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算是回來了。」周嬤嬤急慌慌上前攬住沈榮華,紅腫的眼睛裡流露出欣喜,好像失而復得一般,「姑娘一大早起來去哪了?老奴……」
雁鳴和鸝語正在雪地裡跪著,看到沈榮華回來,也不敢起來,都哭出了聲。
「是呀是呀!」沈愷又來附和,「你去哪兒了?讓大家都擔著心。」
沈榮華給周嬤嬤擦去淚水,又親自扶起雁鳴連帶鸝語,才轉身說:「二老爺無需擔心,我去和大長公主說話了,也不是她召見我,是我出去散步恰巧碰上了。」
這樣說好像她和聖勇大長公主早就熟識一樣,其實這不過是她拋出的一塊磚,能不能引出玉,她不確定,即使引出瓦礫,她也不埋怨。
「都談了些什麼?」沈慷面露急切,「你快說呀!都談了些什麼?」
「姑娘,快到屋裡暖和暖和,雁鳴,去給姑娘煮碗薑糖水。」周嬤嬤不管他們在說什麼,忙拉沈榮華進了屋,怕凍壞了她,沈慷等人也跟進去了。
看到沈慷那副貪慕權勢的嘴臉,沈榮華五臟六腑都泛出噁心,半句話都不想跟他說。祖父一生高風亮節,世人稱道,可惜沈慷這個嫡長子一點也不像他。前世,沈慷也費盡心思鑽營,沈榮華死的時候,他剛升為正三品太常寺卿。雖說年紀還不大,品階也不低,可入閣毫無希望,離他超越父輩的夢想確實太遙遠。
「也沒說什麼。」沈榮華本想拿大長公主做擋箭牌,隨口應付沈慷幾句,又怕他沒完沒了、問東問西,只好把沈遜搬出來,「主要說了祖父生前的逸事。」
沈慷聽到沈榮華的回答,臉色變了變,壓住滿心好奇,沒再追問,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試探著問:「你沒跟大長公主說說你和連四公子的事?」
「我和連四公子有什麼事?」沈榮華面露不屑,高聲反問。她原以為沈慷會把這件事壓下去,就此不再提,沒想到沈慷倒急於扯掉那塊遮羞布了。
「有什麼事?你病糊塗了嗎?還是跟我裝糊塗?」沈慷剛坐下,又騰得一下站起來,臉色極為難看,「老二,看你養的好女兒,你問她眼裡還有沒有長輩。」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華丫頭確實病得有點迷糊。」沈愷一副和稀泥的樣子,那件事關係到他的女兒,他不想提起,又不敢違背沈慷,忙對沈榮華說:「連四公子救你性命是好事,可也壞了你的名聲,你大伯是為你好,他……」
「壞了她的名聲是小,丟了沈家的臉面是大,老二,你怎麼連句話都說不清楚?」沈慷緩了口氣,又說:「父親剛逝,家裡就出了這種醜事,真是家門不幸。」
沈榮華真想放聲大笑,沈慷不在乎她的名聲,卻怨她丟了沈家的臉,把責任推到她身上。殊不知有這樣恬不知恥的當家人,盲目鑽營,才是家門不幸的根源。
「連四公子救了我的命,我跪謝了他的救命之恩,他又不居功,這事不是早就完了嗎?家裡出了什麼醜事?怎麼還壞了我的名聲?我竟然不知道。看來是我關在籬太久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人都傻了,出了丟盡沈家的臉面、讓家門不幸的事我都沒聽說。」沈榮華聲音低柔,掃向眾人的目光卻透出冰冷,「祖父彌留之際還說家裡要是有事,讓我燒紙告訴他,這麼大的事我都不知道,如何告訴他?」
「你、你這是在對長輩說話嗎?虧你還知書達理,難怪你祖母非要把你關到籬園思過。」沈慷拍響桌子,怒呵:「老二,這就是你教養的好女兒。」
沈慷本想拿出醜丟臉震懾沈榮華,沒想到砸向沈榮華的臭球剛出手,還沒砸中目標,就被沈榮華輕輕地推了回來,重重砸到他身上,臭味沾了一身。
沈愷聳眉歎氣,好像事不關他,卻無故被牽連一樣。他轉向沈榮華,想訓斥幾句,可看到沈榮華毫不示弱,又氣餒了,低著頭一言不發。
「好、好,你們父女竟是一條心了,父親在世時怎麼說的?你……」
「父女一心有什麼不對嗎?」沈榮華打斷沈慷的話,又說:「骨肉至親本該如此,祖父在世時說我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大伯忘了嗎?」
沈愷長在沈老太太高壓溺愛之中,被人拿捏久了,性子自是綿軟。沈榮華不敢奢求這個父親為她做什麼,只要他不盲從沈慷等人給她施壓,就相當不錯了。
「大哥你消消氣,華兒說得不錯,兄弟一心,其力斷金,父女一心,應更勝一籌吧?父親確實說過華兒知書達理、秀外慧中,他沒說過靜兒,也不是不喜歡靜兒。」沈愷覺得自己這番話描補得不錯,卻把話題扯遠十萬八千里了。
「你、你給我住嘴。」沈慷認為沈榮華和沈愷一唱一和,氣得直哆嗦,這對父女今日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沈榮華,想必是有大長公主撐腰才敢如此放肆。他想拿出沈家當家人的氣勢責罵他們一番,又怕震懾不住,只好作罷。
屋裡陷入了空前的沉默,主子呼呼喘氣,奴才們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沈榮華不理會沈慷,轉向沈愷,問:「這大冷天,父親來籬園可有什麼事?」
「呃,也、也沒什麼事,主要、主要是來接你回府。」沈愷越想越不明白他和沈慷起了大早又來籬園所為何事了,「你、你四叔出了點事,我們……」
「四叔出了什麼事?」沈榮華一臉迷茫,好像真不知道一樣。
「他在靈……」沈愷剛想說,就被沈慷打斷了。
沈慷看向沈榮華,長吸一口氣,說:「你收拾收拾同我們回府,回去自有你祖母管教你。你常呆在籬園,規矩禮法越發生疏了,也該好好學學了。」
/>沈愷擔心沈榮華害怕,忙補充說:「府裡請來宮裡的嬤嬤來教你們姐妹學規矩,過完年就到了。你年紀不小,老呆在莊子裡,怕是人都呆廢了。」
「原來大伯和父親是來接我回府的?」沈榮華滿眼放光,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心裡卻差點憋出內傷,「榮華人小輩低,怎敢勞駕大伯和父親?真是……」
「你……」沈慷知道被沈榮華戲耍了,氣得真咬牙,也顧不得長輩的面子了。
沈愷皺眉一笑,沖沈榮華揮手說:「你快去收拾吧!」
「女兒這就去。」沈榮華施禮告退,同周嬤嬤幾人回房了。
「姑娘真要回府裡嗎?」周嬤嬤滿臉擔憂,雁鳴和鸝語也面露擔心。
「當然要回府,快過年了,我要回去拜年。」沈榮華陰陰一笑,「好長時間不見,我真想他們了,沒有我,想必他們的年也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