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懸了一夜,本來已經勉強放下的心,又被倏然地吊起。
黎洛愣住。
三個人就這麼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忘了如何反應姣。
喬司南迅速將手抽回,一把將花花抱起,「怎麼這麼早來了?秈」
話,是對黎洛說的。
黎洛的視線一直固定在童寧的臉上,她快步走了過去,十分『自然』地將喬花花接了過來,「花花不放心姑姑,所以一早就嚷著讓我陪他過來。」
說話的時候一直對著牆壁,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
喬花花看出氣氛不對,十分乖覺地伸出手,將手中的小卡片小心翼翼地遞給童寧,「姑姑,我做了一張卡片,祝您早日康復」
小卡片上貼了喬家的楓葉,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幾個大字,可以勉強看出那是一筆一劃拼上去的早日康復四個字。
不精緻,卻足夠用心。
童寧接過卡片,伸手捏了捏喬花花的手,可誰曾想喬花花居然突然抬手,一把摁在了童寧的臉上,直接摁到了她的傷口,痛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喬花花連忙抽回自己的手,「我剛才看到爸爸這樣,以為是在給姑姑檢查傷口花花也想看一看傷口」
說完差點哭出來,他是真的不知道會把童寧弄痛。
可檢查傷口四個字,卻成功地讓在場三個各懷心思的大人之間鬆快了下來。
黎洛立刻叫來醫生給童寧檢查。
片刻之後,病房才重新安靜了下來。
她主動上前,「童寧。」
照血緣算來,她和童寧是堂姐妹。
可這關係,卻淡薄得很,思來想去,不如叫名字實在。
童寧抬眸,對上黎洛的眼睛。
「司南說要陪你去美國治療。我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排。」
童寧微微驚喜,完全沒有想到黎洛會答應得這麼快。
「我和花花,還有司南,我們一家三口,陪你去吧,」黎洛抬手,扣住喬司南的大掌,「可以嗎?」
…
一家三口從病房區出來,喬司南將黎洛和花花送到醫院門口。
喬飛等在門口許久,慇勤地拉開車門。
黎洛先將花花放進去,然後旋身,回頭。
兩個人視線交纏,他只停頓了一秒,「老婆,謝謝你。」
繃了許久的心弦,突然地就鬆了鬆。
也是是因為他那句老婆,也許,是因為他眼眸裡的心疼。
黎洛抬手,輕輕慢慢地撫平他駝色大衣上的褶皺,「一會兒我讓喬飛給你送衣服過來。我在家待的時間太長了,我想回工作室去工作一段時間。好嗎?」
喬司南眸色微微沉了沉,考慮了良久,才點頭。
黎洛鬆了一口氣,「謝謝。」
他說謝謝,她也還了一句回去。
兩句謝謝裡,似乎能讓人品出一點什麼來,卻又似乎什麼別的情緒都沒有。
那種怪異一閃而過,水過無痕。
花花在車裡催促,「媽咪,快一點!我要去和summer玩!」
剛才媽咪跟他說可以去工作室的時候,花花就已經開始期待了,現在更是有些等不及了。
黎洛應了一聲,抬手扶住車門,坐了進去。
黑色的車窗將他們兩個人隔絕開來。
車子,很快融入車流之中。
「喬司南,小姐的主治醫生來了,說要跟你談談她的後續治療,」老阿媽無聲出沒在他身後。
喬司南站在原地,看著那汽車尾燈消失,才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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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裡的所有人看到黎洛和花花,都驚
呼出聲,引來一片沸騰的歡迎聲。
秘書sunny一把抱過喬花花,在他臉上狂親一頓,「看到這張臉,就恨自己早出生了二十幾年!要是現在剛生下來,給黎洛做兒媳婦多好!」
黎洛噗嗤一笑,「不許yy我兒子!」
喬花花一臉苦大仇恨,想抬手擦自己臉上的口水又怕自己得罪人,只能苦哈哈地看著sunny,乾笑一聲,「說不定我喜歡姐弟戀呢?昨天看的電視裡都很流行的哦!」
小嘴兒甜得又讓大家一陣哄笑。
幸好夏唯朵帶著summer及時趕到,兩個被親得苦不堪言的小傢伙迅速結成同盟,立刻閃到一旁的兒童房間裡面玩去了,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麼鬼主意。
「喝什麼,咖啡還是檸檬水?」,夏唯朵挽起袖子,儼然就是一副女強人的架勢,直接將手中的包遞給sunny,「我請客。」
「小氣巴拉的,」黎洛翻了一記白眼。
「這裡可是有你的股份,自己替自己省著,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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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兩個人並肩走進夏唯朵的辦公室,黎洛將自己輕輕甩在那巨大的黑色絲絨沙發上,嘴角的笑也終於拉平。
「怎麼?喬司南欺負你了?」,夏唯朵笑意盈盈地開口,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真實的可能性。
喬司南那種骨子裡對黎洛的緊張,她和年舒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誰知黎洛卻因為這句話,整個人失了神,秋水眸子裡也隱隱染上一層薄霧。
夏唯朵嚇了一跳,連忙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直接上前,抬手在黎洛面前揮了揮,「傻了?」
「你才傻了,」黎洛一把打掉她的手,「朵朵,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有些人,有些事,明明會讓自己感到不安,可偏偏又找不出任何不安的理由。
她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拚命告訴自己,要鎮定,冷靜,相信他。
可是昨天童寧進醫院的那些畫面,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在自己腦子裡想著那些讓自己心口發悶的畫面,揮不去,趕不走。
夏唯朵見她如此,面色也嚴肅起來,「說不出口,是不是?」
「是。」
「我有辦法讓你說出口。」
「什麼?」
「孩子交給sunny,我陪你,讓你說出口,」夏唯朵揮手,直接將她整個人從沙發上拽起,「好歹給個笑臉,你是我們三個人裡面最幸福的一個了,如果連你都不幸福,我和年舒又該怎麼辦?」
黎洛勉強扯出一個笑。
幸福兩個字,對於她來說,從來都像是易碎的水晶球。從小時候開始,她得到的任何快樂,都十分珍惜。
這一次,也一樣。
「別愁眉苦臉。」
夏唯朵拉著她走到工作室外面,剛走進電梯,就碰到了匆匆而來的顧小黎。
許久沒有見到這個『弟弟』,他已經成熟了很多,一頭酒紅色的頭髮也已經染回了原本的黑色,左邊耳朵上的那個鑽石耳釘,也已經摘掉,連耳洞,都長攏了。
見到黎洛,他也十分客氣有禮,「你好。」
完全不像以前,纏著黎洛的樣子了。
一個家庭帶來的巨變和打擊,讓這個孩子在一夜之間,就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黎洛不知道是應該為他高興還是心酸,惆悵之間,也只能淡淡回了一句你好。
直到和夏唯朵上車,她才回過神來,「他現在怎麼樣?」
「顧小黎?」,夏唯朵把握著方向盤,「現在勤勞踏實,五好青年一個,只是,沒有以前那麼活潑了。他說自己在這裡工作再滿一年,就出國去讀書。到英國皇家音樂學院修鋼琴。」
無論如何,懂得規劃自己的人生,也是好事。
黎洛抬眸,看向遠處,「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青天白日的,來酒吧一條街喝酒?
「放心,」夏唯朵拍了拍她的頭,「姐不會害你。酒後吐真言,你醉一場,說出心裡
的結,然後我帶你回去睡一覺,就毛事沒有了。」
黎洛將信將疑,眼裡有些抗拒,卻被夏唯朵一把扯下車,直接拉進了酒吧。
她挑的是一家頗有格調的酒吧,裡面裝飾得像是一個古時候的酒肆,流水圍著小木亭,有木質托盤浮在水上,上面有盛好米酒的青瓷酒杯。
空氣裡燃著淡淡的蘇合香,很容易就讓人放鬆下來。
夏唯朵找了最角落的位置,抬手從流水上拿出一格酒盤,放在黎洛面前,然後無聲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意思,就是願意做她的情緒垃圾處理器。
黎洛笑了笑,也不再推卻,端起一小杯米酒,仰頭一飲而盡。
甜膩混著辛辣的酒水滑過喉嚨,把乾燥的地方也滋潤了些許,心裡的潘多拉魔盒也像是被這杯酒突然打開了一樣,黎洛握緊酒杯,看著面前的流水,「朵朵,知恩圖報,你說這個道理是不是對的?」
「是。」
「那有一個人,她救過我的孩子,我是不是應該對她心懷感激?」
「這是自然。」
夏唯朵自己也是一個母親,所以對於這一點,很是贊同。
「這個人,還因為我的男人受過很多委屈,如果不是她,或許喬司南就真的成了殺人犯了…,我是不是,也應該更加感激她?」,黎洛端過酒杯,仰頭,又是一杯下肚。
「是。」
「說她是恩人,也不為過,對不對?」
「對。」
「朵朵」,黎洛苦澀一笑,又喝了一杯,才開口,「可是我開始討厭她了,怎麼辦?我覺得我自己就是一個壞蛋,居然討厭,去防備一個對我有這樣恩情的人,你說,我是不是變壞了?」
「你到底說的是誰?」,夏唯朵這一次,直接摁住了黎洛的手腕。
「童寧,」黎洛撥開她的手,又從流水槽裡拿出一格酒,繼續喝。
夏唯朵沉吟片刻,看著她喝著,卻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沉默了下去。
人的情感觀裡有許多的情感可以並存,可當愛情和感恩起到衝突的時候….,真的是一件很難辦的事。
「他們青梅竹馬,對彼此瞭解的程度,還有童寧為喬司南做過的那些事,每次想起這些,我都覺得我自己是個外人」,黎洛苦澀一笑,「朵朵,你說我是不是傻?」
「是!」,夏唯朵忍不住輕敲了她的腦袋一下,「你怎麼可能是外人?你和喬司南連孩子都有了,還外人個屁?你見過這麼親密的外人?」
不是外人麼?黎洛努力地將手中的酒杯握緊,「童寧她….,不想放棄司南。我已經看出來了。」
女人的直覺何其敏銳,她卻痛恨自己的這種敏銳。
若自己不察覺,可能還會一直用感恩的心態來面對童寧,可現在,這是要讓她一邊踩著自己的良心,一邊捍衛自己的愛情麼?
她似乎做不到啊…
「腦子不清楚,人也犯傻,你還有救嗎?」,夏唯朵翻了翻白眼,「每個男人都有那麼一兩個新歡舊愛,白月光紅玫瑰什麼的故事看得多了,你以為自己也是嗎?那個童寧,不過是過了秋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朵朵!」
黎洛腦中漸漸模糊,卻在聽到這個話以後,重重地將手中的酒杯一放!
夏唯朵被她嚇了一跳,正要問為什麼,可黎洛卻突然俯身,直接趴在她的肩頭,嚶嚶出聲。
聲音已然帶了濃濃的哭腔——
「我明知道應該感激她,卻不得不又要去討厭她,朵朵,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我知道她想要留在司南身邊,這是她最想要的報答,可是我真的給不起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司南。我怕我再這樣下去,會連她的存在都容忍不了….我會變得可怕…
她頓了頓,繼續開口,「死而復生的舊愛,那種失而復得,又有誰能跟她爭?我好怕真的好怕….」
這種懷疑,她從未有過。哪怕以前面對童欣
,她都不會如此害怕…
童寧愛喬司南,是真。
可童寧救過花花,也是真。
這樣的情緒像硬幣的正反面,任何一面都能摁得黎洛心臟生疼,讓她已經不知要如何自處,茫然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夏唯朵也不再勸,只是抱住她,像安撫孩子一樣,輕輕拍著黎洛的背——
報答的方法千千萬萬,可這個童寧….
她微微皺了皺眉,童家的姐妹顯然留給她的印象並不好。
酒意襲上來,黎洛哭了片刻,便沉沉睡去。
夏唯朵抬眸,看向門口,微微蹙眉。
半個小時後,酒吧的門終於被拉開,喬司南一身風塵,焦急地出現在門口。
夏唯朵看這他身上那件皺巴巴的駝色大衣,心中立刻生出不滿來。
他的目光掃視了一圈之後,落在了黎洛身上,眼裡便再無其他。
快步上前,想要將她抱回來,卻被夏唯朵伸手擋開,「喬司南,你今天倒是說說清楚,趁黎洛也在,我也可以給你們做一個見證人。那童寧,你打算什麼時候送走?!給一句痛快,別讓黎洛痛苦!不說我就不讓她跟你走!」
ps:明天大少耍無賴領證。別想多了。麼麼噠~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