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那就是心有不甘,既然不甘,為什麼不一路不甘到底?報仇要找到真兇,才有意思,不是麼?」,喬司南語氣幽幽,卻如刺破空氣的利刃,篤定而來,「不要放過他!」
黎洛一震,難道喬司南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喬司南側臉,狹長的鳳眸在葉婉身上停頓了一秒,很快收回漤。
他從來沒懷疑過葉婉。
因為他相信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拿自己孩子的命去做搏,誰都做不到這一點桀。
葉婉如此,還有一個女人,也是如此。
黎洛還想再勸,卻敏銳地捕捉到了葉婉眼角的淚光。
她默了下來。
三個人站在門邊,誰也沒有前進一步。
下一刻,葉婉垂在身側的,冰涼的手,被軟乎乎的小手握住——
花花仰頭,對著葉婉純真一笑,「小嬸嬸,不哭。我的貼畫送給你。好嗎?」
葉婉愣愣地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
大掌冰涼,小手微暖。
不受控地,已經跟著花花的步子,邁進了院子裡。
黎洛鬆了一口氣,「你找的人,什麼時候來?」
「喬飛已經去了,馬上就到。」
「到底是誰?」
「洛傾傾。」
黎洛一怔。
喬司南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歡她」
「我今日不會為難她,」黎洛打斷他的話,「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我可以忍。」
「乖。」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她回以他交扣的十指。
喬飛的休旅車穩妥地停在門口,車上的洛傾傾已經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
接近一年的牢獄生活,她已經快要脫形,身上穿著粗劣的監獄服,臉上也是什麼妝容都沒有。
就連頭髮,也是枯黃的短髮。
見到黎洛,她眉眼輕嗤,「不是幫你,是為我自己還有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她,也曾經流過產。
孩子,也是喬正宸的。
跨步走進院落,洛傾傾看了一眼坐在院子裡的那個背影,「看來喬正宸的品味也不怎麼樣嘛,每次都是找一個和你像的。要麼背影,要麼側臉。」
黎洛一怔。
她的意思是喬正宸喜歡的人是自己?!
怎麼可能,開什麼國際玩笑?!
她看向喬司南。
後者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切,會解釋給她聽。
洛傾傾上前,在葉婉面前坐下,開門見山——
「我是喬正宸的前妻,他一定沒有告訴過你。我也曾經懷過他的孩子,我也曾經流產。還有我也曾經以為,流產是黎洛做的手腳。」
葉婉愣住。
她知道喬正宸有前妻,可是,不都說他的前妻是個罪犯嗎?
為什麼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用問那麼多為什麼。我只問你幾個問題,你就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裡了——」
洛傾傾咳了咳,看了一眼一旁的花花。
許是監獄生活讓她明白了許多,此刻居然沒有那麼暴戾。
只是平靜。
像死水一樣的平靜。
院門口的小素不放心,抱著孩子走了。
院子裡,此刻只剩下黎洛,喬司南,洛傾傾,還有葉婉四個人。
初秋的風很冷。
可洛傾傾說出來的話,更冷——
「你懷孕開始,他有沒有抓中藥給你喝?」
「你怎麼知道?」,葉婉愕然。
「他給你的中藥,是不是從來不假
tang手於人?」
「…是。」
葉婉點頭。
那是她認為的喬正宸對自己的疼寵。
連藥都要親自煎熬,可見自己在他心裡,彌足珍貴,不是嗎?
「呵,」洛傾傾抬手,在她面前的石桌面上敲了敲,繼續道,「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留下你這個孩子。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你。他要的,也不是喬家的錢。」
葉婉喃喃,「你什麼意思?」
喬司南上前,將之前喬飛給自己一個紫檀木盒子倒了出來,打開,放在葉婉面前。
「這些藥渣,是在你們南梧苑的後院裡面找出來的,你自己也通曉一些醫理,不用我多說。」
藥渣裹了土,並不容易辨認。
可有一種,很好認——藏紅花。
此物活血,孕婦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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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葉婉臉色慘白地看著那些藥渣,不肯相信,卻又不得不信——那個裝藥渣的檀木盒子,是南梧苑的東西。喬正宸曾經說過,那盒子是喬遠山以前的寶貝,留給了他,讓他裝自己喜歡的珍貴中藥。
可現如今…
「知道背後害你的人是誰了麼?」,洛傾傾看著葉婉,「不要被人當了替身,又當冤死鬼。」
一切的證據,指向的是自己的枕邊人。這,誰肯信?
葉婉顫顫巍巍地起身,撐著石桌的手臂晃得厲害,「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你們和正宸都有過節,你們只不過是想看到我們夫妻之間相互傷害。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腳下,一個踉蹌。
轉身,要走。
黎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葉婉,雖然我和你一樣不相信,可是,證據在這裡!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好嗎?!」
她也不肯相信喬正宸會用心如此險惡!
那是喬正宸啊!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連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麼?!
葉婉啪地打掉黎洛的手臂,「我不想,我不會聽你們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你已經在想了——」
喬司南邁步,擋在葉婉身前,「你剛才看到這味藥的時候,就已經在想了!你想到了很多可疑的地方,對不對?!」
葉婉渾身一軟,差點站不住!
這個男人,他怎麼能如此犀利,卻又如此無情?!
她剛才,確實在想——
比如,李璇提出先擺酒再領證的時候,喬正宸沒有任何異議;
再比如,每每當她提及孩子以後的性別或者名字,他都會莫名煩躁;
還比如,南梧苑裡有一個神秘的房間,裡面從來沒有人敢隨便進去,就連喬正芸有一次不小心誤闖,也被喬正宸狠狠呵斥。等事後自己再問,喬正宸只說裡面有一些很珍貴的醫書。
可當她說自己想看,他又說,那裡面是喬遠山的一些遺物。
往日所有的疑點,那些被喬正宸的溫柔掩蓋住的地方,在這一刻,無比清晰。
葉婉雙眼無神地盯著地面,「我不相信!」
她,拚命搖頭!
想要縮回自己的象牙塔裡,想要騙自己,說自己的丈夫是愛自己的!
「葉小姐,」喬飛從外面進來,將一疊病歷遞到葉婉面前,「我剛從醫院找回來的病歷,上面有二少的簽字。」
他之所以還稱喬正宸是二少,是怕葉婉防備,拒絕看這份病歷。
葉婉抬手,接過病歷翻到最後一頁——
她被診斷成流產抑鬱症?!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這是二少的簽名。」
喬飛引導她,看向那個落筆。
的確是喬正宸的簽名,他喜歡將宸字簡寫成辰。還曾經說,他要做的只是一顆不起眼的星辰。
手指,觸及那個簽名。
變得冰涼。
喬司南適時開口,「或許你累了,看不清楚也不以一定,不如先休息一下——」
「不——」
葉婉突地大喊出聲,像是受了極其嚴重的刺激,往後重重一退,順手抓起院子裡馮奶奶的曬著的拖把,當成武器一樣防備地看著他們,「這就是他的簽名!你們一定是在模仿他的簽字!在冤枉他!」
往日恩愛,呵護有加。她曾經一度覺得,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更相愛了。
可現如今…
謊言被血淋淋地剖開,婚姻像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橫陳在她眼前。
甚至,這具屍體已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開始腐爛,變質……
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黎洛臉色大駭,想要上前,卻被喬司南護在身後——
他並未退讓,而是步步朝前,緊逼地看著幾近歇斯底里的葉婉,「你這個樣子,配做一個孩子的母親嗎?!你想不想給你孩子報仇?!」
報仇?!
怎麼報?!
孩子的父親殺了ta,他不要自己的孩子!
「你只是一個棋子,他用來麻痺所有人的棋子,」喬司南無情道出事實,「有你的掩護,他才能做更多!」
葉婉雙手一軟,跌坐在地,茫然無措地看著他們,還在掙扎——
「我不相信你們的話,一個字都不相信!」
抬手,指著那桌上散亂的藥,「這些藥,可以偽造!」
然後,又揮手,一把打亂那些病歷,「病歷,也可以!」
掙扎著起身,爬了好幾次,才徹底從地上站起來,「我要回去了,你們讓開!」
「葉婉!」
黎洛驚呼!
葉婉眼前一黑,怦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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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如柔順的綢緞一樣籠罩在南山老宅的周圍。
玄月如鉤,讓這座宅子更加如世外桃源。
洛傾傾站在院子裡,等了許久,終於等得門開。
「有事?」
喬司南跨步而出,保持著適當地距離,「你直接找喬飛。他會滿足你的要求。」
葉婉流產的事,讓他將洛傾傾流產的事聯繫在了一起。
自然而然地,就懷疑到了喬正宸身上。
不得不說,自己的弟弟下了一部很糟糕的棋,糟糕到暴露了自己。
洛傾傾冷笑,「想不到兜兜轉轉,你和黎洛過得如此快樂。真是惡人沒有惡報。」
「你照一下鏡子,才知道到底誰是惡人,」喬司南不欲多說,「如果你找我出來只是說這些,那麼再會。監獄那邊,我會讓人關照你,不會再讓你挨打。」
跟喬司南這種精明的人做交易,洛傾傾自然做好了萬全準備——
「喬司南,或許喬正宸當時急於和我離婚,並不是想急著要跟你明著搶黎洛呢?」
話音剛落,她滿意地看到他的腳步一頓。
「他跟我離婚那麼久,你和黎洛也分分和和,他似乎隱忍得很是恰當。你有沒有想過,他和我離婚,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在他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他怎麼會和我離婚?離婚之後,又怎麼會不去找黎洛?」
「你到底想說什麼?」
繞來繞去,莫名其妙。
「呵」,洛傾傾被關的這段時日,倒是想通了許多前因後果——
「喬司南,在我這個擋箭牌還有用的時候,喬正宸卻選擇了拋棄我。所以,才有了後面的葉婉。他娶葉婉,不過也是想要一塊擋箭牌而已。你說他為什麼會這麼麻煩?還要折騰兩次?」
喬司南側臉,「你發現了什麼?」
「果然聰明,」洛傾傾勾
起笑,笑容卻假得要命,「因為我發現了他喬正宸的秘密!所以,他不得不和我離婚,掩蓋那個秘密!後來,洛家出事,也是他一手導演!他想要的,就是把我和我父親送進監獄!因為囚犯的話,黎洛不會相信!」
「開條件,」他抬眸,完美的下頜隔空點了點洛傾傾,「銀貨兩訖。」
「好說。我要從監獄出來,離開洛城去國外。你給我一筆錢,順便,想辦法撤銷警方對我父親的通緝令。我要帶他一起走!永遠不會再回來。」
這條件不難。
但也絕對不算簡單。
「我憑什麼要幫你?」
「憑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他的目光太有壓迫性,洛傾傾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即便自己已經破罐子破摔,可在喬司南面前,她仍舊是緊張得不行。
喬司南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改變,意態也依舊慵懶,「你只有一次機會,看看你知道的事,夠不夠得上你開出的條件。」
說罷,他抬手,輕輕彈了彈自己的袖口,拂掉上面的灰塵。
「我曾經跟蹤過喬正宸去到他的一棟海邊別墅。見到過他養在外面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很美,但,卻是有半邊臉毀容了,」洛傾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著他,語氣鑿鑿,「另外一邊臉,卻美若天仙。你說,這奇怪不奇怪?我這個條件,可以換我和我父親平安離開嗎?!」
喬司南手上動作微微一頓。
洛傾傾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有戲,立刻抬頭,「你答應了?」
喬司南薄唇斜勾,「條件不錯。不過」
他抬眸,看了看天空,像是心情極好,深邃的鳳眸裡都是一派清明,「答不答應,要看我老婆高不高興,不如,你先去討好她?看你表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