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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是人喜歡戰爭的一個原因。
戰場之上，一刀一刀切斷別人的身體，甚至靈魂，很是有些快感。
簡直，就像是電視上那種拯救世界的英雄一般。
熱衷於殺戮的人，不亦樂乎。
梅蒂馨讓愛麗絲單獨帶領一支軍隊先朝著伊諾城進發。一路上不乏有流竄的盜賊或者散兵，愛麗絲都是抓住，然後驅逐。
她還是下不了殺手。
沾過血的指紋，卻討厭紅色。用殺戮去制止殺戮，她覺得很有些可笑。
但是，不這麼做，有其他辦法嗎？
人總是無法相互理解的，很多意義上。
「隊長，我覺得您不應該放掉他們的。他們會到處散播消息，洩露我軍的行蹤。」
說話的，是愛麗絲手下一個小隊長，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
「放了他們……他們不會這麼做吧？」
愛麗絲自己都不確定，更無法說服其他人。
「隊長，我認為他們會這麼做的。請下令追擊。」
小隊長很冷靜，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愛麗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從理智上說，她說的確實沒錯。但是，一想到那些樣貌淒慘，神情恍惚的災民，她就下不了手。
「隊長，情緒會影響您的判斷。如果下不了手，請讓我們去。」
說完，她就要動身。
「等一等！我相信他們不會那麼做的……我相信。」
「……」
小隊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隊伍繼續向前行進，而不知不覺之中，隊伍身後很遠的地方出現了煙塵。
「這是……不對，敵襲！」
經驗豐富的小隊長馬上判斷出了情況，並代替愛麗絲指揮起來。
「大家列陣，迎敵！」
「嗯，怎麼了？」
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愛麗絲，才反應過來。
在小隊長指揮下，隊伍很快散開。而來襲的敵人，也能夠看清楚了。
帶頭的人，正是愛麗絲不久前放過的災民。
「大人！就是他們這支軍隊要殺我們的，還好我們逃脫了。」
「我明明沒有……」
「算了，隊長，說這些沒用的。」
小隊長突然快速的動手一扔，一點紅色的星光就射進帶頭的人身體裡。他臉色劇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馬上就流血而死。
這彷彿是導火索，兩邊的人很快就殺在一起。
看見飛濺的鮮血，愛麗絲回想起了以前的某些事情。
不過，慘叫聲卻又讓她不得不清醒過來。由於包圍愛麗絲她們的軍隊人多，愛麗絲這邊很快就出現了死傷。
即將死去的那些孩子，眼睛裡沒有憤怒或是不甘的神色，只有一種叫做習慣的東西。
愛麗絲感到了由衷的憤怒和傷心。
由於自己的心軟，導致了這些孩子的死。
這算什麼？
明明自己是相信他們，結果卻背叛了這份信任。
不，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愛麗絲的軟弱。
愛麗絲記得，梅蒂馨之前和她說過一句話。
「上了戰場的人，就不再是人。而是相互必須廝殺到底的野獸。再談人性，談善良，這些在戰場上都不存在。唯一存在的，就是活下來的人。愛麗絲，你要記住，戰場無正義，絕對沒有。」
「果然，我們都是罪孽深重的人啊。」
愛麗絲其實非常痛恨自己的軟弱。因為這些，她傷害了很多人。
而現在，難道還要傷害更多的人嗎？
「既然上了戰場，既然要做我的敵人……就做好覺悟吧！！」
愛麗絲挑起眼角，右手向上一扯，然後一章拍在地上。
「窸窸窣窣——」
地上發出了細微的聲音，卻淹沒在人聲的嘶吼裡。
「既然要殺，那就殺個徹底！」
她右手五指一抓，一提，遠處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了一個小人偶，迅速上升到敵軍首領面前，人偶光潔的衣服上甚至能隱約映出首領那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表情。
「去死吧！！」
愛麗絲左手猛的一拉，切斷了連著人偶的魔法絲線。
「嗚——」
人偶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身體也變得光亮。
「轟！！！」
一團巨大的火球從爆炸中心升起，強烈的衝擊波把周圍的人震至吐血飛散。
「大家，跟著我反攻！！」
愛麗絲雙手一揚，數十個人
偶懸停在她身邊。人偶手上拿著銀亮的劍，清冷的劍身泛著冷冰冰的意志。
愛麗絲率先衝入了人群中。
她的魔力其實不算多，凝練程度也不夠，而又缺乏很大殺傷力的招式，於是她選擇了最熟悉，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控制人偶。
手起，旋舞的人偶劃過靈魂的裂痕，徹底絞碎或許罪惡的命運。
「這算是贖罪嗎……」
鮮血濺落在愛麗絲白皙的臉頰上，彷彿是靜默的櫻花。
她手裡的人偶像是一團殺戮之霧，舞起的銀色劍霧收割著它的敵人。
而愛麗絲的小隊長，則是帶領著參加軍隊變成士兵的學生和原先就是士兵的孤兒們展開反擊。似乎訓練純熟的他們，在一開始的措手不及之後，慢慢擊退了敵人。
「三劍式！」
右手自右下向左上一劃，一團銀霧畫了個漂亮的光弧，斬斷迷茫之人。
「第二式！」
左手從左下向右上一劃，同樣的銀色霧拉出死亡之線，湮滅悔覺之命。
「終結式！」
交叉的雙手開始極小幅度的顫抖，然後向前一開。
空氣中突然顯現了無數發著淡藍色光芒的魔法絲線，並且開始不規則的抖動。
懸停在空中的人偶突然開始加速移動，手中的銀劍揮灑如散落的星光一般。
「嗤嗤嗤嗤——」
當愛麗絲停下來的時候，她身邊已經沒有活著的東西了。
慘烈的紅色陽光照在她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一滴鮮紅的血正從指尖滴下。
「妖忌老頭，還有妖夢，玷污你們的劍術，對不起了。」
她用的招式，正是從妖忌和妖夢那裡學到的劍術變化出來的。
愛麗絲手一甩，把那滴敵人的血，消失在了土裡。
「各位，走吧。前面還有一場戰鬥。」
「是！！」
傍晚時分，愛麗絲終於到達了她們這次的目的地，城鎮——沙利爾。
這是伊諾城的門戶之一。混戰之中的公國，似乎也對此地進行了著重的防守，加派了足夠的兵力，以及龐大的結界守護。
「沙利爾……好像是天使的名字呢，這座城市。」
夕陽下的城牆，泛著些許的殷紅，似乎是由血浸泡過。
「您說的沒錯，隊長。」
「月之天使，沙利爾……『月』這個東西，我可是很討厭呢。」
愛麗絲冷笑一聲，隨手朝著城牆扔了一個人偶。
「轟！！！」
人偶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而城牆上突然亮起一層紫色的膜狀物，把爆炸完全擋在了外面。
「這下，他們該出來了吧。」
果然，城門打開了，密密麻麻的軍隊擠了出來。
「是誰不要命了？」
飛揚跋扈的士兵衝著愛麗絲他們大吼。
「果然，和那些人一樣。只有這些人——只有這些人，我怎麼樣都無法原諒啊……」
愛麗絲身子一歪，彷彿要摔倒一般，卻突然一俯身，風一樣的衝向了敵方的軍隊。
「隊長！」
沒料到愛麗絲會突然衝出去，小隊長一愣，隨即叫道。
「哈？你想送死嗎？」
話音未落，愛麗絲就已經衝到了面前。
士兵一愣，沒想到衝過來的是個絕美的少女。
金色的及肩長髮，像是金色的落葉，隨風飄零。眼睛微微往下垂，似乎掩飾著主人某些隱忍的情緒。而修長如白玉一樣的手，似乎能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流動的血液，似乎要溢出一樣。
少女雖然漂亮，卻讓人不寒而慄。
雖似畫中人，卻如圖中骨。
她此時發散出來的殺氣，彷彿是地獄修羅一般。
士兵大多是普通人，偶爾有幾個會魔法的在其中。真正精英的士兵，早已去另外的前線去了，留在這裡的，僅僅是看守的部隊，人多而已。
疾如電光的黑影閃過，愛麗絲的雙手如鐮刀一般收割著敵人的性命。
「魔鬼……魔鬼啊！！」
士兵開始恐慌，一窩蜂的聚在一起，想逃回城去。
「大家別怕！！她只是一個人而已！」
有些理智的人開始大喊，試圖把逃散的士兵聚集起來。
「是你在說話麼？」
冷不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士兵嚇得一抖。
「卡嚓。」
骨頭折斷的聲音清脆劃過，愛麗絲扔掉了手中的屍體，看向了一下個人。
「下一個，是你。」
這是對回憶的回憶。
即便那是黑
暗，即便那是悲傷，即便那是痛苦，但卻是愛麗絲揮之不去的印記。
無法迴避，亦不需迴避。
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為了更加接近那些回憶。
即便是黑暗，她也想去觸及。
即使緩慢，總有一天也能接近吧？
「卡嚓。」
扭斷最後一個敢說話之人的頸骨，愛麗絲瞇起眼睛，看向了緋紅的天際。
「怪物……快逃啊！！」
士兵們終於完全崩潰了，蜂擁著像城裡逃去。
「。」
雖然上海人偶不在，愛麗絲卻還是叫出了這個名字，手中多了一個小人偶。
「嗤——」
彷彿撕裂破布一樣的聲音，刺眼的緋紅色光芒開始急速向愛麗絲手中的人偶聚集。
「啪。」
愛麗絲左手也搭了上來。
「消失掉吧！！！」
「彭！！」
一股赤紅色的光芒自人偶身體裡射出，洪流一般的淹沒了人群。
那些處於光束正中的人，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就被蒸發了。
而旁邊倖免於難的人，則是更加慘叫著逃跑。
「想跑嗎？」
「喝！！」
愛麗絲的右手一撤，在身邊劃了個圓，再次和左手搭在一起。
「轟——」
四股同樣的光束射出，並且圍繞著中間的光束開始旋轉，然後展開角度，像是綻放的赤凰一樣。
全滅。
光束掃射的範圍極大，而威力又強，城外所有的士兵都被這一擊蒸發了。
「隊長……竟然如此厲害……」
對於愛麗絲的實力，小隊長驚訝不已。
不過，光束撞到城牆上，還是被那層結界擋住了，泥牛入海。
愛麗絲沒有魔力發動下一擊了。
剛才的那招，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魔力。而起伏不定的情緒，也使她平靜不下來，無法冷靜應對這層結界。
小隊長帶領著士兵朝著結界展開攻擊，也似乎沒有效果。
而城裡的士兵，也被愛麗絲嚇到了，不敢出來。
兩撥人，就這麼僵持在這裡。
到了晚上，梅蒂馨她們也到了。
梅蒂馨也試著向結界發動攻擊，卻也沒有作用。
然後，梅蒂馨提出了一個主意。
「愛麗絲，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和城主談判比較好。」
「談判？有用嗎？」
「應該有用。我們打不進去，他們也出不來。而他們公國的軍隊，一時半會也來不了，遲早要被我們困死。」
「嗯，試試看吧。」
決定下來後，梅蒂馨就準備動身。
「梅蒂馨，讓我去吧。」
愛麗絲攔住了她。
「今天是我的失誤，造成了不該有的傷亡。我覺得，有必要做些事情。而且，這裡和『月』扯上了些關係，很讓我有些不舒服。」
「……你真的要去？」
梅蒂馨深深的看了一眼愛麗絲，問道。
「嗯。」
「……好吧，你想去，那就去。小心一些。」
「嗯，謝謝。」
說完，愛麗絲就朝著城門下走去。
「愛麗絲，你的殺氣好重啊……不過，這些殺氣，卻有些不夠成熟呢。」
梅蒂馨，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著。
果然，沙利爾城很快就打開了城門，愛麗絲獨自一人走進了黑暗的城中。
街道兩旁，站滿了戰戰兢兢的居民。和士兵不同，愛麗絲對於這些平民，總有些莫名的同情。
曾幾何時，自己不也像他們一樣，恐懼，害怕，擔心，卻又沒有掙扎的能力。
那些顫抖的瞳孔，何曾不像自己的？
愛麗絲逼迫自己不再去看他們。
因為，再看下去，她恐怕就要直接轉身回去，然後離開了。
什麼時候，自己從掙扎的人，變成了讓人掙扎的人？
愛麗絲低著頭，隨著幾個發抖的士兵走向了城主府。
不多時，愛麗絲就出現在了城門下，朝著梅蒂馨她們走過來。
「終於回來了，我很擔心呢。」
梅蒂馨看著愛麗絲的眼睛，說道。
「嗯，謝謝。城主說可以投降，但是不能傷害平民。」
「……你怎麼想，愛麗絲？」
「我同意。就算是
打進城，也不能傷害平民。他們和戰場無關，也都是些可憐人。」
「嗯，你說得對，就這麼辦吧。」
沒多會，城主就親自出門，交出了印章。而梅蒂馨和愛麗絲的軍隊，也進入了城裡。
平民們恐懼的看著軍隊進城，卻沒有發生他們想像中的屠殺，這讓他們鬆了一口氣，對梅蒂馨和愛麗絲感恩戴德。
愛麗絲說她很累，很早就去睡了。
梅蒂馨坐在房間的褪色朱紅椅子上，默默的看著窗台上閃動的燭火。
「十三號，你進來。」
突然，她說了句話。沒過幾分鐘，一個人便走了進來。
「梅蒂馨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你吩咐下去，殺盡城裡所有人，一個都不准留。」
「是。」
領了命令以後，那人便迅速跑了出去。
「啊！！！！」
淒慘的叫聲，震動了燭火。燭火彷彿抽搐一般的，扭曲起來。
「愛麗絲啊——」
燭火之下，梅蒂馨的身影淹沒在了黑暗之中。
「救命啊！！！」
「你們這群惡魔！！！」
「殺了你們！！！」
「愛麗絲啊，希望你做個好夢呢。」
梅蒂馨斜靠在窗台上，看著隔壁被魔法催眠的愛麗絲的房間，混雜著火光沖天和慘叫，一起沉入深深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