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神色凝重地看著上面的每個條目,布朗則是耐心地解釋給他聽,喬司南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全身的顫抖和胸口的激盪,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最後一條上——
cord/blood哪。
臍帶血。
原來布朗說的,竟是這個!
原本依舊燃起的希望,在這一瞬間,慢慢暗淡了下去蝗。
布朗則是依舊一臉興奮,轉身看向喬司南,「喬,怎麼樣?!試試吧!你的妻子,她肯定願意救你的!」
她願意,卻不一定救得了。
可他如何能讓她陷入那種夜夜擔憂的惶恐之中?
「喬?!」,布朗起身,興奮得難以言表,「我去告訴你妻子這個好消息!」
喬司南心口一驚,上前準備攔住布朗,後者已經快他一步出了書房,可還沒邁出步子,便被人擋了回來——
是黎洛的主治醫生,鄭醫生。
他面色凝重地看著布朗,「你在這裡做什麼?剛才開會,為什麼找不到人?!」
開會,中國人的惡習,布朗無奈地聳了聳肩,看來面前這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是真的已經把他當成了喬家請來的國外婦產科專家了。
喬司南鬆了一口氣,「你們都進來,門關上。」
鄭醫生推開布朗,兩個人一前一後地站在喬司南面前。
「大少,黎小姐的情況,有些複雜。」
喬司南剛剛放鬆的眸瞳又是一沉,「什麼叫有些複雜?」
冷厲的口氣讓在場的兩個人心口猛跳,鄭醫生硬著頭皮上前,將手中的件夾擺在喬司南面前,「這是我們來這裡之前從舒醫生手中要來的資料,她是黎小姐三年前的主治醫生。」
厚厚的一疊a4紙,被白色的燈光襯得有刺目,喬司南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
手寫的病歷記錄,卻記得十分相近,上面寫了黎洛的整個難產過程。孩子的頭很大,她生到一半,不得不轉為剖腹產。
都說生孩子相當於同時斷裂十根肋骨一樣地疼,她會不會哭?
而那次難產的後果卻是她的子宮,已經不允許她再受孕。
原來,她這一胎,風險極大,而最壞的結果竟然是
致的手指倏然地蜷縮成一團,將報告的最後一頁,捏碎!喬司南的呼吸急促,肩膀也劇烈顫抖,他從未想過,自己在巴黎苦苦掙扎的時候,她,也在受著同樣的苦。
喬司南抬眸,眸潭中已是一片淒惶,「這是真的?」
「我們剛才已經用檢查的借口,給黎小姐會診過,」鄭醫生推了推眼鏡,不自覺地在喬司南的目光壓迫下,吞了吞口水,「這上面的,都是真的。黎小姐這一胎,必須要極為小心,過了三個月之後,子宮長大的速度加快,隨時都可能會有血崩的危險!」
隨時,血崩
喬司南眼前驀地發黑,頎長的身軀往後重重地一靠,「她自己知道這件事嗎?」
「舒醫生一早就通知過她。」
原來,她早就知道
原來,她不是不想要孩子!
原來,她在夏唯朵生產那天,在病房門口說的那些話,都是她的心裡話
她說,孩子要,大人,也要!
想起她每天睡覺都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雙手護著肚子的樣子,喬司南心口抽痛,眼前的黑眩像一個巨大的無底洞,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吞噬得屍骨無存!
「大少?!」,鄭醫生狐疑地看著他,「您」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的話還沒說出口,布朗已經上前架起他,「我和喬說點事,你先出去。」
鄭醫生一頭霧水,還沒問清楚,書房的門就已經被布朗合上。
他快步旋身,走到喬司南身邊,「喬,冷靜,冷靜下來。」
冷靜?!
喬司南腦中抽痛,像有千萬隻螞蟻在
tang啃噬一樣,他跌跌撞撞地扶著沙發,卻不想,一把,將旁邊茶几上的所有東西掃落在地——
布朗心裡咯登了一聲,喬司南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脖子,「你們都是在騙我,對不對?!你們都不想讓我的孩子平安出生,你也不想讓我平安地活下去!」
「喬!」
布朗被他逼到窗口,半個身子掛在窗外,搖搖欲墜!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窗簾穩住自己的身體,艱澀地從被喬司南擠到快要喘不過氣的喉嚨中擠出一絲聲音,「喬,你冷靜,冷靜,想一想,你的妻子,她就在隔壁,你不想讓他看到你這個樣子,對吧?!對不對?!」
喬司南雙目赤紅,眼中一片驚濤駭浪的狂然,全然沒有了一絲自持,手中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布朗被勒得再也說不出話,只能狠心,抬手一記狠拳打在喬司南的腹部!
他悶哼一聲,朝後重重一退,目光冷得如黑夜森林裡的狼,眼中泛著幽光,作勢又要撲上去!
布朗眼疾手快地撿起他落在
地上的手機,不知道摁住了哪個鍵,一條短信就這麼跑了出來,然後,是柔軟的女聲——
「司南,我愛你。」
喬司南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看著那泛著溫光的手機屏幕,似魔怔了一般。
布朗鬆了一口氣,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幸好自己不小心點開了這個手機的語音功能,不然,早就被喬司南丟到陽台下方去了。
他聽得出來,這把聲音屬於黎洛。
布朗小心翼翼地上前,抬手,在喬司南眼前晃了晃,「喬,你沒事吧?」
原本盛怒的眸子,見見平靜下來,如窗外的此刻安靜的新月一樣,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就在布朗以為他又安然度過的時候,喬司南突地眼前一黑,整個人重重地往後倒去——
昂藏的身軀砸倒了身後的書架,所有的書,以一種崩裂的態勢,瘋狂地墜地,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位置!
失去意識之前,他扣住布朗的領口,喃喃道,「誰也不准告訴她,誰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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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春風無痕。
昨夜的種種,都被金色的晨光掩蓋住,天空高遠,氣溫宜人。
暖意融融的春,卻溫暖不了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喬司南臉色蒼白,眼底的蒼青如何都藏不住,一旁的司徒娟嚶嚶哭泣,卻又有深刻的,束手無策的無力感。
布朗站在床頭,將一份件遞給喬司南,「喬,這是我連夜整理出來的,昨天給你看的資料,這種辦法雖然沒有人用過,但是,卻在理論上已經非常純熟了,如果用自己親生孩子的臍帶血來製作血清,能夠將你體內的病毒清除百分之八十以上。」
理論,沒有任何臨床試驗的理論!
喬司南伸手,接過他手中的件,想要丟進一旁的垃圾桶,卻被司徒娟一把摁住,「司南!試試吧?!」
他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會有其他辦法的。」
抽臍帶血有風險,這一點醫學常識,他也是知道的。
他和黎洛,誰都冒不起這個險,更何況,她現在才不足三月,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而自己能不能等到孩子出生,誰又能知道?
他,一點曙光都看不到。
司徒娟老淚縱橫,只差給喬司南跪下,「司南,若是有其他辦法,你怎麼會從美國回來?又怎麼會在婚禮上做出那樣的事?算媽求你,你就算是為了媽,也要試一試,好嗎?!」
咬牙,將手從司徒娟手中抽了回來,喬司南抬手,將那份件丟進了垃圾桶,發出咚地一聲。
隨即,司徒娟放開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做母親的人,跪在了自己的兒子面前!
「司南,當媽求你,試試,好嗎?!你要是不同意,我」
她眼光一轉,瞥見床頭的茶杯,抬手拿過來狠狠敲碎,用瓷
片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司南,你若是不同意,媽今天,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媽!」
喬司南骨節分明的大掌倏然握緊,額頭上的青筋,也根根突起!他,如何能擔得起自己的母親跪在自己床前?!
可,他又如何,能讓自己的妻兒去冒那樣的風險?!
一旁的布朗眼疾手快地將司徒娟手中的瓷片拿掉,「您稍安勿躁。」
司徒娟卻依舊跪在床頭,雙手死死扣住喬司南的手腕,聲音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司南,媽求求你,你去跟黎洛說說,行嗎?」
喬司南雙目輕合,「媽」
「喬,這個方案,其實已經非常純熟了,我相信她會同意的,」布朗抓住機會在旁邊勸說,「若是你不好開口,不如讓我」
「不許告訴她!」,狹長的鳳眸倏然睜開,眸中寒冰乍現,他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誰都不許去告訴她,聽到了嗎?!」
司徒娟全身無力地靠在床頭,像被抽了脊背的動物一樣,悲鳴,「司南,你何苦」
喬司南從床上起身,將司徒娟扶起,安置在一旁的沙發上。他半蹲下身體,握住司徒娟的手,「母親」
司徒娟一把將他抱住,哀哀大哭,是從未有過的悲慟,就連喬遠山去世,她也沒有如此傷痛過。
這,是她身下掉下來的肉,是她的兒子!
她這幾日來連日失眠,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這樣的厄運會降臨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喬司南安撫地將司徒娟擁在懷中,藉著窗口的陽光,他發現自己母親的頭上已經生出了不少華髮。
一向注重保養的她,這幾日來連日憔悴,什麼,都已經不在意了。
他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安撫著自己的母親,可司徒娟的眼淚,卻是越流越凶,最後,竟是體力不支昏倒了過去。
旁邊的傭人七手八腳地將司徒娟送回自己房間休息,而始終看著這一切的布朗,一言不發,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喬
喬司南深吸了一口氣,走進浴室,看著鏡子中的那張臉——
年少輕狂的時候,他曾經非常滿意造物主給他的這張俊顏,稜角分明,眸光深邃,鼻子高挺,嘴唇薄實。
可現在,他已經憔悴不堪。
但,他卻貪心的希望,自己能夠迅速地老去,這樣,是不是就能滿足她曾經告訴過自己的,要一起白頭的願望?
掬了一捧水捧在自己臉上,大掌使勁地搓了搓雙側臉頰,將自己的臉上搓出一些血色之後,他才邁步,走出臥室。
三樓,是他們曾經住過的主臥。
剛才自己問過傭人,說她已經起來了,正在看書。
喬司南快步上樓,將虛掩著的房門推開,卻發現黎洛不在房裡!他心口一緊,快速地環顧四周,就在心慌快要將他湮沒的時候,終於,看到了躺在陽台上曬太陽的那個身影——
隔著薄薄的紗簾,她的聲音且低且柔,像春風中最明媚的那一顆露珠一樣,緩緩地,送到他耳畔——
「孫悟空和奧特曼在海上狹路相逢,他們一個拿著金箍棒,一個拿著日本的小飯團,發誓要為了爭奪海裡面的小人魚公主而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決鬥」
孫悟空奧特曼還有人魚公主?奧特曼的武器是飯團?
喬司南一怔,唇瓣漸漸染上溫柔,這麼天馬行空的故事,也只有她才能想得出來吧?
「結果孫悟空把奧特曼打敗了,將小美人魚帶回家——」,黎洛的聲音頓了頓,隔了半晌,又緩緩傳來,「二寶三寶,你們猜猜看,他是為了愛情才帶小美人魚回家的嗎?」
當然,當然是為了愛情。
喬司南透過紗簾,看著她安穩沉靜的側臉,那樣美好,好到他不敢去打擾,卻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回答著。
「不是愛情,他呀,是想把小美人魚帶回水簾洞,幫他教那些猴子們說外語呢!」,黎洛心滿意足地撫著自己的肚子,「你們說,媽咪今天的故事精彩嗎?媽咪每天都會給你們講故事的。」
她頓了頓,聲音又低沉了幾分,「所以,你們不要離開媽咪,好不好?」
他心口刺痛,難以呼吸,像個溺水的人一樣,抓住她聲音裡的那一些溫情,那一些乞求——
二寶,三寶
那些,都是他們的寶啊
她捨不得,他,又如何能捨得?
等了許久,沒有再等到她的聲音,喬司南放輕腳步,終於抬手撩開那一層紗簾。
原來,是睡著了。
她睡得安恬,一雙素白的手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
喬司南彎腰,將她身上的薄毯拉得上了一點,蓋在她的胸口,然後站在她身邊,貪婪地,看著她,許久。
春風拂過,陽光之下,這樣的畫面,像鍍了金一樣,鐫刻進了他的心裡
「喬。」
布朗依舊不死心,還站在門口,不知何時已經將那份臍帶血的件撿了回來。
喬司南回神,眼神凌厲如刀地飛了出去,驚得布朗瑟縮了一下脖子。前者輕緩地折身而出,將臥室的門拉上。
「這是那份件嗎?」
布朗眼睛一亮,以為喬司南已經說服了黎洛,他連忙將手中的件夾遞了出去,「喬,你能想通就」
話還沒說完,件就已經直接被扔出了窗外,咚地一聲,掉進了別墅外側的人工湖裡,沒有蕩起任何漣漪。
布朗目瞪口呆,「喬,你」
喬司南沒有說話,目光沉沉地,看著那化了冰的湖面。
布朗在他身後歎了一口氣,「喬,何必呢?」
何必?
喬司南唇線緊抿,看著春日裡高遠的藍天,看著空中的飛鳥一閃而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如果他的生活不能成為多選題,那麼,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將生機,留給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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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洛城的春日總是姍姍來遲,卻又雷霆萬鈞。
天氣已經熱到讓人足夠煩悶,黎洛不知道在床上睡了多久,等起床的時候,窗外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
下午記得傭人進來叫她的時候,自己還睡在陽台上,可孕婦怎麼睡,似乎都是不夠的,這一胎,又要比上一次貪睡得多。
「黎小姐,」傭人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晚餐需要在房裡用嗎?」
躺了一天,她也想出去走一走。黎洛起身揮手,示意已經上前的傭人不必過來攙扶自己,「我自己起來自己下樓,你不必跟著。」
傭人應了一聲,轉身走出臥室。
黎洛獨自穿好拖鞋,腳步輕緩地走出臥室,扶著實木的雕花樓梯走到二樓,在經過書房的時候,不經意一瞥——
裡面燈光微亮,地上卻一片狼藉,書報散落一地,也沒有人收拾。
她皺了皺眉,收
回視線打算轉身欲走,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個粉紅色的件封皮,腳步猛地一頓。
那是
洛氏童話的專用件夾。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看了一眼週遭,發現沒有人,於是快步進入書房,將那份散落在地上的件夾撿了起來——
印著洛氏童話logo的件抬頭讓她不受控地,飛快將件翻開。
一分鐘後,件從黎洛手中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發出咚地一聲巨響,迴響在她心口空蕩的位置,聲音瘆人而淒惶,久久不散。
她整個人呆住,像是被人拿刀子狠狠捅了一刀,半晌,找不回自己的呼吸。
她那麼篤定的,洛氏出事跟喬司南無關的,可
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件最後一頁的簽名之上
——
力透紙背的簽名,她就算化成灰,都不會認錯!
喬司南!
居然是他!
他一手,將洛氏,將洛凡詩,逼上了絕路!
這個男人,他在自己面前,裝得又是何其無辜!她甚至蠢到去堅信他沒有對洛氏動過手腳!
喉嚨,彷彿被人死死扼住,她喘不過來,眼前一陣黑眩,幾乎將她擊倒!她努力地,扣住一旁的書桌,不讓自己倒下去,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簽名
像盯著索命的毒蔓籐,而蔓籐,早就已經殘忍地纏繞住了她的脖頸!
她想尖叫,想哭,想要發洩!
可最終,她能做的,只是站在原地,像石化了雕像一樣,痛苦煎熬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的憤怒慢慢攀升,最後,終於到達極點——
小腹處,猛烈的刺痛急速傳來,像一隻無形的手,快要將她的五臟六腑,連著週遭的血脈都生生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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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名記:
到了上學的年紀,喬花花依舊叫喬花花。
人人都以為他是一個美貌如花的安靜氣質小男人的時候,他很是為自己的陽剛之氣苦惱。但是無論他怎麼威逼利誘,黎洛都沒有同意他改名字的要求。
於是——
他給自己尚在腹中的妹妹取名為喬帥呆。
這一天,喬司南下班回家,喬花花就一臉可愛各種呆萌地撲了過去,「爸爸,我給妹妹取好名字了!」
「是嗎?」,喬司南十分意外地和黎洛對視一眼,然後收起眼中的寵溺才看向兒子,「你取了什麼名字?」
喬花花伸出手,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我取了兩個,妹妹可以叫帥呆,或者帥虎!」
喬司南微微一愣,「為什麼叫這個?」
「又帥,又虎,」喬花花笑得得意,他這麼土的名字,妹妹名字比他還要土,想想就覺得驕傲。
喬司南沉吟片刻,「是個好名字。」
喬花花一臉得意,「爸爸,就這麼定下來吧?」
「好。」
翌日,喬司南回家,將戶口本遞給兒子——
喬花花喜滋滋地接過來一看,當即被一桶冷水潑了下來,「爸爸,你為什麼把我的名字改成喬帥虎啊?」
「不是你說的嗎?又帥又虎,好名字啊!」
黎洛在一旁笑到打顫,「很陽剛的名字,對不對?」
喬花花嘴角一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爸爸,你這麼對我,我祝你每年都當爸爸,媽媽每年都大肚子,讓你永遠看得到吃不到!」
黎洛:「」
喬司南:「」
ps:下集預告:她,才是喬安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