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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榮華訓父得重賞 文 / 沐榕雪瀟

    走出吉祥堂的大門,沈榮華放慢了腳步,尋思了許久,才加快腳步,來到小花園的涼亭內,對初霜、鸝語、燕語和燕聲詳細交待了一番。

    「萬姨娘昨天半夜就讓人把紅葉弄出去發賣了,鸝語說紅葉今早還被罰跪是萬姨娘的障眼法。只要把昨晚在場的紅葉處置了,不管誰說起昨晚的事,萬姨娘都會反咬一口。」沈榮華沉思片刻,又說:「剛剛山茶跟我說大老太太一會兒要過來找老太太說話,肯定是族裡對昨晚的事有耳聞,大老太太要親自過來問問。沒有紅葉說實話,萬姨娘定會極盡能事地瞎編胡造,我們也該早作準備才是。」

    山茶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又提醒她極早防犯,確實幫了她的大忙。看來不只這邊有連成駿的紅粉暗線,族長家裡也有,有她們提供消息,倒方便她行事了。

    大老太太鄭氏就是沈氏一族現任族長的妻子,五伯母付氏的婆婆。鄭氏是實誠人,出身於殷實人家,祖上也是讀書人,還有人中過舉。她嫁給沈氏現任族長時,沈氏一族已沒落,沈遜還沒有中狀元,沈氏家族也不像現在這麼風光。

    嫁到沈家後,鄭氏怕被人笑話不懂大家族的規矩,就惡補規矩禮法,像《女誡》、《女訓》和《女德》之類的書不知翻壞了多少本。現在,她對這些東西爛熟於心,也用來約束自己和他人。她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各房走走,其實就是看看各房有沒有做出有違規矩禮法的事,若有,她也好發揮自己的作用。沈老太太常被她教訓,鬥智肯定鬥不過她,又不敢跟她撒潑動粗,所以很希望她光臨。

    鄭氏也是很有底氣的人,她所出的兒子沈悟官做得不大,卻是肥差。她的兩個女兒一個嫁到江東程家,是嫡系一脈的當家主母;另一個是東安王的側妃,東安王正妃已逝,現由沈側妃掌家。她這兩個女兒都主持一門中饋,又都有誥命夫人的封銜。她把兩個庶子教養得也不錯,雖不是官身,卻也是懂禮孝順的人。

    沈老太太雖說有個做皇妃的女兒,還有個受皇上喜愛的外孫,可她的兒女總體來說比不過鄭氏教養的兒女。而且,鄭氏很得現任族長尊重,夫妻和順,這一點沈老太太打馬也趕不上。所以,沈老太太很怵鄭氏,也很反感鄭氏來串門。

    付氏來看沈老太太,不知帶來了什麼好消息,可能跟五皇子有關,令沈老太太很高興。估計付氏沒說大老太太要來串門的消息,先讓沈老太太樂呵樂呵。

    沈榮華沉思半晌,冷聲說:「族裡的人都以為祖父去世後我到莊子裡守孝養病了,根本不知道我受了多少折磨。籬園的事傳開,再加上昨晚的事,有心之人定會借題發揮,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若族長和族老們發了怒,說不定會把我族譜除名,逐出沈家,即使大長公主在,也不能幫我扭轉敗局,那才真正可怕。」

    初霜見沈榮華臉色沉謹,試探著問:「姑娘想怎麼應對?」

    鸝語重重跺腳,「氣死我了,臭丫頭敢騙我,浪費了我一枝珠花,我去抽她。」

    「你抽人家有什麼用?受了騙、吃了虧首先要檢討自己,爭取下次不犯,其次才是埋怨別人。」沈榮華很平靜地看著鸝語,記憶的利劍穿透前世,她在說給鸝語聽,也是在說她自己,經歷過痛楚磨難才是從心底長記性的前提。

    「多謝姑娘教誨,奴婢記住了。」鸝語給沈榮華行了禮,又說:「姑娘想怎麼防患?要讓奴婢做什麼?姑娘儘管吩咐,奴婢就是豁出……」

    「無須豁出什麼。」沈榮華抬手打斷鸝語的話,高深一笑,說:「若是動動嘴就能解決的問題,我也不想動刀動劍。燕語,去叫白雨和青柚到涼亭來。」

    萬姨娘不夠聰明,也是個不壓事的人,從沈榮華手裡吃了虧,她也嚥不下這口氣。逼急了她,她會像瘋狗一樣不顧一切地咬人,哪怕她咬人一口,馬上被人拍一板磚,她也不畏懼、不後悔。沈老太太是她姑母,這一點,她也很像沈老太太。但她比沈老太太更有心計、更聰明一點,沈榮瑤則比她更上一層樓。

    這幾天,萬姨娘肯定會出手,不但自己動手,還會設計鼓動沈老太太或其他人。沈閣老一死,沈榮華就成了沈老太太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撥掉就不痛快。此次籬園鬥法,她雖然勝了,但她與某些人的仇怨就更深了。

    怎麼防患萬姨娘?她沒多想,因為單純防患不是她的目的。她就是把自己的陣地守得固若金湯,說不準也會有百密一疏,而且時時防患也太累。這一次,她要趁機反將一軍,讓萬姨娘等人沒出手就落荒敗退,而且還要敗於無形。一次反擊,就要讓對手損失慘重,即使對手有膽再來,也需要時間修養補給。

    沈榮華讓兩婆子在涼亭四周充當耳目,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初霜、鸝語和燕聲。三個丫頭都認為此計妙極,又提出一些建議,商量了一些細節。燕語帶著白雨和青柚快步走進涼亭,沈榮華又跟她們說了一遍,就讓她們各自去準備了。

    「鸝語,你想辦法到吉祥堂把這事告訴山茶和山竹,我需要她們配合。」

    「姑娘放心,奴婢這就去。」

    沈榮華沉思片刻,剛要再囑咐幾個丫頭,就看到綠茵朝這邊走來。沈榮華猜到是沈愷有事找她,跟初霜交待了幾句,就帶著白雨和兩婆子去迎著綠茵走過去。

    綠茵恭敬施禮,說:「二姑娘,老爺有事請你去他的書房。」

    「知道了,請姐姐帶路。」沈榮華說讓綠茵帶路,其實快走幾步,就把她甩到了後面。白雨是個聰明的,趕緊和綠茵走到一處,悄聲詢問消息。

    沈愷的書房是一座兩進的院子,名為竹溪苑。院內青竹迎風,清溪流水,致悠然。院內每一處門口都掛有匾額並提有詩句,都是沈愷的手筆。她來沈愷書房的次數屈指可數,得知修竹老人的隱秘,她對竹溪苑的認知更

    深了一層。

    「女兒見過父親。」沈榮華見沈愷走出正房的門,趕緊上前恭敬施禮。

    「你來了?」沈愷雙眼紅腫,面色憔悴,一看就是因昨晚的事沒休息好,看到沈榮華,他雙手揉臉,歎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不長心呢?萬姨娘因你四妹妹在籬園受傷的事心裡不舒服,憋著氣呢。她本是沉不住氣的人,那節骨眼上,她讓你去荷香苑,你藉故推掉不就行了,何必要跟她面對面衝突?還鬧出了人命。她要是再讓人找你,你就派人來告訴我,我自會替你擋了。你一個女孩家,就算有大長公主賜的寶劍,殺人無罪,也不能動不動就殺人呢。現在家裡上下都怵你,都躲著你,這不是好事,要是傳出去,外人還不知道說什麼呢,唉!」

    沈榮華默默地聽沈愷埋怨她、嘮叨她,並沒有因此惱怒生氣,只是酸酸的傷心。前世,她與沈愷父女之情淡漠,她怨懟沈愷對她悲慘的遭遇不聞不問,將痛恨帶到今生。重生之後,她跟沈愷接觸增多,才知道前生她與沈愷之間誤會很深。

    沈愷是綿軟的性子,又圖輕閒,不願意多管事,幾滴眼淚、幾句好話就能糊弄了他。她被沈老太太關進莊子,過著連低等僕婦都不如的日子。之後,又被逼陪嫁到杜家,幾輕顛沛輾轉,最後慘死,連皮囊都沒保住。這些事,那些人不會讓沈愷知道,他們會把她說得很不堪,讓沈愷以她為恥,從而置她於不理。

    今生瞭解到這些,她又想多一份助力,就努力拋開隔閡,以親情為橋樑,向沈愷靠攏。這些日子,沈愷對她關受照顧不少,這也是她重生之後極大的收穫。

    「父親知道實情就好,我多說無益,萬姨娘可以過飾非,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若不是忍無可忍,我也希望一家子和氣,我也不願意殺人。」沈榮華不想慪氣,她露出明媚的笑臉,上前幾步挽住沈愷的胳膊,撒嬌說:「我讓人……不,是我親手給父親做了兩件長衫,用姨娘給的浮雲錦的料子,很是名貴,一件是竹葉青色,一件是竹節白色,穿在父親身上定然好看,天氣轉暖穿上正好。」

    沈愷知道沈榮華不擅針線女紅,說親手給他做衣服明顯是在撒謊,可沈愷很受用。他見沈榮華沒哭訴委屈,沒再評說是非,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還撒嬌哄他,送衣服討好他,他心裡對沈榮華再次殺人害命的不滿情緒慢慢緩解。他知道萬姨娘的脾氣,也瞭解沈榮華的性子,只是他夾在中間很為難。

    「我最希望家裡一團和氣,可自從你祖父去世,家裡鬧心的事不斷,最近又頻出災禍,連一天安寧日子也沒有。」沈愷歎了口氣,說:「兄弟房裡的事我管不了,我只希望你、你四弟還有四妹妹、七妹妹平平安安就行了。」

    沈榮華暗暗搖頭,作為父親,他希望自己的兒女都平平安安,這是最真實的心願。可沈榮華同萬姨娘極其子女之間仇怨很深,這就注定沈愷的心願會落空。

    「父親,別再說這些事了,我在籬園這些天天天心驚膽顫,都怕了。你叫我來若沒有別的教誨和囑咐,那咱們就說些高興的事,免得心裡難受。」

    沈愷帶沈榮華進了屋,父女倆都坐下,又說:「我叫你來沒別的事,只是怕你因昨晚的事有心結,恨上萬姨娘和你的弟弟妹妹,想來開導開導你。也想囑咐你幾句,你還有兩年就及笄了,及笄前後要說親,你可要注意自己閨譽和……」

    「父親不要說了,女兒明白。」沈榮華裝出害羞的樣子打斷了沈愷,她不想跟沈愷談論這麼無聊的話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好了,不說了。」沈愷拿起畫筆,又放下了,「你想說什麼高興的事?」

    沈榮華拿起畫筆比劃了幾下,打量了書房,又圍著沈愷轉了一圈,沒開口。

    沈愷見沈榮華賣關子,皺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竹本無心,節外偏生枝葉;藕雖有孔,胸中不染纖塵。」沈榮華倒背著手在房裡走了兩圈,點評沈愷的書畫,還吟詠了幾首以竹為題的詩。

    「好了好了,你送我兩件衣服,也不讓你白送。你姨娘之前也送過我幾匹浮雲錦,只有黑白紅三色,我還珍藏了幾塊上好的貂皮,回頭都讓人送到怡然居去。」

    沈榮華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坐到沈愷身邊,說:「父親,你教我做畫吧!」

    「我哪裡會做畫?不過是閒來無事,信手塗鴉而已。」

    「父親,你真不教我?」沈榮華眉毛一挑,面露挑釁。

    「不教。」沈愷有些不耐煩了,皺眉道:「女孩兒家應多學些針線女紅,做畫又不能成名成家,學來無用,要是你祖父還在,聽說你學畫,不罵你才怪。」

    「父親不教就算了,回頭我拜高人為師,聲名超越父親,父親可別挑剔。」

    沈愷輕哼一聲,端起茶盞,問:「你想拜誰為師呀?」

    「修、竹、老、人。」

    「噗」的一聲,沈愷剛喝進嘴的茶全噴了出來,好在沈榮華反應快,沒被噴一頭一臉,可沈愷卻弄濕了自己的衣服。沈榮華見沈愷的模樣神態,拍著手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沈愷則重重放下茶盞,沉著臉瞪視她,也不詢問。

    「行了行了,我說。」父女二人對峙了一盞茶的功夫,沈榮華妥協了。她把如何聽說修竹老人等一系列的事都如實告訴了沈愷,連她給沈慷設圈套、利用祠堂異事引導沈慷去終南山尋找修竹老人,讓沈慷和沈惟反目的事也如實說了。

    「你、你、你……」沈愷長長歎氣,但他並沒有因沈榮華得知他另一重身份而懊惱,也沒有因沈榮華算計沈慷而責怪她,他反而認為女兒很聰明。

    「女兒知道父親要

    隱藏身份是怕祖父罵你不務正業,從而惹祖父生氣。其實祖父不願意讓你作畫是想讓你多讀書,有學識、有才華。父親能臨摹前朝大家的名畫真跡,畫出的贗品以假亂真,一些鑒賞者和收藏者或想用名畫送禮的人都爭相購買,這不正是父親有才華的表現嗎?父親跟祖父相處時日不長,一定認為祖父教子嚴厲,其實祖父並不古板,也不拘泥於書本,他欣賞真正有才華的人。」

    「你祖父……唉!我跟他也不親近,他也……」沈愷囁嚅輕歎,感慨連連。

    當年,沈遜得知萬戶侯府偷梁換柱,把女兒代替侄女嫁給了他,又鬧得不盡皆知,讓他顏面盡失。他無計挽回,為躲避言論,一氣之下赴外任,一走就是十幾年。他本想帶走所有嫡出庶出的兒女,只是沈老太太抱住沈愷死死不放,又要死要活。他沒辦法,就把沈愷留在了京城,這一留就是十幾年。

    所以,沈愷和沈閣老並不親近,而且,沈愷比其他兄弟姐妹都懼怕沈閣老。

    沈榮華突然覺得自己很同情沈愷,說:「祖父在天有靈,定會為父親的才華而欣慰,但他恐怕也不願意讓父親隱藏身份,還被某些人利用捉弄。」

    「這……唉!自己畫不出意境,模仿別人,這算什麼才華?」沈愷嘴上實事求是地謙虛了一番,但被女兒誇讚,他的得意和喜悅卻溢於言表,「我、我隱藏身份其實並不只是怕你祖父生氣,有時候也覺得很好玩的。」

    這回輪到沈榮華皺眉了,她這個父親就是這不著調的性子,正兒八經說不了幾句話,肯定會露怯。原來他有另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不是故作高深,而是覺得好玩。沈榮華不覺得這麼做好玩,也不知道沈愷是不是太閒得無聊了。

    沈榮華微微搖頭,說:「父親,四叔知道你就是修竹老人,可他拿你畫去結交權貴、當成真品去賣高價錢,賺了銀子和大伯分,這些他跟你說過嗎?他給過你一錢嗎?你不要嫌女兒說話難聽,你當他們是兄弟,他們當你是傻瓜,這不是作弄人是什麼?父親總說讓我長心,唉!其實說來說去,我最象父親。」

    沈愷聽出沈榮華罵他不長心,可這罵聽上去很親切,讓他心裡很舒服。他乾笑了幾聲,拿起畫筆擺弄,心裡卻在琢磨沈惟做的事,不很氣惱。

    「父親,大伯起初不知道你就是修竹老人,他把你臨摹的《蒼山風雨圖》當成真品拿給五皇子,五皇子又通過懷王試探大長公主在朝堂的威力。大長公主一看就知道這幅《蒼山風雨圖》是贗品,很生氣,但她覺得臨摹者極有功底,就派暗衛去調查,才知道修竹老人的身份。之後,她看祖父的情面,只建議皇上把懷王貶為安逸公,降爵而襲,再襲三代,懷王一脈就是庶民了。若大長公主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查出你就是修竹老人,後果會怎麼樣?父親聽說這些事還能坐得住,依我看,懷王才不安逸,沒人比父親更適合安逸公這封號了。」

    沈愷沉思了一會兒,笑了笑,說:「安逸公這封號也不錯,諸事不操心,一心圖安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日子多麼愜意。可惜,懷王那安逸公的封號是皇上和大長公主給的,是真的,我這安逸公的封號是你給的,不作數。」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難道她這個父親就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麼嚴重?不怕壞事,就怕壞人,一旦有人拿這件事興風作浪,沈慷肯定會毫無顧忌地把沈愷推出去擔責。分銀子時他們比誰都積極,若真出事,他們都是縮頭烏龜。

    沈榮華歎了口氣,說:「現在,大伯知道你就是修竹老人,也知道四叔背著他做的事了。等家裡的事消停了,他的身體也好一些,他肯定會追這件事。我聽人說宮裡有許多藏畫都是父親臨摹的贗品,都是四叔倒騰的,這始終是隱患。」

    沈愷見沈榮華說得頭頭是道,且語氣沉重,也不由擔心起來。他思慮了一會兒,剛想說話,就有丫頭來傳話,說沈慷請他過去敘話。沈愷聽說沈慷叫他,當即就沉下了臉,忖度半晌,才決定去見沈慷。沈榮華會意一笑,沒再說什麼,起身告退,走到門口,還提醒沈慷別忘了把給她的東西送到怡然居。

    ……

    吉祥堂內,氣氛輕鬆歡快,沈老太太很高興,下人又恭維討喜,樂得她都合不上嘴了。剛才,付氏登門,說五皇子受皇上委派要來津州公幹,還會到外祖家探親。沈悟以族裡的名譽給五皇子備下厚禮,付氏拿來禮單讓沈老太太過目。

    沈老太太認字有限,此時卻拿著禮單一遍一遍地看,只怕東西不夠名貴、不捨五皇子的心。外孫出身高貴又有出息,沈賢妃將來定有大福氣,她必定沾光受益。沈老太太每每想到這些,她那張肥黑的老臉都笑成一朵盛放的墨菊了。

    看到沈榮華跪在外面,沈老太太叨念著沈賢妃和五皇子,又把她恨的人罵了一遍,她的心氣更順了。付氏走後,沈榮華沒理會沈老太太,起來就走了。這也沒影響沈老太太的好心情,只要五皇子一來,她就不怕有人給她氣受了。

    偏偏有人不長眼,趁沈老太太最高興的時候,成群結隊煞風景來了。萬姨娘拉著七姑娘沈榮瑜的手,一進吉祥堂大門,母女倆就哭成了淚人,一邊哭一邊訴說委屈。她們身後跟著一臉陰沉的四公子沈謙景,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景哥兒怎麼沒上學?」沈老太太皺了皺眉,暗怪萬姨娘沒眼色,早上不來請安伺候她也就罷了,這時候卻來破壞了她的好心情。

    五姑娘沈臻葳和八姑娘沈榮莉正陪沈老太太說話,見萬姨娘三人哭哭啼啼一來,沈臻葳捏了捏妹妹的手,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逝,就到通炕上做針線了。

    萬姨娘拉著沈榮瑜和沈謙景跪到沈老太太腳下,大哭道:「老太太,我的親姑母,你可給我做主呀!我在這個家裡熬了十幾年,越發不如人了。張媽媽伺候我這個人不得臉的主子,平白無故丟了命,可

    憐她上有老、下有小,嗚嗚……」

    「到底怎麼了?你先別哭,有事說事,我給你做主。」沈老太太見萬姨娘哭得這麼傷心,料想她受了極大的委屈,老臉一沉,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

    「我來說。」沈謙景跪爬幾步,扶住沈老太太的腿,訴說沈榮華對萬姨娘無禮並欺騙他的事。昨晚沈榮華去荷香苑,明明把劍藏在身上,卻跟他說把劍放在籬園了,這令他憋了一肚子氣。他只認為沈榮華騙他不對,卻不認為自己千方百計打探沈榮華是否帶劍,若沒有,好讓萬姨娘母女欺負沈榮華有錯。

    沈謙景還沒說完,沈榮瑜就大哭著爬到沈老太太腳下,抱著沈老太太的大腿哭訴。別看沈榮瑜還不滿十歲,掐尖要強、好佔上風比沈榮瑤更勝一籌。她心狠手辣,鬼點子又多,又擅長胡攪蠻纏,比萬姨娘更上一層樓。她小小年紀,就集母親和姐姐所有特點於一身,但她不善於撒潑鬥狠,所以就成了萬姨娘的小智囊。

    萬姨娘聽沈榮瑜說得頭頭是道,又處處占理,把自己一派說得清白無辜,而沈榮華則罪大惡極,很是滿意。她又補充了沈榮華欺侮她們母女的一些細節,挑唆鼓動,嚎哭訴冤。看到沈老太太的臉都快滴出墨水來了,她長舒一口氣,心裡暗暗得意。她清楚沈老太太的脾氣,就算此次不能除掉沈榮華,也會給她一個說法。她這次吃了沈榮華的虧,只要讓沈老太太感覺對不起她,她就達到目的了。

    上個月,萬戶侯世子病逝,萬姨娘代沈老太太回京城探家奔喪。此次回京見到她的生母,母女商議謀劃,在她們心中生成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要想把這個想法落到實處,她需要沈老太太幫她,今天的哭訴是她為謀劃邁出的第一步。

    現任萬戶侯是沈老太太的嫡親哥哥萬仁,萬戶侯夫人則是北寧王府得寵的庶女松月鄉君。萬仁妾室通房不少,卻沒有庶出子女,他們夫婦只有萬永璋和萬永璡兩個嫡子。萬永璋身體不好,雖說妻妾成群,卻沒有給他生下一子半女。萬永璡曾是京城有名的紈褲公子,十來年前,不知做了什麼壞事,讓人給廢了。

    萬永璋一死,萬永璡早廢,萬戶侯嫡系一房就斷子絕孫了。空有萬貫家財和爵位,卻沒人繼承,這也成了萬仁夫婦和沈老太太的心病。

    萬姨娘的父親是萬仁的庶出弟弟萬智,她的生母是萬智的一個大丫頭,正室還沒那過門,她這個庶女就出生了。因當年萬戶侯府的鬧劇,萬智還沒成親,萬戶府就分了家。萬智分到的財產不算少,可他自己沒本事,也沒差事,卻滿身都是貴公子的毛病,沒幾年,他就把家業揮霍得差不多了。這些年,萬智一大家子幾十口人,就靠萬戶侯府的幫襯過日子,日子過得多麼寒酸可想而知。

    萬戶侯世子萬永璋死了,而萬永璡是個廢人,不可能承襲萬戶侯的爵位。萬姨娘有一個同母所出的弟弟剛十八歲,名萬永瑋,還未娶親,書讀得不錯,也沒功名。萬姨娘和她的生母盯上了萬戶侯的爵位,想把萬永瑋過繼給萬仁夫婦,將來襲爵。若想成事,沈老太太是張王牌,萬姨娘必須把王牌緊緊握在手裡。

    萬仁有萬義和萬智兩個弟弟,萬義有兩嫡三庶共五個兒子,萬智則有兩嫡六庶八個兒子。也就是說萬仁有十三個侄子,這還只算出生的,正在孕育或製造的不算。這十三個侄子哪個不想要萬戶侯的爵位?可見萬姨娘的弟弟所面臨的競爭壓力非一般的大。所以,萬姨娘要爭取沈老太太相助,才有達到目的的可能。

    心存不可告人的目的,萬姨娘粉墨登場,又帶來了兒女合演了一初戲。

    沈老太太聽完萬姨娘三人的講述哭訴,氣得用枴杖重重敲擊地磚,身體一挺一挺地抽筋,臉上五官都扭曲了。她本來就恨透了沈榮華,恨不得哪天把沈榮華折磨死,聽說沈榮華這麼猖狂,她就想馬上把沈榮華拎過來生吞活剝。

    「小賤人、不得好死的小賤人……」沈老太太反覆怒罵這句話,嘴角都冒出了白沫。若不是顧忌沈榮華那把劍,她現在就想把沈榮華弄過來親手掐死。

    萬姨娘見沈老太太氣急了,暗想火候差不多了,忙上前給沈老太太順氣,又哽咽道:「姑母,你消消氣,我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千萬別氣壞了你的身體,還有莫大的福氣等著你享受呢,你一定要保重,這也是賢妃娘娘的心願。」

    「哼哼!這個小賤人跟生不出兒子的老賤人一樣可惡,我不會饒了她。」沈老太太咬牙切齒,順手抓起一個抹額用力撕扯揉弄,好像要把萬雪瑩、林氏和沈榮華這祖孫三代都捏碎撕爛一樣。她見萬姨娘母女哭得可憐,還不忘安撫她、恭維她,氣才消了些,說:「茹兒(萬姨娘閨名),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

    「多謝姑母。」萬姨娘目的達到,破泣為笑,對沈老太太更加恭敬孝順。她知道沈老太太是順毛野驢,要是順了心,說不讓她受委屈,就肯定說到做到。只要把沈老太太哄好了,再慢慢滲透她的想法,沈老太太一定能成為她的助力。

    「多謝祖母。」沈榮瑜趕緊拉著沈謙景給沈老太太磕了幾個響頭,又轉向萬姨娘,「母親,祖母說不讓你受委屈,你快跟祖母提條件,過後怕祖母忘了。祖母是我們一家的福星,瑜兒都知道這天下沒有祖母做不成的事。」

    沈謙景接到沈榮瑜眼色示意,趕緊附和說:「是呀是呀,有賢妃姑姑和五皇子關照,祖母的福氣來生也享受不盡,有福氣的人最是說話算數。」

    「兩個小猴兒,就會哄我高興。」沈老太太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讓沈榮瑜和沈謙景起來,坐到她身邊,說:「放心,我不會委屈你們的娘。」

    「能在姑母身邊伺候,能替姑母照顧二老爺,我就是做個最不被人待見的賤妾也不委屈。」萬姨娘蹲下給沈老太太揉腿,一邊說一邊抽泣。

    「萬姨娘多孝順呀!這也是老太太的福氣,奴婢都跟著高興。」

    「是呀!四姑娘、四少爺和七姑娘都是知禮懂事的主子,萬姨娘也有福了。」

    ……

    金花、朱嬤嬤和幾個丫頭婆子也跟著賣乖討喜,奉承拍馬的話說了一堆,哄得沈老太太又笑開了老臉。沈榮瑜乾脆滾到沈老太太懷裡撒嬌,那叫一個親暱。

    銀花端著一盅乳酥進來,聽到眾人都在討好奉承,又接到萬姨娘的暗示,不甘落後,忙說:「老太太都發話了,以後千萬別叫萬姨娘了,該叫二太太才是。」

    沈老太太接過那盅乳酥,一口吃進去,打著飽嗝說:「對,以後你們都叫她二太太,我說把茹兒扶正,我看這天底下誰敢不同意?小賤人說她不同意,我看她有幾條命,她拿了把騷劍就想逞威風,等五皇子來了,看怎麼收拾她。要不你先準備準備,等賢妃娘娘來省親,我讓她做主給你過了正妻的明路。」

    「這……多謝姑母,從今以後,我的命就是姑母的,七姑娘、四公子,你們都記住我的話。」萬姨娘拉著兩兒女恭恭敬敬、三起三拜給沈老太太磕了頭。

    沈家正在孝期,萬姨娘也知道沈老太太說等賢妃娘娘來省親就給她過了正妻的明路不現實,但她並不擔心。沈賢妃答應讓她做二房的當家主母,沈老太太也早就說過了,沈愷也同意了。有沈賢妃和沈老太太作保,沈愷點頭,她扶正是板上釘釘的事。沈榮華不同意沒用,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沈榮華不過是放了個屁。

    她扶正的事就算做實了,只等見到沈賢妃,密談一番,再跟沈賢妃要一重保障,就後顧無憂了。接下來,她要著手準備她弟弟給萬戶侯過繼的事,這也需要沈賢妃相助。她跟沈賢妃聯手多年,憑這點情面,她相信沈賢妃會幫她。她成了沈家二房的當家主母,她弟弟當上萬戶侯世子,她當下的大事就都解決了。

    想到這些,萬姨娘舒舒服服鬆了口氣,心中暢快舒適。她成了正妻,兒女就都是嫡出了,兒子聰明,兩女兒都長得漂亮,又有個做侯爺的親舅舅,將來肯定前途光明。別說沈榮華,就是沈家另外三房和族裡的人,萬姨娘也不放在眼裡了。

    一屋子人正樂呵呢,就有人來傳話,說大老太太鄭氏來串門了。沈老太太沉下了菊花老臉,萬姨娘成了一朵打蔫的白蓮花,其他人也都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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