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兒,怎麼自己的房裡不睡,跑來為師這裡?」
月華如水,玄仙剛從長華殿回來,近日天山又要來貴客,上神界的南海龍王為報當年玄仙的救命之恩,聽說不日就要來天山登門。
「師父……?!師父怎麼才回來呀……」
小小的人兒正在榻上放空,聽了來人的聲音光著腳丫子從榻上站了起來,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稚嫩的語氣裡倒是有些問責。
「過兩日本門要來客人,快把袍子穿上,為師送你回去,只穿裡衣,你也不怕著涼?」
玄仙也不知怎得就這麼解釋了起來,看見那被淒涼撂在一旁的白色小一閃略略皺眉,鏡妖嬈的小腳丫子也是光溜溜的。
「不要!今天妖兒白日裡看書,看見書上有寫,人界的孩子小時候都要與娘親大人一起睡哦!」
小徒兒說得好像玄仙真的沒有盡職似得,烏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無比認真,白衣的仙人失笑,只當是童言無忌說了就忘的。
「妖兒從哪本書上看見的?人界還有這種說法?」
宿陌塵成仙千年,有些沒用的事情已然記不清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人界的這種規矩。
「妖兒夢裡的書……」
鏡妖嬈撒了個無傷大的小謊,實際上是前些日子在長華時聽師兄師姐說的,當時便覺得這個點子很不錯,留了心意記下了。
方才小人兒在榻上躺了一會兒,居然感覺比睡在自己的屋子裡都安心,這才記起了那天在長華殿裡來自人界的師兄師姐們的話。
玄仙近了,小小的人兒要睡不睡的,不知為何,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小臉。
「夢裡都在看書?妖兒這麼用功……」
仙界尊者的眸底帶笑,宿陌塵拿了小袍子,就將小人兒裹了起來。
「當然啦……哎呀!師父為什麼要把妖兒抱起來?!」
如果此時有人來一定會覺得驚訝,仙界的尊者居然也會對人流露出寵溺的神情,卻是小妖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雙腿離了地。
「好了,不鬧了,明日教你辟榖術。」
師父要教小妖嬈仙術,小妖嬈自然開心,可是眼前還擺著很嚴肅的問題吶!
「好呀!可是師父……不是說好了,妖兒要和師父一起睡的麼?!」
玄仙的腳步就此頓了下來,因為鏡妖嬈正伏在宿陌塵的肩頭,她便看不見師父略略寒涼的表情。
浮生殿裡突然有些冷,鏡妖嬈在宿陌塵的懷中一陣哆嗦,只感覺師父的語調似乎變了,竟是帶了她所不認識的情緒。
「妖兒,此話從今往後再不要說了。」
仙界的尊者,腦海中突然浮現的是界河之畔,紅衣的小徒兒的那句大逆不道之言。
「不要……妖兒要和師父睡,妖兒沒有爹娘,師父就是妖兒的娘親大人」
其實這還是小徒兒第一次大著膽子爬上師父的床榻,師父的床榻沒有她的舒服,似乎有些硬邦邦的,卻有好聞的香味。
「妖兒,有些事情是為師代替不了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玄仙只想告訴小徒兒師父和娘親畢竟還是有區別的。
「哼!對妖兒不好!」
失憶後的小徒兒卻格外地任性,小腳丫子就這麼蹦躂了起來,一雙小手不滿地在玄仙的身上亂拍,掙扎著要往地下跑——
「嗚哇——」
小小的人兒突然又哭了,許是原先的鏡妖嬈受了太大的委屈,如今的小妖嬈眼淚就格外地多。
「妖兒……」
宿陌塵突然有些無措,鏡妖嬈如今的個子比她剛來浮生殿時還小,才巴掌大點的孩子,先前為了給她立規矩用鳳凰枝打她已是心疼。
「師父……妖兒就是想娘親了嘛……妖兒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
鏡妖嬈的記憶本應是從她五歲時起的,卻不知為何醒來時全沒有了,她只以為自己生來就在浮生殿。
「妖兒,不哭,明天給你做好吃的。」
這句話旁人說也就罷了,從玄仙的嘴裡說出來……
「哇——師父又要毒殺妖兒了……」
「……」
仙界的尊者現在有些後悔,早知道小徒兒幼年時期如此折騰,他當初就不該救她。
宿陌塵的臉上第一次透著疲憊,白衣的仙人看著榻上的人兒滿臉的無奈——沒錯,玄仙妥協了!
如果誰在此時問其緣由,青巒的一招神寂恐怕會立即光顧他,因為那實在是讓玄仙顏面盡失的理由……
小小的徒兒,才巴掌點大就學會了威脅人,方才哭到最後竟說道——
「師父,你都不願意彌補妖兒沒娘親的失落……要妖兒怎麼還怎麼有信心繼續活下去……!」
「……」
難以形容玄仙當時聽聞此言的感受,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
也許這便是人界傳說的「熊孩子」,最後玄仙似乎歎息了一聲,只能望著榻上的小人兒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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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次。」
仙界的尊者寬慰自己,小徒兒才這麼點大,只能算是個孩子,況且那蠱已然許久未發了。
清淡的香氣便又是圍攏過來,鏡妖嬈都沒有去過千級階下面,自然不知道浮生池,也聞不出那是浮生池裡清淺的蓮香。
白色的身影在榻邊坐下,伸手拉過了薄薄的被褥,將小小的人兒蓋得嚴嚴實實。
玄仙又在榻上躺下,閉眸而寐,墨發便就此散了開來,順滑如絲。
「師父的頭髮好漂亮呀……」
小小的人兒似乎還不願意安分,鏡妖嬈從被褥裡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等妖兒長大了,也會很漂亮。」
玄仙可能是沒有聽清楚小徒兒究竟在說什麼,只保持著仰面而躺閉眸而睡的樣子,一手枕在腦後。
「唉?師父知道妖兒長大是什麼樣子的?」
小徒兒失憶之前,曾是天山眾弟子中出落得最清靈的一個,紫色的眸子,眉心還有淺淺的妖印。
「妖兒以後也會知道。」
玄仙沒有正面回答,如今鏡妖嬈的妖印又沒了,許是年歲的關係,帝君賜的元神石卻依舊掛在她的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