「蒲大哥」,相對這個讓任胖子等奉為拳王、讓曾國城等寢食難安的冷漠黑拳手來說,實屬難得,這是真的把蒲陽當成了朋友!
「再握個手。」蒲陽又伸手。
慕容傲天和他握了握手,又有點不解的問道:「你剛才……還沒當我是朋友?」
蒲陽搖搖頭:「這個握手,是因為我們有類似的蛻變經歷。我也不是生來就是獵妖師……」這話說出來,他停頓了一下,好像不準確,身為上古驅魔神族的後裔,似乎他生來就是獵妖師的命,要不然也不會是「覺醒」而非「學習」了。
「……可能我天生就是獵妖師,但我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是一個普通人。剛剛接觸到這一切的時候,也是非常的不可思議。所以我特別能理解你!」
「那蒲大哥你有什麼……你是怎麼……呃,你剛剛要說什麼?」慕容傲天發現自己語句混亂,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蒲陽不禁莞爾,如果讓曾國城他們知道這個凶神還會靦腆臉紅,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關鍵看你怎麼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是已經發生了、注定了,是你改變不了的事了,所以決定未來方向的關鍵就是你的態度!」
蒲陽也沒有做過這樣的心理輔導,這會兒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打個比方,如果你父親慕容書不是樹妖,而是超級富豪。你發現你是一個超級富豪唯一的私生子,你會怎麼辦?不接受他,和母親離開,繼續過日子;或者做二世祖享受和揮霍他的財富,反正是他兒子,是他欠你的,該你花的;又或者接受這層身份,放下以前的種種因,他還是愛你的父親,你又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困擾,但也有了新的優勢,依然努力學習,利用更多更好的資源,助你更快成功,站得更高,影響、幫助更多的人。」
妖族的身份,實在太過於顛覆,是一般人難以承受的。這一點蒲陽深有體會地,他之所以能更快接受,是因為血脈的覺醒讓他自然有歸屬感,並且叔叔童年就給他灌輸了很多東西,只是以前忘記了,現在逐漸回想起來,那會給他熟悉感。更重要的是,「人族守護者」這是一個榮耀的身份,哪怕不能公開,也是讓人驕傲的。
妖不一樣,這是極端的身份差別。就像是抗戰時期,突然揭曉出自己原來是日本人一樣讓人難以接受。
慕容傲天沉默了好幾分鐘,煙也吸了一截,然後抬起了頭:「蒲大哥,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我的身份已經是事實,我逃避沒有用,我怨恨、對抗和報復他,也不是好的選擇。去接受、去面對,然後想想那些是可以利用的好的一面,才是正確的心態!」
「不錯!就拿你現在的妖力來說,你可以用去欺負弱小、搶劫殺人,也可以用在幫助人上面。別妄自菲薄啊!你老爹能有今天,就是因為他幾百年來利用能力幫助了不知道多少鄉民。現在這裡的居民已經不需要向你父親祈雨之類的,但只要有能力,總會有用處的。比方說……有校外的混混勒索你的同學,你就有能力幫忙;或者有女生搬東西太重了,你就能輕鬆搞定。」
這兩個貼近他年紀的舉例,讓慕容傲天眼前一亮。「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有十分力量,不一定都要用出來,能用一分、兩分,能幫助到人就行了。我可以把所有混混都打趴下,把全校的學生都保護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們了!那些敢欺負我的人,我也會讓他們後悔!」
蒲陽笑笑,提醒了一句:「這些可以做,有人欺負你,可以在適度範圍內報復。但不能過、不能留戀,要不然你打垮了別人,你自己又變成了學校霸王,變成了原來的你所討厭的那種人。」
「那……什麼是過?」慕容傲天是見識到他擁有的能力,根本不敢亂試,能打黑拳而沒有弄出校園事故,已經很不錯了。
「他曾經摔你一跤,把你摔疼;你摔他一跤把他摔疼,這就是適度,你若他從樓上摔下去,或直接摔斷腿,那就過了。他曾經把你鼻子打流血了,你現在一拳就把他腦袋打扁了,自然是不行的。」蒲陽聳聳肩。
慕容傲天再次笑了:「我知道了。」
蒲陽也笑了,做一回「知心姐姐」挺無奈的,但真能幫助到一位迷茫的少年,他還是很開心的,這是和利益無關的開心。
「蒲大哥,我雖然名字很牛逼,但其實人很遜,很無能是不是?」慕容傲天的心結似乎打開了,想到自己的逃避,他輕聲唏噓。
「一點也不!」蒲陽認真的回應:「喬峰知道不?夠爺們吧?喬峰如此英雄人物,得知自己是契丹人,也是抗拒和逃避,歷經了許多事、包括心愛的女人死了之後,才看穿一切。契丹雖是敵國人,起碼還是人,你的衝擊力更大!你才多大?你能克制住,已經非常出色了!如果你能馬上接受妖族的身份,從容蛻變,反而說明你小小年紀,心裡就住了一個奸雄。」
「包括我現在開解了你,也只是讓你看開了,但要真正做到不糾結、不痛苦,還是需要時間的。你現在見到你父親,心理上還是會抗拒的,那是正常,別懷疑自己!」
慕容傲天長呼了一口氣,沒有再抽煙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一個明亮的方案,讓他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舒暢感覺。
「蒲大哥,謝謝你!我要請你吃飯!」
「飯什麼時候都可以吃,我不知道你的逃避已經多久了,是不是連你媽也不見。現在放下了,不說和你爸馬上笑哈哈,起碼回去看看你母親,然後慢慢回到正軌,再做出屬於你的全新的人生規劃!」蒲陽站了起來。
慕容傲天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會煩父母的,但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又是會有依賴的。迴避久了,心裡還是很思念母親的,他也站了起來:「我一定聽你的話,今晚就回去!」他又鄭重的和蒲陽交換了手機號碼。
「蒲大哥,你會幫我的吧?」糾結已久形成的陰影,不是一席話就能解決的,慕容傲天還是沒有信心,臨走前,又眼巴巴的望著蒲陽。
「那是自然的。但你也記住,千萬別做過分了的事,要不然你就會讓我難做了。」蒲陽笑言。
「我明白!」慕容傲天使勁點頭,又有點激動的說:「沒想到今天我遇到貴人了,蒲大哥,我愛你!」
「別這樣,我喜歡女人。」蒲陽有點汗。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對父母都沒有說出「我愛你」的慕容傲天,激動之下脫口說出這話,讓他自己也是窘得滿臉通紅。
「呵呵,我懂。回去跟你媽媽說吧,我相信她一定會很欣慰的。」
送慕容傲天出門,碰到曾國城回來了。曾國城看到那個冷漠的凶神,看向蒲陽的目光竟像望著偶像一樣的尊敬和依賴,差一點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而當慕容傲天從他旁邊走過的時候,恢復如常的冷眼看了他一下,又讓他渾身發寒,很怕任胖子這個臨陣倒戈的悍將會幾拳把他打殘了。
目送慕容傲天走向了電梯,曾國城長出了一口氣,忙拉著蒲陽進入了客房裡面,難以置信的問道:「蒲兄弟,你、你是怎麼把這傢伙搞定的?」
「怎麼?你懷疑我把他給『搞』定的?」蒲陽看了他一下。
曾國城忙堆著笑:「不、不,我沒這意思,我只是好奇……咳!我的問題,我不該問的!今天真的是太謝謝你了,蒲兄弟你簡直是我的大救星啊!」
他剛才只是太驚奇了,這會兒已經醒悟過來,別人的秘密不敢亂打聽,他們的交情沒到那份上。他這樣的老江湖,當然也不會讓氣氛尷尬,馬上就轉移了話題。而說起這個話題,和之前的壓抑焦慮反差極大,簡直有點春風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