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中槍的,卻不是洛錦書…
他渾身一震,旋身,看著那個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你?!正芸!」
她什麼時候來的?頦!
又聽到了多少?夥!
喬正芸抬手,摀住自己的後腰,嘴角噙起一抹絕望的笑,緩緩地,朝後倒去——
「正芸!正芸——」
洛錦書放開黎洛,手足無措地上前,扶住喬正芸,她卻就那樣倒在他懷裡——
子彈,已經穿過了小腹,大量的鮮血混著雨水,像灼心的烈火,彤彤刺骨。
喬正芸全身抽.搐,卻還是抬手,慢慢撫上洛錦書的臉頰——
「錦書….」
「我在,我在」,洛錦書心頭鈍痛,手忙腳亂地抓住她染血的手,摁在自己臉上,「正芸,別說話,別說話!」
旁邊的人已經叫了救護車,喬宅醫所裡的醫生也正在趕來。
喬正芸唇瓣勾起一抹絕美的笑。她恨自己,為什麼不放心他,偏偏要跟出來?
明明可以不聽到那麼骯髒的事的,明明可以的…
「剛才,他說的,是真的」,喬正芸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在雨幕裡把洛錦書看清楚,就彷彿,這是最後一眼一樣。
「父親去世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劇痛,「最後見的人是我。他說,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當時,我只當他是說胡話,他也只說了一半,就去世了」
她頓了頓,又凝出了一點力氣,「沒想到,會是這樣,會是這樣」
親妹妹和親哥哥…
她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親哥哥,還千方百計懷了他的孩子…
還有人,比她更骯髒嗎?!
洛錦書慌忙將她抱緊,「他是胡說的,是胡說的…」
可他們都知道,這,是真的…
喬家的兒女都做過dna鑒定才能進祠堂,這一點,喬司南,喬正宸和喬正芸都無比清楚。
喬正芸笑了笑,手指顫抖著,摩挲過洛錦書的臉,「這樣也好,我以後,不必再那麼辛苦了。再也不會再苦苦地看著你的背影,看著你對黎洛的好而心裡痛苦了。你剛才不要命,也想要保護她你愛的,還是她是嗎?」
此話一出,喬司南神色立刻複雜起來,黎洛臉色也蒼白了數分。
「先別說話,先好起來,我們再來想清楚這些事」,洛錦書顫抖著抱緊喬正芸,不讓她再說話。
「錦書」,她凝出最後的力氣,叫了一遍在自己心口徘徊千萬遍的名字——
「錦書」
以前,她想叫,而不敢叫。
現在,她敢叫,卻不能了。
「我在,我在」,洛錦書語無倫次地握住她的手。
有些人,你以為你對她沒有那麼在意,到頭來,卻發現自己的一切妥協,不過是因為心底裡的在乎。
可他們,卻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了…
「如果我能好起來。我一定要忘記你….,忘記」
「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洛錦書跌坐在地,想要將她抱起,試了好幾次,才用出一點力氣,緊緊扣住她,像是要摁進自己身體裡去一樣——
「安建國說的肯定都是假的,你快點好起來,我們還會再有孩子,還會再有」
他抱住她,跌跌撞撞地朝喬家醫所方向跑去,終於遇到了抬著擔架,匆匆而來的醫生護士。
他們連忙將喬正芸接了過去,趕往醫所。
洛錦書也一頭栽進面前的泥水裡,昏迷過去——
喬司南和黎洛匆匆入內,追了上去。
夏芸則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喬飛面前,「你讓我進去,看看我兒子,看看他」
tang雨,越來越大,朦朧了整個世界。
也朦朧了不遠處那一輛黑色的加長房車——
後座的顧雲臣冷冷收回視線,下頜薄如刀鋒,冷如霜雪。
前排的助理曹營已經完全處於震驚狀態,許久才回過神來——
「這….如何是好?」
顧雲臣垂眸,撥弄了一下自己腕上的手錶,目光依舊淡淡。
這一切,他早就知道了。
不然喬家,如何能那麼順利地拿到雲婭的一切資料?
他輕輕地呵了一聲,看向天際的滾滾烏雲。
報仇….,從來都不晚,不是麼?!
曹營見到他的反應,心下立刻了然了幾分,背後又是些許冷汗冒出——這個顧雲臣,早就知道自己母親是假的?卻可以隱忍得如此深刻,真是讓人有幾分害怕。
「通知警察廳的人,數據盤的丟失跟喬家沒有任何關係,」顧雲臣漫不經心地開口,掃了一眼自己腳上的繃帶,「另外,內閣的那些老傢伙,可以開始啟動彈劾總統的機制了。一個連身份都是假的的女人,如何能夠勝任這麼重要的職位?」
曹營
收斂心神,應了一聲是。
總統被彈劾,毫無疑問會因此下台——身份作假,不可饒恕,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那麼按照國內應急機制,總統就會有內閣推舉直接產生。
他抬頭,再度看了一眼後視鏡中的顧雲臣——這個有著鷹的精準,狼的狠戾的男人,總統寶座,非他莫屬了吧?!
車子徐徐離開喬家大宅的範圍,曹營旋身,「顧少,是打算放過喬家了嗎?」
顧雲臣勾唇,眼光穿過雨幕,落在洛城的東山之上——
「告訴所有人,數據盤是南家的人偷的。那個數據盤現在就在南家的花園裡,讓警察去搜!另外,南家通.敵賣.國,自今日起,所有南家人全部給我扣押起來!」
曹營一凜,帶著某種興奮,「是!」
隱忍蟄伏了這麼久,他家的boss,終於,要出手了!
「需要通知醫生,來為你拆繃帶嗎?」,曹營再度出聲。
顧雲臣微微一笑,「不必。」
要做這個總統,也是那幫老傢伙來求著他去。
有些架子,該端的時候,自然還得要端著才好…
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喬家。
所以,她夏芸玩她的,他顧雲臣,玩自己的。
她玩砸了,但是,他必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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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
醫所內。
洛錦書全身濕透,卻一把拂開旁人遞過來的汗巾,只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的門。
隔著厚厚的門板,他努力地想要聽到喬正芸的聲音。
她總是這樣,受小傷的時候在自己面前微微哼著,想要他的憐惜,可真正受傷的時候,卻又一聲不吭。
所以每次她哭出來,他反而會覺得放心。
所以,他狠狠地豎起耳朵,狠狠地聽著——
這一次,他無比地希望,正芸能哭出來。
那樣,是不是就能代表她沒事了?
喬蓉和李璇聽到消息,已經昏厥了過去,喬司南已經趕去安撫。
手術室外,只有黎洛和洛錦書兩個人,在靜靜地等著。
等著生機,或者等著更壞的消息。
黎洛握住他的手臂,「哥哥——」
「噓——」,洛錦書沒有轉頭,只是無比輕柔地打斷黎洛的話,「不要說話,我聽不到正芸的聲音了。」
心口像是被猛然捶了一記重拳,難受得快要呼吸不了。黎洛忍住眼淚,重重點頭。她曾經以為喬正芸對洛錦書,也不過是和喬正宸對自己一樣,只是一種執
念。
可現在,她才終於明白,那是刻骨銘心的愛。
但這一切,又是為何?為何如此造化弄人?!
眼看著就要到手的幸福,卻突然被隔了一道天塹,再也無法跨越,這一輩子…再也無法幸福…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醫生拉下口罩,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洛錦書。
「她怎麼樣了?」,洛錦書大步上前。
「子彈從腰部直接射入子宮,已經做了取彈手術和清宮術。孩子沒了。大人會沒事的。」
洛錦書重重一退,俊朗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絕望還是痛楚,「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說罷抬步,就要往裡沖——
卻被醫生抬手,一把攔住,「洛先生,正芸小姐說,她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你。」
見了,能說什麼?
叫一聲哥哥,還是….叫一聲丈夫?
孽也,障也…
洛錦書全身的精神像是在這一刻被猛然抽走,整個人頹然地看著手術室的門,喃喃道,「我知道了」
是啊,不適合再見了。
再見,又能如何呢?
醫生看了他們一眼,歎了一聲,合上了手術室的門。
黎洛眼圈發痛,上前想要勸慰,卻被洛錦書抬手,狠狠抱住——
他垂頭,將額頭抵在黎洛的肩頭,有眼淚,滾燙而落——
聲音,也是啞啞的,「是我害了她,四年前我到喬家,在喬遠山面前做戲,讓他誤會我會娶正芸。我不過是想在喬家多待一段時日,想找到把你帶出喬家的方法。可誰知道竟會是這樣」
這樣不堪的真相,被血淋淋地扯了出來,摔在他們面前,將他們的未來摔得粉碎!
「洛洛,我真的錯了我錯了」
錯,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卻是,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黎洛悲慟地抬手,抱住洛錦書的肩膀,此刻,除了無聲的安慰,她再也給不出其他任何的言語。
認識他快二十年,何曾見過他此刻的模樣?
她緩緩抬手
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像小時候那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個動作…
兩個人的身影,被窗外初晴的陽光拉得老長。
而這一切,都落在了匆匆趕來的,喬司南的眼底。
他站在走廊盡頭,只是看著這一幕。
卻始終,沒有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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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晨光灑灑,落在東來苑內,卻是難得地寂靜。
黎洛和喬司南坐在餐桌上,相顧無言。
昨日的事,帶來的震驚還在。
她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早餐,不一會兒,就聽到有傭人來說,洛錦書已經搬出了喬家,而喬正芸則是在李璇的照料下,繼續休養。
一切變故來得太突然,所有人的情緒,都來不及整理。
她看著自己手中的碗筷,微微出神,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喬司南投過來的那一抹複雜目光。
喬飛匆匆入內,在喬司南身邊耳語了幾句,就聽得他語氣忽然變冷,「開電視。」
一旁的小素連忙把電視打開,新聞頻道裡滾動播出著今早發生的最震驚的兩條新聞——
第一條,是女總統被內閣彈劾,直接下台,國內應急機制啟動,由顧雲臣直接接管總統職務。
畫面中,顧雲臣站在眾多記者面前,微笑周到,侃侃而談。
而另一條是——
南家被證實竊取國家機.密,所有成年人,包括南家老太爺都被警察廳扣押!
喬司
南端著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頓,「南錚呢?」
「也被抓了。」
黎洛起身,「我去看看。」
「不必,南家肯定沒人了!」,喬司南起身,吩咐喬飛,「你去通知喬氏名下的媒體,不得隨意轉載報道這條新聞。」
「司南,怎麼辦?!」
這是被他們連累才會如此,黎洛心急如焚,「南家老爺子那麼大的年歲,哪裡經得起這樣的侮辱?!」
喬司南鎮定許多,「有人栽贓!那我們就等,等對方提條件!南家也不是吃素的!」
…
洛城某局內。
昏暗的囚室突然被點亮,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坐在單人床頭的南錚有些不適,他抬手,護住自己的眼睛,過了許久,才從指縫裡將來人看清楚——
那人立在門口,如山如海。
眼神,卻冷如霜雪。
南錚心裡明白幾分,冷笑,「顧雲臣?好手段洗塵宴的時候可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顧雲臣抬起下頜,俊美無儔的臉被燈光切割成許多晦暗的面,「你是聰明人,必定知道我有所求。」
「求?」,南錚嗤了一聲,「你現在是總統,求這個字,是不是把自己放得太低賤了?」
顧雲臣不怒,「我不求財,也不求名利,更不需要你們南家的支持。」
「那你要什麼?」
「我只問一句,也只問一次——」,顧雲臣斂起下頜,眸中漸漸逼出血色,「南楠在哪裡?!」
說到那個名字,竟是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來….
南錚一愣,旋即失笑出聲,步步逼近顧雲臣,最後,在他面前站定,姿態依舊溫從容——
「我只說一句,也只說一次——」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顧雲臣的臉,「不知道!」
兩個男人,如蟄伏的豹子,誰也不遑多讓,永不認輸!
顧雲臣微微勾唇,像是早就料到了南錚的答案一樣,旋身,再度活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腕表。
砰!
鐵門在身後徐徐合上,即便如此,他也能感知到那快要將自己灼穿的目光。
呵…
曹營迎了上來,「閣下。」
顧雲臣側臉,漫不經心地開口,「什麼時候問出南楠的下落,再什麼時候放他們出來。」
說罷,也不看曹營的臉色,他便抬手,只理了理自己的衣領。
旋身,跨步走出監獄。
優,卻也狠絕得如一個暗夜嗜血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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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宅。
很快要入冬,喬花花小朋友便借此機會表示自己要開始冬眠,開始拒絕每一天的上學。
黎洛實在無奈,只能給小傢伙放了一個小長假。結果卻是不放還好,這一放,喬花花的小心思又來了——
每一天,都要出門。
美其名曰——秋遊。
游的地點從哈根達斯冰淇淋店到遊樂園的摩天輪上都有,這簡直是要把洛城玩個底朝天的趨勢。
黎洛無奈,這一日,乾脆拉上喬司南作陪,打算讓他教育一下喬花花。
一家三口穿上薄款的紅色棉襖,站在一起,美得像畫一樣,跨步走出東來苑的門,立刻引來一干傭人園丁紛紛側目。
神仙眷侶,嬌妻愛子。這大少的生活,是越來越讓人羨慕了…
不遠處,一個人卻站在火紅色的楓樹下,看著這一切,眼睛,泛著潤意。
「喬司南——」
遠遠地,童家老傭人喚了一聲,將喬司南喚得回頭。
這才看見,童寧和老傭人站在遠處的楓樹下,手
裡拎著一個籃子。
喬蓉前幾天做了主,讓她獨自一個人去了喬家的客苑裡住,並不住在東來苑。
那客苑離喬家的幾棟主樓不算太遠,可童寧也很識趣地沒有打擾任何人。
可今日,卻有些不同。
她拎緊手中的黑色竹籃,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們。
喬花花坐在喬司南的肩膀上,一臉燦爛笑意,而黎洛也是溫婉如水,依在喬司南身旁….這一次,都像是長了刺的小球,滾進童寧眼裡,生疼,生疼。
曾幾何時,她也曾幻想過這樣的畫面。
可惜,夢最終,是碎了。
在他們面前站定,童寧垂眸,長長的髮絲擋住了那半邊猙獰的臉,「司南,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
城西。
公墓四周松柏環繞,輕易遮住了那並不濃厚的陽光。
喬司南和童寧,在童家老傭人的跟隨下拾級而上。
她的腳步,越發沉重。
最終,兩個人來到一片連綿的墓地之前——
童伯軍被執行死刑,而喻琇,也在上個星期從休養院的頂樓一躍而下,死亡。
他們的墓碑緊緊相鄰,旁邊,便是童欣的墓。
一家四口,有三口長眠在了此地。
卻還有一座碑,裡面裝的,是衣冠塚——
喬司南微微皺眉,「我明天就讓喬飛把這個墳取消掉。」
那是童寧的墓,四年前,童伯軍為了迷惑喬家而立了這座空墳,可誰又能想到四年後,他的女兒居然能看到這座墓碑?!
童寧的頭依舊垂得低低的,「不用了。」
這座墳對她來說,並非空墳——裡面裝著的,是她的回憶,還有她的幸福。
她上前,將手中的提籃放在墓碑前,然後拿出裡面的香燭,一支一支地點燃,連自己的那塊墓碑前,也點了一支——
「爸,媽,欣欣——」
童寧蹲在喬司南面前,身形瘦削得像是被風一刮就能吹走,抬起枯瘦的手,緩緩地撫摸著喻琇的那塊墓碑。
就算再不喜歡喻琇,那也是將她帶到世界上來的親生母親。
可她,卻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童家,已經在洛城裡徹底消失了,她也終於成了一抹孤魂野鬼,無處可依。
風冷冷地捲過,吹熄了面前的白蠟燭。
童寧慌忙抬手,去攏住那燭心,不停地用打火機點燃著那火苗。
可卻幾次失敗,灼傷了自己的手。
喬司南不忍再見,只能跨步上前,將她的手拉開,「我來。」
他點燃蠟燭,要放開自己的手,卻被童寧反手,一把握住——
她抬眸,看著他——
這半邊臉,是完好無損的那邊。
有淚垂到腮邊,充滿了絕望和楚楚可憐。
「司南」
童寧哽咽,眼裡卻閃過一抹希望的微光。
喬司南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我等你。」
說罷,又退回她身後,立在一米之外。
童寧卻突然轉身,一把抱住喬司南的腿,哀哀地跪在地上,「司南,你在恨我,是不是?你恨我父親,所以也恨我?!」
昂藏的背影微微一頓,喬司南彎腰,緩緩掰開她的手臂,「你想多了。我只是不適合站在正前方。」
他沒有任何理由要來祭拜童家的人,尤其當童伯軍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的時候。
童寧手被拉開,撲通一聲跪在了自家人的墓碑前,終於哭出聲來。
她哭得那樣悲慟,彷彿要將自己身體裡的每一寸悲傷都化作眼淚才肯罷休——
這四年來,每一分的委屈,每一次的隱忍,還有四年後的現在,每一
天的不甘….
童寧抓住墓碑,哭得那樣撕心裂肺——
可,她卻始終沒有等到身後的那個男人,那個曾經說過要照顧她一輩子的男人,上前來的再多的安慰。
他和她…
終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
哭了許久,直到嗓子都哭啞了,她才轉過身,從小竹籃裡拿出一瓶早就準備好的白酒,「司南,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此刻已經接近黃昏,天際處有鴉雀低低飛過,整個墓園開始泛出一股子蒼涼陰冷的氣息。
喬司南輕輕頷首,「我去山下等你。你好了,就下來。不必著急。」
「好。」
童寧靜靜點頭,沒有再說話。
喬司南遞了一個顏色給童家的老媽子,讓她好好看著童寧,這才折身,往石階下面走去。
剛剛到了山腳,就遇到了黎洛和花花。
小傢伙從車裡出來,手裡捧著一大捧白色的菊花,「爸爸,我想上去看看童寧姑姑的家人。」
小臉上是難得的嚴肅神色。
喬司南卻沒有立刻點頭,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才看向黎洛,「怎麼來了?」
黎洛快步走向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開口,「我不想讓孩子之前童家以前的事。」
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心裡帶著仇恨,更何況,是童寧從喬正宸手裡把花花救了下來。
喬司南點頭,眸光淺淺,卻含了幾分釋然。
誰都不想帶著仇恨活下去,因為那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他彎腰,一把抱起花花,「一會兒去了,就把菊花給童寧姑姑,然後在旁邊陪著她就好。」
「嗯!」,花花重重點頭。
一家三口並肩而行,喬司南將黎洛的手扣得緊緊的,「冷嗎?」
「不冷。」
她回握了他一下,微微用力。
有家的人,不會冷。
花花摟著喬司南的脖子,難得地沒有再多問,很是嚴肅莊重。
剛剛走到一半,便看到童家老傭人邁著小腳步,急匆匆地來了。
「怎麼了?」
老阿媽看了喬司南一眼,「小姐說她給夫人太太準備的小菜掉在你車上了,讓我下來拿。」
小菜?
喬司南心裡咯登了一下,一把將花花抱緊,「不要去拿了!」
車裡什麼都沒有!
他三步並做兩步,快速地朝山頂奔去,黎洛也意識到不對勁,連忙跟上,連話都沒有時間多說,兩個人奔到山頂,便看到一地血紅——
童寧伏在喻琇的墓碑前,整個人已經昏迷了過去,額頭上有且深且長的傷口,深可見骨!
那是生生撞出來!
血,瘋狂地從傷口裡往外湧了出來……
花花嚇得大叫,一頭扎進黎洛懷裡不肯再看,哭出聲來,黎洛連忙抱著孩子轉身,連聲安撫。
喬司南快步上前,一把將童寧從地上抱起來,掐住她的人中——
「寧寧,你保持清醒,我馬上送你下山!」
他將童寧一把抱起,卻被她胡亂而虛弱地扯住了衣袖,「司南,你又叫我寧寧了,真好」
喬司南將她抱緊,「你別說話!」
跨步而去,匆匆跨過台階。
黎洛抱著花花,連忙跟在他們身後。
童寧嘴角綻出一抹飄渺的笑,「司南….」
她是一心求死,所以才支開他,也支開老阿媽。
可他,卻還是來了…
心裡已經完全滅掉的希望,又如那死灰一樣,開始一點一點地復燃…
「別說話!」
喬司南開口,幾乎是用吼
的。
無論出於什麼情緒,他都不能讓她死在自己面前!
兩個人抱得很緊,她的血染紅了他,順著他的胸膛滴落在地,童寧卻還在說話,「司南,你記不記得,今年是什麼日子?」
喬司南腳步沒有停留,「記得。」
「那你說說看」
「…」,他卻無言。
他早就忘記了。
黎洛抱著花花跟在身後,看著他們兩個人,自成一個世界。
卻,無法介入。
可此刻,她沒有情緒再想其他。
這個女人,必須救!
童寧笑了笑,一點也沒有因為喬司南的忘記而生氣,反而抬手,觸了觸他稜角分明的下頜,「司南,你老是記不住這些,以前你也總是忘記自己的東西在哪裡,也忘記今天要出差,總是我提醒你,你才能想得起來。」
喬司南抿唇,一言不發,健步如飛,只是將童寧抱得更緊。
「司南」,她喘了一口氣,在他懷裡輕輕合眼,幾秒之後,才有重新睜開,像是凝了許久,才凝出這麼一點力氣來——
「四年前的這一天,我從樓上掉了下來」
她笑得淒涼,絕望。
這四年,不過是苟延殘喘,偷來的時光,所有的心力支撐,不過是想再見他一面。
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一切,早已世易時移,他,也不再屬於自己。
「或許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死了」,見他不語,她低低開口,「對不對」
「閉嘴!」,喬司南腳步一頓,嘶吼出聲,「我讓你閉嘴!」
「我不!」
童寧卻難得地倔強,「我不!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她喘著氣,再握住他的肩膀,「司南….,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要記得我的樣子,早一點找到我。早一點,跟我在一起,我不想再錯過了,不想了」
血從額頭汩汩地冒出,唇色已經暗淡蒼白,她的手,緩緩垂落下去。
跟在他們身後的黎洛心口突地一堵。
她看著喬司南的背影——
想要知道他的回答,卻又害怕知道他的回答…
他也只是一直抿唇,並不說話。
終於,到了山腳。
童寧已經完全昏迷了過去,一點意識都沒有。
老阿媽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打開車門讓喬司南把人放進去。
黎洛抱緊花花,快步地坐上副駕駛。
喬司南腳步一重,直接將油門踩到最低。
誰也沒有再開口。
氣氛,無比凝重。
一路上,他不停地打電話吩咐著喬飛準備醫院的事宜。
花花靠在黎洛懷裡,小臉嚇得慘白,看了看喬司南,終於選擇了不開口——爸爸的臉色,是他從未見過的冷凝可怕。
黎洛將花花抱緊,盡量不讓他去看後座的童寧。
血腥味,卻依舊在整個車廂裡擴散開來,狠狠割裂著他們的每一寸神經。
一路無話,車子終於奔到醫院門口,喬司南剎車,一氣呵成地抱起童寧,放到一旁醫生準備的推床上,「救不活她,你們等著一起死!」
醫生被喬司南眼中的狠戾給震住,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安撫,「喬先生放心,我們一定全力治好喬太太!」
看喬司南如此激烈的反應,那醫生直覺以為這臉上血色模糊的人就是黎洛。
喬司南卻顧不上反駁,任憑他們將床推進手術室,一路跟隨陪伴,眼睛始終膠著在童寧的傷口之上。
黎洛抱著花花坐在車裡,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想著醫生剛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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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裡,也陡然地,重重地,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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