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著雙眼反駁：「怎麼可能媽，你在說什麼，我正為跟汪旭離婚忙得焦頭爛額的，是不是汪旭又跟你們說了什麼？」
一想一定是這樣，汪旭現在什麼騙人的鬼話都說的出來，我也不難想到汪旭又說了什麼，結果我媽擺擺手道：「不是汪旭，是你婆婆。」
「我婆婆？」比剛才的吃驚少不了半分，我之前可能還有天真的抱有希望讓婆婆接納我，現在我再不敢奢望太多。
這比登天還難的事，要真奢望，就是天真的妄想了。
「嗯，今天汪旭過來就說，你婆婆說要把現在住的那套房轉你名下，說這是之前答應你的，你拿到房就願意跟汪旭好好過，是這樣嗎？」
我不顧我媽在場，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媽，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就為了那一套房子就跟汪旭過下去，我就是那麼想要一套房子的人嗎！」
「當然不是，才說兩句就激動你這孩子也真是，我和你爸都一把年紀了，雖然很想你婚姻和睦，但你和汪旭已經走到這一步來，我們肯定不會強逼你做不喜歡的選擇，你只要能過的高高興興的，離婚或者不離婚，都由你自己來選，我們就圖看你日子過的好。」
「不會的媽。」我媽說完後，我的心也軟了下來：「我剛才也不是那個意思，但我真的沒想過因為一套房子和汪旭有任何牽連，我不想汪旭等離婚之後，就好好的把小三接家裡去住，我一想到就噁心。」
不僅如此，我曾經要求汪旭做的，是把鄧曉枚名下那套房要回來，而他偷換概念，說把現在這套轉到我名下，這不一樣的兩種選擇，汪旭能分不清楚？
可能就因為他分的太清，才會到我爸媽這邊來胡言亂語。
「哎，你們兩個人的事就自己好好商量吧。」我媽長歎一聲，顯得異常疲憊，在這場離婚戰爭裡，我無意把我父母也牽連進來，他們本應該到了享清福的年紀。
「那之後呢，他走了？」
我媽點點頭：「你爸把他趕走了，然後你爸不舒服去床上躺著休息了，說吃飯的時候不用叫他，讓我們兩先吃。」
我頹然的應下來，這頓飯吃的我索然無味，為了不讓汪旭再來我家煩我爸媽，便給汪旭打電話問他在哪，汪旭驚喜的說他一個人在家，婆婆回了老家。
我吃過飯後提著包包就出門去，我媽喊住我問我去哪，我停頓了一下，到嘴邊的「回家」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我的家在什麼地方，我往哪回，現在已成了一個未知數。
隨手招了輛出租車，匆匆趕到熟悉的小區，從門口經過的時候門衛還不忘跟我攀談兩句，問我是否最近才出差回來，我敷衍的回了兩句徑直往回走。
重新站在熟悉的門口，我手裡還握著鑰匙卻不敢馬上打開，我怕開門看到的不僅是汪旭，還有另一個身影的存在。
不無可能，對嗎。
開門之後立馬看見汪旭笑容滿面的站在玄關處搓著手等，他見我過來，眼睛一亮，三兩步走上來拉我的手去客廳裡坐，還沒給我換鞋時間。
從新回這個家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再看看還是老樣子，卻覺得髒舊了點，隨著我的視線看了看，汪旭歡喜的感歎：「哎，老婆你走後這個家都不像個家了，不過沒關係，還好你回來了，這個家又會變回老樣子的。」
他信心滿滿的樣子我看不過去，別過臉我正色道：「汪旭，我過來是想告訴你個事情。」
「什麼事？」汪旭的眼睛又亮了亮。
「我希望你以後能不去我家打擾我爸媽的安寧，我爸媽現在年紀大了，雖然對你來說他們現在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他們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們怎麼對我來說也是長輩也是父母啊，我當然尊重他們，你放心，我一直以來都當他們是自己親人。」
「那你跑去跟我爸媽說那番話什麼意思？汪旭，當初我讓你給我的東西，是現在這套房子嗎？我要的，是樓下那套！」
跟金錢價值無關，跟得失無關，我要的，不過是趕走樓下的女人，讓她拿不到本屬於我的東西而已，為什麼在汪旭看來，在婆婆和我父母看來，不過是我貪圖那一百多萬市價的房子。
汪旭臉色突變：「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的什麼我都會給你，可是老婆，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這套房子我們馬上去轉到你名下，你還要什麼，我都會盡量去滿足，好嗎。」
我搖頭，堅決道：「不行，我就要樓下那套。」
「老婆你聽我說，我一定給，我之前不是不想給你，只是有些地方，哎，你不知道我也有難處，你要想想我的處境知道嗎。」汪旭苦口婆心的向我訴苦，可他說的何嘗不是建立在我傷害之上的事實。
「不給是嗎。」瞧見汪旭一直拖延，想必他只是想在口頭上跟我周旋，沒真的要解決的意思，再看看他一臉的苦楚，像抗下多少苦難在肩上一樣，多可笑。
「不是，是我……」
「那好汪旭。」我喊住他，沒讓他繼續長篇大論的講述自己的難處：「那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汪旭張了張眼，沒說話。
「我懷孕了。」
此刻汪旭臉上的情緒千變萬化，每種情緒都拉扯著我的心臟，愛說謊是嗎，故意騙我對吧，那你汪旭在我身上做過的事，我怎麼也要還你一件。
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放在我胳膊上，他眼眶紅了一圈，激動的張了幾次嘴巴。
「你說，你懷孕，了？」
「嗯。」我故作平靜，心裡翻湧，想像不到汪旭為何三番兩次欺騙我得如此自然，在鄧曉枚的事上，在婆婆的事上，一次又一次的說謊，那麼坦蕩。
我卻在說完這一個之後內心充斥著懊悔和難受，我胸悶得想嘔吐，卻忍著沒發作，是否汪旭說謊太多，已經沒有這樣的情緒了。
「你，真的懷孕了？」他輕聲又問了一遍，看看我，又低頭看看我的肚子，再抬頭時，眼睛裡充斥的不僅是眼淚，盈滿喜悅。
「上個月拿的檢查報告，醫生說孕酮偏低需要配合治療，還沒那麼穩妥，所以就沒先告訴你。」
撒一個慌，就得用千萬的謊言來彌補，在脫口而出的那一刻，我腦海裡浮現的全是之後要彌補的借口，一件一件，牽扯出各種相關來，都是我要做好充分準備的方面。
撒謊時的汪旭，是否也這樣想過。
他抬手擦了擦眼淚，慢慢轉成低聲的抽泣，汪旭把頭埋在手背上，哭泣的聲音刺耳，看著他這幅模樣，我報復的快感和如刀絞的痛苦在心裡攪拌。
我想，要是在這三年裡的任何時間，我如現在這樣坐在汪旭面前告訴他這番喜悅的話，他一定也會哭泣，我會一起跟著，兩個人抱頭痛哭，為了來之不易的驚喜。
可三年後的當下不同，汪旭背叛和我的欺騙，注定造成我們回不到原路上，他出軌是事實，我撒謊也不算光彩。
我用以欺騙他的借口，不過是出於一個目的。
報復鄧曉枚。
長長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情緒代入到該有的狀態裡去，我哽咽著勸他：「汪旭，樓下那房子在我心中始終是個坎，要是不收回來，我每天睡覺都不安穩，現在醫生說我狀況算好要時刻注意，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我不想因為心情而影響到它，那樣對我來說，不公平。」
「我知道，我知道。」汪旭猛點頭，語音裡有了幾分堅定，他再抬頭起來時，少了幾分剛才的逃避：「老婆，你千萬別激動千萬別影響身體，你現在，現在一定要多注意，你別胡思亂想，你要多注意營養。」
我拍了拍他手背，假裝體貼：「嗯，這些我都知道，我去爸媽家住，他們都在照顧我對我很好，我也是囑咐過他們先不告訴你這事，你也別怪我，我回這個家來，心情會很不好，太難受的話，我擔心我孩子。」
原來「我孩子」是這麼容易說出口的話，可為何事實卻如此難實現，嘗試過多少次的努力，多少次希望被澆滅，走到現在這步，何嘗不算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啊。
「是是，你說的對。」汪旭眼淚擦了又擦，他緩吞吞的用另一隻手伸過來，輕輕貼在我肚子上，動作那番小心翼翼，嘴角慢慢浮現的微笑。
「太好了老婆，真的太好了，終於等到，終於等到了孩子。」
我壓著心中的酸楚，配合著回他：「是啊，等到了，好不容易等到的，可要珍惜。」
汪旭又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臉上的燦爛和紅腫的眼眶看上去太刺眼。
「我告訴我媽去，我告訴她，讓她也高興高興！」汪旭馬上反應過來，急著拿出電話撥號碼，我先一步阻止他。
看他重新看過來，我才說：「先不急，先談正經事。」
這是我過來之前腦海裡臨時閃現的一個計劃，想到此我自己不禁都感到害怕，這樣的念頭，是一次賭博。破綻太多，以至於我不敢讓太多人知道。
「好好，你說吧。」他收了點聲音和情緒，對待我更有呵護和關心。
「房子的事，你再考慮考慮，實在不行，那我也沒辦法，我這兩天要回家住，不可能過來，為了孩子，希望你理解，你要什麼時候跟你媽說都可以，但現在我過來，就是想問清楚，你還打不打算跟我好好過了。」
汪旭猛的點頭：「當然打算！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你是我老婆，我怎麼可能不打算跟你好好過，你放心，你說的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好好處理的，你放心，你放心好了。」
汪旭話語裡的堅定慢慢變成呢喃，我瞥見他樣子猜測事情不如他答應的那麼簡單，可是至少他已經在口頭上答應我，有什麼難度和麻煩，那都是汪旭自己要去解決的事。
上次用出軌照片威脅失敗，那麼這次的孩子，我更有把握，讓汪旭照我話去做。前提是，不要暴露。
「那好，那我先回家，你最近別經常過來，我爸媽已經不待見你了，你別過來添堵讓他們難受，我看你這樣，心情也不好。」
「好好，我知道了，我盡量少去爸媽那找你，但是。」汪旭有猶豫：「我想找你的話那怎麼辦，我想見你……」
我在心裡冷笑，是想見我，還是想見我捏造出來的孩子？
「有什麼事我會主動聯繫你的，孩子很好，你放心，我會定期去醫院檢查，你做好你那部分，我們再談，這是我們兩個人共同努力的目標，你說對嗎。」
「對，當然是如此。」汪旭回答的誠意十足。
我滿意的微笑著，提著包包出了門，汪旭堅持要送我下樓坐車，這點我制止不了，只好由著他去。
站到電梯裡，隨著電梯下沉，卻在四樓時，電梯門突然打開，門外空無一人，時間卻靜止在這幾秒裡，拉長得變了形。
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樓層，只是我們家樓下的地方，卻因為住進來的一個人變了模樣，我腦海裡怎麼都沖不散對鄧曉枚的憤怒和詛咒，她是我心裡那根沒拔掉的刺，牽扯我每天的呼吸。
汪旭慌忙的緊握我的手，我餘光瞥見他猶豫再三想說話的樣子，當電梯門重新關閉繼續下沉，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我看著電梯裡倒映出來的自己，麻木的表情，直到一樓時，電梯門打開，我裂開的笑容已經再看不到，我偏過頭去看著汪旭：「別送我了，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我不希望你再轉移話題，日子不能過就是算了，能過就繼續，說不定我們一家三口，哦，可能是一家四口，也可以很幸福融洽。」
估摸是自知理虧，汪旭站在電梯裡沒有出來，我快步往外走，越走越急，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栽了個跟頭，最終才停了下來。
在小區的門外，保安室裡的人也看不到的角落裡，我慢慢的蹲下來，避開路燈照射的地方，看著過往的人群，反覆消化自己剛才的謊言。
我編織了我和汪旭最渴望的幻境，我等著汪旭自己走進來，看著他迷困在裡面的模樣，看著他喜極而泣和百般妥協，心裡無論如何也好不起來。
關於這點，我告知了苗苗，苗苗驚呼：「我的天，莊君你太有才了，你居然這樣告訴汪旭，那汪旭還會不從？我之前怎麼沒想到，真該死，你們最想要的，不就是一個孩子嗎。現在不也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嗯，我突然想到，或許可以。」比起苗苗的激動，我冷淡許多。
苗苗瞭解我，激動過後又開始安慰：「莊君你也別多想了，說了就說了，雖然汪旭之後是一定會知道真相的，但在這之前，你更可能先一步拿到自己要的東西，而且你換個念頭想，就算汪旭知道了崩潰了，不也正是你的目的所在麼，他萬一惱羞成怒的當場同意和你離婚，這就夠了。」
「是啊，我知道。」
這一切我都知道，我想到過汪旭知道真相後會生氣，但生氣的程度難以想像。
「苗苗，我這麼說了之後，就跟汪旭之間再也不可能平靜相處了，對麼。」
「嗯，是啊。」
汪旭之後也不會求我再復合，不會說還愛我之類的情話，我和他最終會在真相揭曉的那一天成為永生的仇敵。
我們互相套好鎧甲站對方面前，用對方作軟肋，來互相傷害。
在這之前想想，都是很可怕的事。
「哎，你也別多想了，反正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樣，我們先靜觀其變，汪旭現在以為你懷孕了，總該知道棄車保帥，鄧曉枚那邊很有可能會直接斷掉，然後再把房子討要回來。」
「房子，要怎麼處理？」
「不知道，那就是汪旭的事了，反正他有能力送出去，就應該有能力要的回來，不然他還算是個男人麼，算了算了，汪旭本來就不是個男人，算我白說。」
「嗯，先就這樣吧。」
已經這樣，也只能試著走下去了。
「對，但是你也得注意，我敢肯定，你婆婆一定會有所行動，這也好，到時候你婆婆肯定會主動來找你，你覺得她會怎麼做？」
苗苗的話，讓我有了疑心。
婆婆無非兩種態度，要麼重新維繫我們的關係，要麼質疑我話語的真實。
「我暫時還不知道，想像不到。」
「嗯，也是，你婆婆這人也怪的很，要真猜到她的行為也難，但她要來找你是肯定的，你先做個心理準備，一定要讓她也百分百相信你說的話才行，要是她說要陪你去醫院什麼的，你也要先找好不去的借口，不能當場亂了手腳，她雖然年紀大了，但對孫子這事很敏感，別讓她抓到把柄。」
苗苗說的太有道理，對我婆婆有點瞭解的都知道她現在專注的不過就是孩子問題，說謊容易圓慌難，再見到她時，得讓她也一併信了，我莊君，現在是她惹不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