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茗芷苑,沈榮華先把佟嬤嬤和周嬤嬤叫來,詢問她們各自的情況,又去看了雁鳴。之後,她洗漱更衣,喝了一杯茶,和衣躺在臨窗軟榻上閉目養神。她強迫自己拋開一切煩心事,心裡漸漸輕鬆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姑娘醒了嗎?」門外傳來周嬤嬤低低的問話聲。
「還沒呢。」初霜輕聲回答,又問:「姑娘頭睡之前安排的事有消息了嗎?」
「魚兒餓了,還怕它不咬餌?這事不能急。」周嬤嬤停頓片刻,又說:「姑娘睡了一個多時辰了,夏嫂子煮了銀耳蓮子羹,你叫姑娘起來吃一碗祛祛火氣。這一天跟趕鬼似的,姑娘長這麼大,都沒像今天這麼勞心費力過。」
沈榮華聽到她們在外面說話,躺在床上用力伸了伸懶腰,才坐起來。沈閣老在時,她日子過得平順安靜,就算沈老太太等人出些ど蛾子,也無傷大。沈閣老去世後,她被搓磨得血性怠盡,變得逆來順受,哪裡還需勞心費力?任別人擺佈就是。現在,她要佔據主動,要成為局勢的操控者,能不勞心勞力嗎?
人生有得有失,她付出氣力心血,就要掌控棋盤,只贏不輸。
初霜輕手輕腳進來,看到她坐在床邊,趕緊拿了衣服給她披上,又叫周嬤嬤進來。沈榮華穿戴完畢,漱了漱口,見銀耳蓮子羹清香怡人,溫度正好,她食慾大動。一口氣吃完一碗,她感覺氣血充盈,飽滿的精神又回到了她身上。
「派到府裡報信的人走了快兩個時辰了吧?」
初霜點點頭,回道:「到府裡了,蟲七的人腳程應該比官差更快。」
「還有時間。」沈榮華想了想,說:「夏嫂子是今天傍晚剛來的,見到她的時候,我感覺她有話要跟我說。周嬤嬤,你去替我盤問盤問,別誤了正事才好。」
周嬤嬤應聲說:「夏嫂子倒是個勤快的,別人都歇下了,她還給姑娘煮了銀耳蓮子羹。聽說她燒飯做菜都不錯,人也老實,段婆子安排她今晚值夜呢。」
沈榮華送周嬤嬤到房門口,吩咐兩小丫頭打起燈籠伺候周嬤嬤去廚房,目送她們走遠,才對初霜說:「你去找蟲七,問問他有什麼法讓那幾個婆子招供,毒一點沒事,前提是不能嚴刑烤打。明天劉知府要親自審理,不能讓他看出端倪。」
「奴婢這就去。」初霜膽子大,夜深人靜的時候出去也不需要人打燈籠作陪。
要放火燒祠堂的幾個婆子全被抓住了,現在就鎖在茗芷苑的後罩房裡。她們根本不是籬園的奴僕,或許是臨時來幫工的,沈榮華沒問江嬤嬤,也不清楚她們的身份,更好奇她們怎麼對籬園那麼熟,倒成了沈臻萃到祠堂門口烤肉的主力。
秋生的乾娘帶人抓住這幾個婆子之後,審問了她們的來歷,可什麼也沒問出來。交到佟嬤嬤手裡,佟嬤嬤先後審了兩次,又一無所獲。盧同知審了竹節,知道有幾個在祠堂問口縱火行兇的婆子被抓住了,他本想連夜審問,被沈榮華藉故推脫了。沈榮華想親自審這幾個婆子,她需要第一手資料,讓沈臻靜無從狡辯。
佟嬤嬤匆匆進來,說:「姑娘,魚兒上鉤了,是個年輕媳婦兒。」
「膽子倒不小,這深更半夜的,竟敢跑來傳遞消息,你確定她是一個人?」
「籬園角門周圍七八丈開外都沒人,就是有人跟她來,也在小樹林那邊。」
「跟她接頭的人呢?」
「還沒來,不知道是誰。」
沈榮華點點頭,說:「你快去,接頭的人一來就都抓起來,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各自狠打一頓,鎖到祠堂旁邊的花房裡,再到籬園各處說抓到賊了。」
「是,姑娘。」
佟嬤嬤剛走,初霜就擰著眉頭回來了,她身後還跟著「沈閣老」。沈榮華一見他們,當即皺起眉頭,哭笑不得。還好今天事多,周嬤嬤和佟嬤嬤把值夜的下人都帶走了,留下的也都半夢半醒,否則,不知要鬧出多大動靜,嚇到多少人呢。
「你的臉怎麼變得跟我祖父一模一樣了?」沈榮華以溫和的笑容迷惑白瀧瑪,並慢慢向他靠近,離得很近了,她突然伸手抓向他的臉,卻被他一把彈開了。
「小毒婦,還想跟我使美人計嗎?」白瀧瑪揭下臉上的皮泥,向沈榮華和初霜展示了一番,又說:「有這皮泥在,我想變誰就是誰,黑白胖瘦都行。」
「之前沒見你變過臉,這皮泥是從哪裡偷來的?」沈榮華知道白瀧瑪不會回答她,她也猜到象皮泥這麼神奇的東西應該和碧泉劍出自一個地方。
「用你管?小毒婦。」白瀧瑪沖沈榮華傲慢一哼,又把皮泥握在手裡搓了搓,又捏了幾下,貼在臉上,整理了幾下,就變成了沈慷的模樣。
沈榮華撇了撇嘴,說:「你有本事變成當今皇上的模樣給我看看。」
「不行,我又沒見過你們皇上長什麼樣,怎麼變?」
初霜忙看了沈榮華一眼,低聲反問:「我們皇上?」
在夢中,初霜只知道她眼裡高高在上的神姓白,人們都稱他白公子。她從一個簽了死契的丫頭成長為誥命夫人,完全有賴於這位白公子的提點幫助。可她仍不知道他叫什麼,也不知道他的生平來歷,他在她眼裡是神,在她心裡是謎。在與她的夢境相悖的現實中,她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才知道他叫白瀧瑪。
就在剛才,白瀧瑪把「當今皇上」稱為「你們皇上」,這本是自然而然的稱呼。可初霜就從這稱呼中斷定白瀧瑪不是盛月皇朝的人,這是她在夢境裡毫無所知的消息。夢中好多人、好多事和現實根本
不一樣,或許那只是她胡思亂想而已。
沈榮華也從白瀧瑪一個很隨意的稱呼中猜到他不是盛月皇朝的子民,但她並不想初霜反應那麼強烈。在她前世七年的記憶裡,別說救白瀧瑪,就根本沒有一個叫白瀧瑪的人。她重生了,白瀧瑪出現了,這是機緣巧合,若不加以利用都對不起老天的厚待。一見到白瀧瑪,沈榮華就會萌生出很多極不厚道的想法。
「必須是你見過的人才能變嗎?」沈榮華沒理會一臉驚疑的初霜,沖白瀧瑪抬了抬下巴,說:「那你變成我的模樣,和我一起到前院招搖一番。」
「你那模樣,別人看來長得不錯,讓我說還不如泥巴呢,比我差多了。這皮泥是有壽命的,用一次少一次,變你的模樣簡直是浪費皮泥、埋汰我。」
沈榮華雙手捧臉,搖了搖頭,自歎道:「我這張臉確實比泥巴差多了。」
白瀧瑪沖沈榮華呲了呲牙,拋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又把皮泥拿下來,重新貼在臉上,變成沈閣老,坐到軟榻上,「你要審部幾個婆子,為什麼不找我幫忙,反而去找那條蟲子?我告訴你,我收拾人的方法多得是,保證殺人不見血。」
「你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出現,去哪兒找你?」沈榮華暗暗懊悔,怎麼剛才沒到用白瀧瑪呢?蟲七被他的主子耳濡目染,懲治人的陰招肯定不少,可用蟲七就有被連成駿知道的麻煩,不如用白瀧瑪更妥當。
初霜看出沈榮華的心思,低聲說:「奴婢都跟蟲七說了,他也答應了,他說跟秋生交待幾句,再準備一些要用的東西,馬上就過來。」
沈榮華點了點頭,沖白瀧瑪聳了聳肩,拋給了他一個「你沒用了」的眼神。
白瀧瑪極其不憤,撇著嘴說:「你不只是潑婦、是毒婦,還是個蠢貨,放著我這真佛不拜,居然去拜泥胎,你說你這麼蠢,我怎麼就……」
「沈二姑娘。」蟲七躍牆而入,低低地叫了一聲。
初霜見沈榮華和白瀧瑪還有話要說,趕緊開門出去,輕輕應了一聲。
「剛才沒想到找你,實在抱歉,現在人家都來了,我不能再讓人家回去,這樣吧!」沈榮華頓了頓,促狹一笑,又說:「你代我去山溝裡看看我的四妹妹和六妹妹,聽說她們傷得不重,都醒了,正悶著呢,小女孩子總比幾個老婆子好玩。」
「主意不錯。」白瀧瑪話音一落,身體就破窗而出了。
聽到周嬤嬤在院門外說話,沈榮華趕緊迎出去,示意初霜帶蟲七躲起來。周嬤嬤對沈榮華一心一意,可她性子古板,規矩極多,人老了,又好嘮叨。有些事情沈榮華不想讓她知道,以免麻煩,比如半夜讓蟲七幫忙審那幾個婆子的事。
「嬤嬤,出什麼事了?」沈榮華見周嬤嬤臉色不好,又看到佟嬤嬤和她一起回來,忙問:「嬤嬤不是去廚房找夏嫂子了嗎?怎麼與佟嬤嬤走到一處了。」
周嬤嬤憤憤冷哼,說:「再也別提那夏嫂子,沒輕沒重的,明天就趕她出去。」
沈榮華本想仔細問問夏嫂子怎麼得罪了周嬤嬤,看到佟嬤嬤衝她使眼色,又轉移了話題,「佟嬤嬤,人抓住了嗎?來接頭的是什麼身份?誰派來的?」
佟嬤嬤點點頭,說:「人是抓住了,可她們咬定鋼牙不開口,什麼也沒問出來。外面來的年輕媳婦不是籬園的人,在籬園裡面跟那媳婦接頭的是個婆子,老奴也沒什麼印象,估計跟那幾個要放火燒祠堂的婆子一樣,是臨時混進來的。」
「怎麼才一兩天就混進來了那麼多生人?江嬤嬤這個籬園總管事的心也太大了。」周嬤嬤皺眉歎氣說:「要不把江嬤嬤叫起來問清楚,這可不是小事。」
沈榮華搖頭一笑,說:「江嬤嬤身體不好,正在養病,就不要特意驚動她了。現在籬園由我主事,這件事就由我全權處理,反正人抓住了,事情也就好辦了。」
佟嬤嬤應聲,問:「姑娘打算怎麼處理?」
「人抓住了,不管是什麼身份,來幹什麼,半夜三更到籬園裡外串通就是居心不良。先把人狠狠打一頓,再派人告知給籬園各處加強防備、引以為戒。」
把裡外照應、互通消息的人抓起來打一頓,還要大張旗鼓告知各處,就是要逼著在幕後指使她們的人跳出來。幕後之人能沉住氣不要緊,沈榮華有的是辦法逼她入甕。這一次,主動權握到了她手裡,何時出手都是先發制人。
「剛抓到人,老奴就交待婆子們不管她們說不說,先把人打一頓,老奴來時正打著呢。」佟嬤嬤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一會兒老奴就親自去告知各處。」
「把告知各處的事交給周嬤嬤去做。」沈榮華給佟嬤嬤使了眼色,又說:「今晚已有人來接頭了,肯定不能消停,你還要帶人各處巡查,以防衛為主。」
佟嬤嬤會意,點頭說:「姑娘安排得當,老奴去準備,就先從祠堂開始。」
沈榮華笑了笑,轉向周嬤嬤,說:「籬園現在正缺人,夏嫂子幹活不錯,其它事就先放一放。嬤嬤不但要把那件事告知各處,還要負責看守剛抓到的人。」
「姑娘放心,老奴這就去。」周嬤嬤接過令牌,帶著幾個婆子走了。
初霜帶蟲七過來見過佟嬤嬤,沈榮華又交待了幾句,就讓蟲七和佟嬤嬤去了祠堂。沈榮華歇了口氣,初霜回房準備了些東西,兩人這才往祠堂走去。
「姑娘,籬園就二三十個婆子媳婦,突然就多出了幾個,江嬤嬤這總管事會一無所知嗎?」初霜滿臉猜疑,又低聲說:「江嬤嬤會不會……」
沈榮華搖了搖
頭,很堅定地說:「不會,江嬤嬤不會跟那些人勾結,更不會存害我之心,她頂多就是對一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籬園雖說下人不多,有心之人隱藏、安插幾個人還不成問題,由此可見,我們的耳目還是不夠靈通。」
初霜點點頭,說:「奴婢倒覺得這次是個機會。」
「你說得對,這次是個大清洗的機會,要想把籬園緊握在手中,就要以這次為契機。」沈榮華很欣賞初霜的聰明和敏睿,在她面前也不會掩飾自己的心術。
沈榮華和初霜邊走邊說,很快就來到了祠堂外面的空場地上。她們沒看到蟲七和佟嬤嬤等人,周圍也沒有燈火,山林寂靜,子時已過的深夜更顯森涼。沈榮華有些膽顫,她緊緊抓住初霜的手,正想叫人,就聽到四周的地面上傳來簌簌的響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行一般,聽起來異常瘆人。
「姑娘你看,蟲子,好、好多……啊——」初霜緊緊抱住沈榮華,渾身發抖。
「別怕,蟲子不咬,不要亂動。」蟲七的聲音從暗夜的角落裡傳來。
沈榮華光顧抬頭找人了,聽到地上傳來怪異的爬行聲,她也沒低頭,又聽初霜說有蟲子,她趕緊閉上了眼,與初霜抱在一起。眼不見為淨,光聽地上的聲音,就能讓她從心底感覺到恐懼。一個經歷過生死,有前世悲慘記憶的人本來膽子極大,能讓她在看不到的情況下就打心裡發顫,可見她身處的氛圍有多麼恐怖。
簌簌爬行聲漸漸遠去,直到低不可聞,蟲七說沒事了,周圍亮起了燈,沈榮華才鬆了一口氣。地上一隻蟲子也沒有,可在她和初霜腳面周圍都是蟲子爬過的痕跡。初霜仍在皺著眉頭瑟瑟發抖,而沈榮華則慶幸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姑娘,都準備好了。」佟嬤嬤指了指祠堂一旁的花房。
「你去審問吧!怎麼懲治她們就聽蟲七的。」沈榮華裹緊披風,不敢想像花房的情景,更不敢親自去花房審問了,「我帶初霜去祠堂的門房裡休息一會兒。」
「初霜膽子不是很大嗎?怕什麼?都是夏天裡常見的蟲子,今天二月二,也是蟲子露頭的日子裡。」佟嬤嬤嘴上這麼說,其實剛才她的眼睛閉得比誰都緊。
「讓姑娘和嬤嬤見笑了,蟲七知道我和姑娘要來,也不提前囑咐一聲。嚇到我倒沒事,要是嚇壞了姑娘,看他怎麼交待。」初霜是真的被嚇怕了,剛才所見所聞和她自己死在夢中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恐怖感覺,卻都能讓她心驚膽顫。
「可能他不知道咱們來得這麼快。」沈榮華邊說邊扶著初霜去了祠堂的門房。
她們剛進到門房,還沒坐下,就聽到花房裡傳來驚恐淒厲的喊叫聲。不一會兒,喊叫聲就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叫聲,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求救討饒聲傳來。
看來請蟲七幫忙審問是正確的,那幾個老婆子有福開眼了,就讓她們好好「享受」一番吧!不流一滴血,不受一點傷,明天劉知府來審問也不會發現痕跡。沈榮華要在今晚知道最真實的真相,然後再把真相修飾一番。明天,劉知府問到了口供有多少水分也由她來定了,只有這樣才能隱藏部分真相,把她自己擇清。
「沈二姑娘。」蟲七敲了敲門,嚇得初霜吸了口氣,就往沈榮華的身後躲。
「進來。」沈榮華見蟲七推門而入,笑了笑,說:「你看都把初霜嚇壞了。」
蟲七抓著頭乾笑幾聲,說:「實在抱歉,我沒想到你們來得那麼快。今年的春來得早,沒用費事就召喚到了那麼多蟲子,沒想到嚇壞了初霜姑娘。」
「你不用介意,我、我沒事,我不害怕。」初霜口不隨心,說得很勉強。
沈榮華拍了拍初霜的手,轉向蟲七說:「真沒想到你有這個絕活兒。」
在沈榮華的前世,她差點成了蟲七的妻,可那時她對蟲七知之甚少。她只知道蟲七有一個特殊的名字,是一個忠心的隨從,有以死正身的勇氣。後來,她不只一次想如果當時她答應嫁給蟲七,結局會不會好一些。每一次,她都會給出自己否定的答案,只要沈臻靜活著,就不會讓她有一天的好日子過。
重生之後,除了她身邊的人,蟲七是她遇到的在她的前世中與她有淵源的第一個外人。上天在賜給她新生的同時,又賜了她彌補缺憾的機緣。今生,她會視蟲七為摯友,可一想到蟲七那個喪木神主子,一切美好在一瞬間又都泡湯了。
「你是怎麼召喚蟲子的?有什麼法寶?」沈榮華表現出極高的興致,「是不是跟你的名字有關?我猜蟲七一定是你的代號,你的名字叫什麼?」
「召喚蟲子是我家公子教我的,用他的話說這是彫蟲小技,根本不需要什麼法寶,就是用一種特製的香料,還有一根木笛。」
「你家主子會召喚蟲子?」沈榮華倒吸一口冷氣,暗自慶幸還沒把連成駿得罪得太狠,否則,還不知道連成駿會給她什麼樣的「驚喜」呢。
「應該會吧!我沒見他弄過,他只給了我兩樣東西。」蟲七從袖袋拿出一個小鐵盒,打開給沈榮華看,又說:「蟲七就是我的名字,這名字還是拜我家大公子所賜,跟我會召喚蟲子沒直接關係,因為我家大公子不知道我會召喚蟲子。」
蟲七所說的大公子就是鎮國公世子連軼的嫡長子連成馭。在軍中及武將陣營,連成馭是公認的帥才,善謀略,善治軍,是有儒生風采的猛將。有這樣一位身份尊貴、武雙全,又口碑極佳的兄長,連成駿雖說本事不小,又有聖勇長公主這個後台,想必在鎮國公府的處境依舊很尷尬。否則,連成駿的貼身隨從也不會被連成馭賜名為蟲七,奴才是蟲,主子又能高氣到哪裡?
「你為幫我倒露出了自己的技藝,我不勝感
激。」沈榮華蟲七產生了很大的興趣,笑了笑,問:「你的家鄉在哪裡?你家裡還有父母親人嗎?」
蟲七搖了搖頭,苦笑說:「我是被國公爺從塞北帶回來的小乞丐,家鄉也應該在塞北的某個地方吧!那時候我才六歲,不記得有父母親人。到了中原,我被分到鎮國公府在郊外的別苑養馬,也練武。第二年,我家主子被聖勇大長公主帶回鎮國公府,我就和幾個同是塞北來的小廝一起去伺候我家主子了。」
沈榮華很同情蟲七的身世遭遇,又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輕歎了一聲,又挑嘴說:「沒想到蟲七是你的名字,你家大公子給人取名字倒是很有特色。」
蟲七輕哼一聲,說:「我家主子從漠北帶來了兩個人,大長公主賜了他兩名小廝,國公爺又給他挑了四個小廝,共八個。大公子很不喜歡我家主子,沒少挑他的毛病,經常打我們這些小廝出氣,還給我們以『蟲』字命名,從一到八,我排第七,蟲九是後來收的。我們都不喜歡這些名字,我家主子也生氣,就去跟大公子理論,結果被我家郡主老夫人狠罰了一頓。我家主子很委屈,大長公主就安慰他說是蟲是龍要看自己怎麼做,不是別人怎麼說。聽了大長公主的話,我家主子想明白了,我們的名字也就這麼叫了,他還戲稱自己帶的是蟲兵蟲將呢。」
連成駿的生母是南狄國的亡國公主,也曾無比尊貴,後來成了孤女。漠北女子性格豪爽,她喜歡連軼,就委身於他了,根本不在乎那些凡俗禮節。連成駿八歲時被聖勇大長公主帶回中原,到鎮國公府認祖歸宗,讓鎮國公府顏面盡失。鎮國公府迫於壓力接受了他,但他在鎮國公府身份尷尬也是可想而知。
聖勇大長公主是光風霽月之人,她這麼做也是幾經考慮。她想給連成駿一重身份,才讓他歸於家族,有一個相對較高的起點,也能讓他更好地建功立業。
沈榮華微微搖了搖頭,剛要再開口,就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知道佟嬤嬤已審完那幾個婆子,得到了她想要的真相,趕緊讓初霜迎出去。蟲七知道她們還有事,又跟沈榮華簡單客氣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太好了。」沈榮華翻看那幾個婆子的供詞,又暗暗咬牙,不得不佩服沈臻靜計謀高深,心思縝密。好在她早有防備,否則,說不定這一世又沒命了。
「姑娘,要不再讓蟲七幫忙審審來接頭的媳婦和婆子?」
「不用。」沈榮華搖頭冷笑,說:「她們來接頭,就是懷疑我們抓到了這幾個婆子,要互通消息。我們也知道是誰指使她們的,還審她們有什麼用?把她們看好了,明天連那幾個婆子一起交給劉知府,我們就等著看熱鬧吧!」
初霜愣了一下,問:「姑娘,我們明天就直接把那幾個婆子交出去?」
「當然不是。」沈榮華陰陰一笑,招呼佟嬤嬤和初霜到她身邊,又翻開那幾份供詞,跟她們低語了幾句,又問:「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佟嬤嬤尋思片刻,說:「老奴明白姑娘的意思,就怕那幾個婆子……」
「別擔心她們反覆,她們能招供一次,就會屈服第二次。跟她們明說,要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明天劉知府審問時,就按我的話答覆。」沈榮華沉思片刻,又說:「初霜,我和佟嬤嬤一起去,我就不露面了,你們互相配合。跟他們交待完畢,還帶回茗芷苑,把她們單獨關起來,好好看守。」
「是,姑娘。」
沈榮華和佟嬤嬤及初霜一起從祠堂的門房裡出來,佟嬤嬤安排兩個婆子送沈榮華回茗芷苑,她和初霜去了花房,按沈榮華的意思調教那幾個婆子。沈榮華主僕剛走到茗芷苑的後門,就看到秋生提著一盞氣死風燈急匆匆跑過來。
「出什麼事了?」
秋生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回二姑娘,大少爺來了。」
自兩差役回沈府報信到現在也差不多有三個時辰了,沈謙昊這時候能趕過來,腳程還不慢。府裡來了人,李嬤嬤應該知道呀!怎麼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沈榮華微微皺眉,問:「沒報給李嬤嬤嗎?」
「回二姑娘,大少爺沒進籬園,他在外面和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去山溝裡看四老爺一家了。」秋生想了想,又說:「和大少爺一起來的就有兩個隨從,還有那兩個報信的差役。大少爺安排蟲七哥派去的人留到府裡,等裝好藥材和吃食再押車回來。那兩人沒聽大少爺的安排,就悄悄尾隨大少爺回來給蟲七哥報信了。」
籬園出了這麼大的事,沈謙昊來了籬園,不先去看他的父親和弟妹,反而先去了山溝。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沈謙昊去四房暫住的山溝裡有更重要的事,比看身受重傷的沈慷、沈謙昱和沈臻靜更重要。反正沈慷等人都受了傷乖乖在床上躺著,一時半會兒跑不掉。沈謙昊不笨,他也意識到籬園的事不簡單,或者說他已知道這件事跟沈臻靜有關,他需要盡早出手替沈臻靜善後。
沈榮華尋思了一會兒,問:「大少爺在外面跟誰說話?」
「蟲七哥的人說大少爺快馬趕來,本來是要進籬園的,快到籬園時,被人攔住了。攔大少爺的人二十幾歲的樣子,打扮像莊子裡的人,大少爺認識那人。他讓差役和隨從在一邊等著,他跟那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帶上那人還有差役隨從去山溝了。對了,蟲七哥的人還說,那兩個差役被大少爺收買了,很聽話。」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沈榮華想了想,又叫住秋生,說:「代我跟蟲七說聲謝謝,另外,你好好跟蟲七學本事,以後少不了要做大事。」
「多謝二姑娘,奴才記住了。」秋生行了禮,興沖沖走了。
「回去。」沈榮華帶兩個婆子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又其中一個婆子說:「你悄悄去告訴李嬤嬤,就說大少爺已經來了,在籬園門外跟人說了一會兒話,沒進籬園,就去看四老爺一家了,你記住,見到李嬤嬤本人再說。」
婆子應聲,提起一盞燈籠,悄聲去前面傳話了。沈榮華和另一個婆子又回到祠堂門房,讓人去叫佟嬤嬤和初霜。一會兒,佟嬤嬤和初霜來了,說已把沈榮華交待的事情辦好了。三人細細商議了一番,又做出了精密的安排。
抓到的媳婦婆子全都關進了茗芷苑的後罩房,每人一個單間,**關押。安置好這些人,沈榮華和初霜及佟嬤嬤等人都回房休息了。沈榮華躺在床上,還沒睡著,就有人來報,說大少爺來了,要提審放火燒祠堂的婆子。
------題外話------
不求了,求而不得,失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