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抵達萬歲街的驛館入住之後與寺丞告別,休息至夜食時分劉瀾被眾人招呼起來,原以為是要去吃夜食,不想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什麼好不容易來雒陽一回,怎麼也要去最『高檔的酒館』消費一次開開眼吧,對這等要求劉瀾也不能回絕,特意找驛丞探聽了下,一行便離開了驛館。
雒陽有三市,分別是金市、馬市和南市,大市為金市,在城中;南市在城之南,馬市在大城之東,所處位置分別為城內、城外東部及南部。金市在北宮西南上西門與雍門之間,是以西漢雒陽中心集在光武帝時期擴建而成,與它同期修建的社稷、宗廟共同構成『前朝後市、左祖右社』的格局,完全遵循周禮所述城市的佈局。
很多沒來過雒陽的漢朝百姓口耳相傳都有種錯覺那就是誤以為雒陽內城有兩座市集分別是金市和西市,其實不然,西市實乃金市之別稱,因為西方在五行觀念中屬金,因此才會稱之為西市,而並非是兩座市集,而因為金市坐落內城,往來儘是達官貴人,可謂是銷金窟,而外城的市集不管是馬市(粟市)、南市(因其離太學較近,市內售書籍者眾多,又稱書市)、酒市等,大多都是百姓首選,而因為百姓流動性比較大,所以這些市集又起著刑場的作用,不僅是漢朝,其他朝代處決人犯往往都會選擇在這裡,其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起到更好的震攝效果。
不管是什麼時期,首都居民都有著固有的優越感,當然這不是劉瀾在詆毀雒陽百姓。而是從其客觀的視角出發罷了,尤其是雒陽被儒家所極力稱讚推崇的上古三代都城更是被賦予了深厚的儒學積澱。這完全符合儒家的王道思想,重視人心教化。
雖然自黨錮之後言論不在像從前那般自由。可已經養成了談論時政秘辛的雒陽百姓卻並沒有像太學生那般有所收斂,坊間鄰里,酒肆樂坊凡有人潮之地,便會有高論之聲,酒肆青樓樂坊客棧若只有市井而無名士便只落下一個俗字,自然也不會有多少人氣,若只有名士而無市井,又有些太,反而蕭蕭索索。可唯獨一地,偏偏市井名士趨之若鶩,真正算得上是俗共賞,無形之中,在百姓眼中金市中的鳳來樓便成了雒陽酒肆第一,引無數人趨之若鶩,就算傾家蕩產,也要進鳳來樓一趟。
這鳳來樓因何出名?不是它的酒水有多甘醇,也不是它的飯菜有多可口。而是這一間店舖存在已有數百年,至於是前漢還是先秦已無人考證,但有金市就已有鳳來,可想這麼一間老店在雒陽人心中有著何等份量。
當然。鳳來樓之所以使人趨之若鶩,少不了這裡曾經有無數名人光顧,劉向、王充、第五倫、郭泰、陳寔等都留下過墨寶。還有許多人,如三君如蔡邕等卻是因為有罪墨寶撤了下去。只此一點,在整個雒陽城便算得上是獨一份。
當然第三點卻是鳳來樓共四層。前二層乃是飲酒高論之所,想上三樓只能是高論第一人,至於第四層,那是只有真正的名士名將才能登上,如皇甫嵩如蔡邕這般人物,至於達官顯貴膏粱子弟,若是沒有真才實學,別說第四層,第三層都上不去,而這又絕對符合雒陽人性格的,有才者居之,只要你有本事,別說上三樓,就是四樓,那也只有欽佩,沒有嫉妒。
鳳來樓在金市靠西的一條小街上,周圍只有孤零零的一座院落,再也沒有任何一座店舖,道路兩邊滿栽綠樹,小街之上乃用名貴青石鋪就,館舍富麗堂皇,在雒陽金市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如此豪氣的,也就只有鳳來樓這一家了。
要不雒陽人為何稱金市銀街銅鳳來?
雖然名字俗氣,市儈,可銅鳳來卻一點也沒有銅臭氣。
進了庭院,小廝當前引路,先是一座溪水潺潺小湖,然後是一座紅牆綠瓦美庭院,院中遍栽梧桐,居中便是引鳳而來的鳳來樓,上好的烏木,上好的噴漆,大紅色,喜氣,九開間,取數字九為大,一樓名:龍象之爭,取水行中龍力最大,陸行中象力第一;二樓名龍爭虎鬥不言而喻,取水、陸中龍虎最為兇猛,三四樓不知,這便是登上二樓的劉瀾對鳳來樓最初的印象。
說起鳳來樓已有數百年傳承,雖數易其主,但招牌始終未變,不過這百年招牌要是一變,只怕感情深厚的雒陽人就首先不會答應,這鳳來樓早已不是單單酒肆這麼簡單,而是一種傳承,如果真改了名字,恐怕第二日就能被激動的百姓給拆嘍。
不過這被雒陽引以為傲的鳳來樓一旦說起他的背後掌門人,卻難為了雒陽人,還真沒人知道,就算是掌櫃的也一樣,不過這可難不住雒陽百姓,推測之下可謂是眾說紛紜,不過最被世人認可的便是其現在乃是河東衛氏的產業,這時代商人可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而能在雒陽使那些個膏粱子弟不敢生事衛氏自然有其一定的份量,雖然衛氏已經沒有前漢時武帝朝那般風光,但還是有其一定份量的。
而第二個被猜測者便是竇家,雖然竇家自竇武被處死後權勢消弱,就此沉淪,可以竇家的權勢想東山再起並不難,只不過靈帝朝是沒有希望了,可有前鑒啊,當年的竇憲不也是謀反罪誅嗎,可用了幾年,不還是在竇武手中恢復了榮光,再加上鳳來樓始終不肯透露背後主家身份的關係,很多百姓便徹底相信了鳳來樓乃是竇家的產業。
當然還有別的聲音出現,如都鄉侯皇甫嵩,陽翟郭禧,陳留蔡邕、汝南許劭,徐州糜家,甚至是汝南袁家弘農楊家,關西馬氏等等不一而足,不過這幾家百姓都是一笑而過,一代通儒馬融曾在鳳來樓講經,現今鳳來樓背後東家連身份都不肯透露,會前來講經?完全說不通嘛,而如袁家楊家的當代家主都在鳳來樓講過孟易與尚書,更不可能,以至於什麼徐州糜家,聽都沒聽過,最多是在徐州有些名氣罷了,至於易經許劭老莊蔡邕更是因鳳來樓的一番高論而就此一鳴驚人,自然不可能,而陽翟郭禧曾在鳳來樓**語驚四座,皇甫嵩論戰那可是萬人空巷,所以一層層狡駁之後,呼聲最高的始終還是河東衛氏。
鳳來樓上至器皿陳設下至案幾屏風,都是花重金不遠
萬里從越窯購置,而其侍女,更是來自揚州吳越女子,個個溫婉嬌人,再加上雖是私釀卻比之官釀更醇更厚的美酒,天南海北各式的珍饈美味,如西域傳入的名吃胡羹、烤肉,東南傳入的叉燒、臘味,南方沿海地區傳入的烤鵝、魚生的製法;又有從西南滇蜀傳入的紅油魚香等飲食,可謂應有盡有,在鳳來樓便能品嚐到天下各郡美食,光這幾項,這鳳來樓莫說是雒陽第一,便是天下第一,也當得。
因此種種,鳳來樓便有了如今的名頭,甚至很多人在好奇之心的趨勢下不遠萬里就是慕名而來,當然,自從天子宣佈招小衛青入京受俘後,鳳來樓幾近瘋狂起來,每日裡人潮湧湧,都在談論著此事,畢竟對於雒陽百姓們來說,這位小衛青可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甚至都傳出青面獠牙三頭六臂鷹眼猿臂,很多人都想親眼見一見這位小衛青到底是不是傳說中一般。
所以當劉瀾來到鳳來樓時,客滿。
難怪,往日裡大多人都喜歡在采室裡賭棋博弈,這幾日都出來藉著酒興高談闊論了踩著飯點的劉瀾一行想找到座位可想而知了。
不過人多歸人多,但秩序卻始終有序,侍女們穿梭在錯落有致的埃幾前,或上菜或舀酒,而劉瀾一行則被安排在僻靜一角,這裡擺著一張長案幾,足有百來米長,放置著榻,有點像等候的臨時座位,對此安排別說是劉瀾不滿了,眾人早就叫囂起來了,尤其是張飛嚷嚷著最凶,沒座就別往進引人,此處吃不著珍饈美味換一家不就成了。
侍女和等候的賓客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好似看待珍稀動物看著張飛,若非他一臉凶相,忍著笑就變成了哄堂大笑,一名侍女乖巧上前,歉然的說:「尊客人想必是外鄉人,不知鳳來樓所賣並非珍饈美味而是高談闊論,如果怠慢了幾位客人還望海涵。」
張飛平日裡何嘗見過說話細柔綿語的江南姑娘啊,就這一番話,骨頭都酥了,再大的火氣也都消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劉瀾搖搖頭,準備下樓離開時,不想一邊的埃幾前站起一位青年,有點當初陽翟會的意思,高談闊論說什麼方今天下,最大且急者乃諸羌諸種,那小衛青劉瀾不過剿滅了三郡烏丸,但卻有孟益公孫瓚之助,此次獻俘,乃是奪他人之功媲美段熲皇甫嵩二大名將,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正要出門的劉瀾立時頓足,而關羽張正幾人也都冷笑連連,回頭望向那位學子,至於張飛則是當即變色:「放你娘的狗臭屁,俺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此乃高論,各抒己見,出口傷人,粗鄙,尊主人,還不將這幾個粗野村夫趕出去?不然……」年輕學子被辱,若是其他地方,自然是要拔刀相向的,可這鳳來樓卻非比尋常,所以並不敢異動,只是請掌櫃出面。
「趕去出?鳥!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告訴你,以俺家司馬的功績,莫說是趕不出去,還要請上四樓,珍饈美味好生招待一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