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家移居津州之前,沈榮華雖說一直養在林氏身邊,可母女感情淡漠,交流不多,偶爾說些家常話,也很少提及林家舊事。周嬤嬤自幼照顧沈榮華,倒是經常嘮叨林家的事,但能讓沈榮華感興趣的話題真不多,聽上幾遍,她就煩了。
移居津州之後,沈榮華在沈閣老身邊的日子比在林氏身邊還要多,但沈閣老從不跟她提林聞和萬夫人。有時候她問起,沈閣老會跟她說上幾句,但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沈閣老知道沈榮華喜歡聽什麼,幾句話就能讓她忘了自己的問題。
有時候,沈榮華也納悶沈閣老為什麼總是迴避與林閣老夫婦相關的問題。現在,她明白了,林閣老夫婦是沈閣老心中的一個死結,此生此世無法開解。那時候,她實在太好打發,也太「懂事」了,總以清貴溫婉自居,對自己的祖父最是信任孝順。沈閣老不喜歡的問題她盡量不問,沈閣老不喜歡的人她也盡量不提。
前世,她陪嫁到杜家,杜昶和她親近時常提起當年舊事,她才知道林閣老夫婦與沈閣老、沈老太太之間的恩怨情仇。重生之後,她蔑視沈老太太,只恨沈老太太等人,卻沒未懷疑過沈閣老。直到她看到萬夫人的遺物遺書和林氏的嫁妝清單,還有接下來破解的謎團,她對沈閣老的信任也慢慢變淺,直至堋塌。
正因為如此,即使有一個前世,她對林閣老夫婦以及林家舊事瞭解不多,對林閣老的養子林楠也只是聽說過。此時,連成駿提到林楠,沈榮華忽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從她聽到這個名字的這一刻起,會有很多問題迎刃而解。
沈榮華很鄭重地看著連成駿,再次以低沉的聲音詢問:「林楠是什麼身份?」
「你是問他以前的身份,還是現在的身份,亦或是將來的身份,還有你是問他真實的身份,還是對外的身份。」連成駿鳳眼一斜,挑嘴一笑,賣起關子。
「不說算了,我要去吃飯,你走吧!」沈榮華剛吃不久,並不覺得餓,只是她很想吃,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謀劃,才能將碧泉劍準確地刺向仇人的心臟。
面對沈榮華的逐客令,連成駿非但沒往外挪動半步,反而坐得穩如泰山,端起茶盞悠閒品茶。他瞭解沈榮華的脾氣性情,就是想吊足她的胃口,調動她活躍的思維,再跟她說話。這樣非但省時省力,還能充分利用沈榮華的聰明,幫他開拓思路。再說了,兩人在一起不調笑逗趣,只乾巴巴說話多沒意思。
「你說不說?不說滾出去。」沈榮華見連成駿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態,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她的腳受了點兒輕傷,她早使勁踹他幾腳了。
紅玉敲門進來,說:「姑娘,你不能讓連大人滾出去,剛才燕掌事派人來傳話,說就在姑娘房裡擺晚飯,她和連大人還有宇先生一起陪姑娘吃飯。鋪子這邊沒有太多規矩,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倒也親近熱鬧。」
沈榮華這才想起紅玉一直在門外,她說讓連成駿滾出去紅玉聽到了,那麼剛才她和連成駿說的那些讓人心跳肉麻的話估計紅玉也聽到。紅玉不是她熟悉的丫頭,讓紅玉知道她和連成駿的私密,這令她很難堪,她不由面紅耳熱。
連成駿沖紅玉笑了笑,說:「去告訴燕掌事,就說我該說的話還沒說完,不急著吃飯。要是今晚我的話一直說不完,我就罰自己挨餓,她也要主隨客便。」
「是,連大人。」
沒等沈榮華開口阻攔,紅玉就出去傳話了,她也只能給連成駿甩臉色了。連成駿不急著吃飯,她可餓了,雖說她剛吃了一些,可她沒吃中午飯呢。連成駿的話說不完,就罰自己挨餓,水姨娘要主隨客便,最終被調理的不就是她嗎?
沈榮華是善於迴旋的人,她才不會因為跟連成駿賭氣而委屈自己呢。再說連成駿要跟她說的話也是她想聽,發些小脾氣就行,何必較真。於是,她綻放一張笑臉,比晚霞還要明媚,「小氣包子,趕緊說,我耳朵都洗幾遍了,正等著聽呢。」
「誰是小氣包子?你說清楚。」連成駿繃起臉,擺出一副和她較真模樣。
「我是,行了吧?」
連成駿學著白瀧瑪的輕佻姿態,挑起眉毛道:「你是什麼?再說一遍。」
沈榮華很想突然掄起手扇向連成駿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但她只是心裡想想而已。於是,她低著頭,絞著手指說:「我是小氣包子,我是小氣包子,我是……」
「你說一遍就行,我聽得見。」連成駿衝她誇張一笑,那沾沾自喜的神情比小孩子還要純真幾分。他輕咳一聲,說:「不跟你開玩笑了,說正題。要說林楠的身份,還要從林閣老的生母說起,林閣老的生母蘭娘是南日皇朝末世太子最寵愛的女兒。林閣老有前世皇族的血統,這你應該知道吧?
而林楠則是前朝末世太子的重孫,蘭娘哥哥的親孫子,也是現在唯一有名有姓的最正統的前朝後裔。林楠的父母和祖父祖母以及眾多親眷僕從都死在了朝廷的監獄裡,為前朝南氏留一條血脈是林閣老生母的遺願。林閣老為了救出林楠,花費了不少心血,就是因為林楠,他被人彈劾,才被先皇猜忌,直到被貶、被殺。」
沈榮華點點頭,問:「他現在哪裡?又是什麼身份?」
「他現在哪裡我也不知道,據說他極善隱藏,行蹤不定。我只知道他現在的身份是東興島的島主,織錦閣的幕後東家,他還是前朝寶藏最為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據我所猜測,他野心不小,所圖極大,而且他現在也極具實力。」
「他是外祖父的養子,外祖母把織錦閣留給他經營也名正言順。」沈榮華的聲音又輕又低,語氣透露出心不在焉,而她心裡則思潮如流水奔騰。
聽林氏說,她只在幼年時見過林楠兩次,一次在中南省林閣老
的祖籍,一次在江東海港。那兩次見面後,她再也沒見過林楠,直到林閣老夫婦辭世,林楠也沒露過面。林氏守孝及嫁到沈家這些年,林楠也從未和她聯繫過。
林氏說起林楠,就懷疑他已不在人世,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沒音信。可今天聽連成駿說林楠非但沒死,還活得極具實力,那他為什麼不跟林氏聯繫呢?林閣老是他的養父,林氏就是他妹妹,他這些年不理會林氏,是無情還是另有隱情?
林楠是織錦閣幕後東家,織錦閣就是他要完成寵圖霸業的銀庫。前世,織錦閣和永信錢莊都落到了五皇子手中,難道是五皇子從林楠手中搶去的?那現在就極具實力的林楠怎麼會甘心呢?除非林楠也被五皇子一派謀害了。
前世,水姨娘為救她才上了杜昶等人的當,被栽髒罪名、打入牢獄。為了把眾人從牢獄裡救出來,水姨娘以染楓閣交換,最終傾家蕩產,離開了京城。剛才聽連成駿說染楓閣等同於織錦閣的分鋪,經營運作緊密相連。五皇子等人一直在打林家雄厚資財的主意,會不會也是因為救她,才連累織錦閣和永信錢莊被五皇子侵吞?若真如此,她即使死得再慘,也會背負沉重的愧疚,負罪前世今生。
太可怕了。沈榮華倒吸一口冷氣,不由後背發冷,臉色也變得蒼白了。
「想什麼呢?臉色一下子變得那麼難看。」
沈榮華勉強一笑,搖頭說:「沒想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有點冷。」
「早說呀!」
連成駿看到衣架上有一件披風,忙摘下來,沒多說就披到沈榮華身上。沈榮華怔了一下,沒有躲避,任連成駿給她系披風領口上的帶子。就在這時候,門開了,水姨娘帶幾個丫頭來擺飯,看到屋裡這一幕,她們全愣住了。
看到連成駿拿過披風,披到她身上,很認真地給她系領口的帶子,沈榮華只是臉頰發熱,心跳加快,並沒有太多羞怯,可能是跟連成駿這幾天接觸增多,太過熟悉了。可他們這麼親近的動作被第三個人看到,而且還是這麼多人,沈榮華就不鎮定了。她一把推開連成駿,拖著受傷的腳亂走幾步,都不知該如何躲藏了。
「擺飯吧!」水姨娘一臉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又說:「我本打算在客廳擺飯,想到榮華腳上有傷,宇先生又臨時有事,不和我們一起吃了,就決定擺到臥房。就在臨窗的大炕上吃,像一家人一樣,也隨意親切。」
「在炕上吃飯最好。」連成駿直接過去幫忙,比丫頭們還勤快。
沈榮華看到別人都不在意,暗怨自己慌亂害羞太過小家子氣。連成駿只是幫她系披風上的帶子,又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讓別人看到又能怎麼樣?她做不到坦然自若,不就證明她心裡有鬼嗎?沒想到不經意間就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宇先生呢?不是說一起用晚飯嗎?」沈榮華為緩解尷尬,問了一句廢話。
水姨娘看了看沈榮華和連成駿,輕哼一聲,說:「織錦閣中南省首府的掌事派人送來消息,說中南林氏一族為林閣老夫婦過繼了一個兒子,是林閣老堂弟的幼子,繼室嫡出,名林越,已上表報奏朝廷。皇上駕臨鳳鳴山,祭拜聖賢皇太后完畢,就親自主持奉賢堂開祭大典。那些賢良的後人為先人拈香捧靈,伺候在皇上身邊,是非常體面的差事。林氏一族最善鑽營媚上、見風使舵,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宇先生匆忙趕回了江東,就是為謀劃此事,不讓林家得逞。」
林氏一族歷經兩朝,除了林閣老這外室庶子,並沒有出過將家族發揚興大的傑出人物,卻也人丁興旺,並未走向衰落。這跟林氏一族善於迎和攀附,拜高踩低分不開,從林氏一族對林閣老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
因林閣老是青樓女子所出的外室庶子,林家一直不准許他認祖歸宗,他高中狀元,又主動把他寫入族譜。他手刃嫡母,鋃鐺入獄,又把他逐出本族。待他又一次高中狀元,在朝堂青雲直上,不經他同意,林家又一次把他記入族譜。他被貶之後死在赴任途中,林氏一族又把他除了名,而且連祖墳都不讓他入。
現在,朝廷要給林閣老正名,並將林閣老的牌位置於奉賢堂之首。林氏一族就很直接地淡忘了他們曾兩次把林閣老的大名正式寫入族譜、又兩次鄭重除名的事,直接向林閣老夫婦的在天之靈拋出紅繡球。虧林家以書香門第自詡,這種不怕世人唾罵、只求利益共享、沒有半點責任擔當的事,林家還真做得出來。
連成駿搖頭蔑笑,「我真佩服林氏一族,自誇為書香世家,其實是斯敗類。」
水姨娘冷哼一聲,說:「是呀!這等厚顏無恥換一戶普通人家都做不出來。」
「我今天接到消息,說皇上和顧皇后、吳太后想趁這次駕臨鳳鳴山為二皇子和三皇子各選一名側妃,為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還有裕郡王世子及謹親王府的小王爺選正妃及側妃數位。林家不會放過在皇上面前露臉的美差,更不會放過以聯姻攀附權貴的機會,想必林氏一族這次是做足了準備。」
「林氏一族混跡官場的人不少,又準備充分,憑我們幾人之力,怕是難以應對。」水姨娘頓了頓,又說:「宇先生回江東商議些事,順便求援。」
跟誰商議此事,向誰求援,水姨娘不明說,但沈榮華是人中狐狸,能想不到嗎?只是她不知道林楠會怎麼應對這件事,也擔心林楠出手和她的謀劃起衝突。
連成駿見沈榮華低頭斂眉,不言不語,嘻笑幾聲,說:「凡六品及以上官員之女、年滿十三歲、容貌端麗、性情溫順、貞靜賢淑者都有可能入選。」
沈榮華正在沉思,掃視到連成駿正用別有意味的眼神看他,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忙說:「別看我,我父親是從六品侍講,正在家丁憂,我還不滿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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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連成駿挑嘴一笑,說:「這兩樣倒好說,父親官位低,不是還有家族嗎?年齡小一些也不算什麼。關鍵是人家要求性情溫順、貞靜賢淑,那確實差得太遠了。」
「你是不是希望我參選,又盼我入選呢?」沈榮華怒目冷對連成駿,她知道連成駿在跟她開玩笑,可她心裡因林家的事憋了一肚子氣,正想找人發洩呢。
「那不是我希望、我盼望就能成的事,要是……」連成駿接住沈榮華扔來的枕頭,放到大炕上,又滿臉陪笑拉沈榮華坐下,說:「別生氣了,快吃飯,我跟你開玩笑呢。我不希望你參選,更不盼望你入選,不是因為你的條件是否符合要求,而是這些要選妃的人跟我都沒有深仇大恨,我真不希望他們英年早逝。」
水姨娘皺眉一笑,想開口卻又打住了,就端起茶盞喝茶。她很想問連成駿是不是要把英年早逝的機會留給自己,怕沈榮華害羞尷尬,就沒問出口。
沈榮華可不尷尬,因為她沒用心聽連成駿的話,自然也不明白他話裡蘊含的意思。她沉思了一會兒,對水姨娘和連成駿說:「我要給我外祖父捧靈拈香。」
她面露堅毅,語氣肯定,做出決定就不容任何人質疑與否定。林氏母子已死,沈榮華是這世上唯一跟林閣老夫婦有血緣關係的人,由她為林閣老捧靈拈香理所當然。但若林氏一族給林閣老過繼了嗣子,就比沈榮華這個外孫女更名正言順了。
連成駿和水姨娘互看一眼,各自沉默了,他們知道沈榮華這句話的份量,也能預感到這句話會掀起什麼樣的風浪。所以,他們即使想幫她,也要深思熟慮之後再謀劃。而且,他們都知道這件事只要做就只許成功、不容失敗。
水姨娘愣了一會兒,說:「接到中南省傳來的消息,我和宇先生就商議了此事。宇先生也想讓你為林閣老捧靈拈香,又擔心你年紀小,不能擔些重任。」
沈榮華看向連成駿,鄭重其事問:「你說我能不能擔此重任?」
「我說你能,我相信你。」連成駿回答得很認真,隨後,他又說:「林氏族長的嫡親孫女是內定的五皇子正妃,聽說沈賢妃求來的。由此可見,林氏一族也歸入五皇子的陣營。他們必有合謀,又有沈家牽絆你,這件事做起來不容易。」
水姨娘冷哼道:「林家不顧世人非議,跳出來做這件事,不只想要朝廷賜給林閣老封賞,更想通過這件事為某一位皇子增加助力,將來分享從龍之功。」
沈榮華點點頭,很認真地說:「姨娘,請相信我能擔此重任,但我需要助力。」
情急之下,沈榮華不知道該給水姨娘換一個什麼樣的稱呼更合適,就又叫了姨娘。水姨娘是大氣大肚之人,似乎沒在意沈榮華對她的稱呼,也沒半矯情造作。
「好,我馬上派人去追宇先生,跟他說明你的決定和顧慮,也方便他們商議謀劃。」水姨娘讓沈榮華和連成駿先吃飯,吩咐了紅玉幾句,就匆匆出去了。
沈榮華盤膝坐在炕上,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肚子咕咕直叫,卻沒有想吃的意思。爭取為林閣老捧靈拈香是一個讓天下人矚目的機會,不同於為前世之仇小打小鬧的報復。她做出這個決定,就不容自己再退去,就要充分考慮難度。
連成駿站在窗前,凝望窗外滿天星斗,面露沉思。怪異的簫聲傳來,他聽得很認真,隨後拿出竹簫吹響,簫聲往來幾次,就歸於平靜了。
「什麼事?」沈榮華知道暗衛在給連成駿遞送消息,趕緊急切詢問。
「朝堂事多,皇上要推後幾日駕臨鳳鳴山,起程日期定在三月十六日,四月三日起駕回京。皇上要在鳳鳴山呆上十幾天,說是祭拜,其實是以遊玩為主。鳳鳴山風景優美,又臨近大海,會吃會喝會玩的人得了聖心,就能平步青雲了。」
「知道起程和返京的日期,就可以詳細打算了。」沈榮華說得心不在焉。
現在距離皇上率眾起程來鳳鳴山還有十幾天,要想爭取為林閣老捧靈拈香的機會,也該著手謀劃了。起程日期後推了幾天,時間寬裕有助於沈榮華做更為細密的計劃。但她能力有限、實力有限,即使想法再好,計劃再周詳,施展起來也困難。所以,必須讓連成駿全心全意幫她,和她一起共同面對、共同擔當。
連成駿衝她抬了抬下巴,笑問:「你有計劃了嗎?」
沈榮華不敢說沒有,只笑了笑,岔開話題,反問:「誰給你送來的消息?」
「萬永璡,皇上和內閣今天剛決定,後天才正式下詔,他就告訴我了。」
「是璡表叔呀?沒想到你和他相熟,我正有事要找他幫忙呢。」因為林氏嫁妝的事,沈榮華給萬永璡寫了一封信,一直沒機會送出去。
「什麼事?」
沈榮華翻出給萬永璡寫的信,緊緊捏在手裡,好像至關重要,「你會幫我嗎?」
「當然。」
「我做什麼事你都願意幫我?」沈榮華楚楚可憐,好像很憂傷、很無助。她要讓自己這一刻變成最純潔的白蓮花,引連成駿上鉤,然後再露出她的狐狸牙。
連成駿坐到她身邊,給了她一張燦爛的笑臉,點頭說:「願意。」
「和我同生共死你也願意?」沈榮華問得又爽快又直接,沒有半點羞怯。
「我求之不得。」連成駿趁沈榮華發愣,拿過她手裡的信。
沈榮華愣愣地看著連成駿,一時不知道該問什麼、該說什麼了。見連成駿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她心裡忽然失落,隱約感覺自己又被帶到溝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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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