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居」的正堂大廳裝修著實樸素。木質桌椅上的各種劃痕酒跡卻也昭示著一種厚重的年代感。大廳角落裡擺放著一罈罈老酒,案幾上賬房的賬本,老舊的算盤,這些都讓葉子覺得自己彷彿誤入了梁山泊。
踏著木質的樓梯緩緩而上,二樓的情景卻有另外一種情致,入目皆為精緻之物,同一樓的風格大相逕庭:若說雕樑畫棟也許形容太過,卻總是不差,更難得的是牆壁上貼了層牡丹花色的軟緞充作壁紙。各處物什佈置選擇也頗為仔細,琉璃燈晶瑩剔透,青玉杯盤泛著暖色的光……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美,都那麼…奢華,美到讓人生出些許疑惑,這似乎不是一個邊城之地酒樓該有的財力……
那主家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笑道,「咱們醉香居這二層一般都是提供給這城中達官顯貴的。」葉子蹙了蹙眉,又不著痕跡地詢問,「城主大人平日裡也會來嗎?」看二樓這裡的花銷用度已經超出了城主府的用度水平,羅鳴傑作為一方父母官,難道會不知道?那主家正從櫃子裡取出契約和印章,聽到葉子問話,溫和地笑,「葉公子此等采沒受過城主招待嗎?城主大人喜好詩書,有時會在這裡設宴招待一些人士子。」葉子微笑,撣撣袍子上的灰打著哈哈,「哈哈,家母對小生家教管教甚嚴。小生平時難以出門。這不還有春試嘛,家母讓我好好複習準備啊。」
那主家聽得葉子一言,手上略滯了滯,臉上表情有些僵,「公子,這契約簽下您也算醉香居一大東家了,小的本來還指望憑您采為咱們醉香居招攬客商呢,您這——」
「哦,是嗎,那既然如此,小生一定會盡到自己義務的。喏——」她嘴巴說著就勢把簽了名字的契約遞過去,自己手中留下一份。「如此小的便謝謝公子了。」
「對了,我還想問個問題,請問您是這裡的老闆嗎?」那人抬頭瞧了葉子一眼,「公子玩笑了,小的並不是這裡的老闆。這裡的大東家是咱們這裡的富商林老闆。」
「如此唐突了,小生明日再來拜訪,今天謝謝您了。」
「公子言重,我送公子下樓。」
「好。」葉子轉身,再不發問。
出了醉香居,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葉子鬆了一口氣踩著腳下的葉片慢慢踱著步,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天空依舊高遠遼闊,追逐的鳥雀嘰喳鳴叫,空氣中說不出的寧靜祥和。直到現在,她總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因為一個奇怪的原因來到了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現在居然為了個任務成天想著如何獲得錢與權。古代的空氣很清新,但似乎自己身上壓著的擔子變的日益沉重起來。現在,過去。不知道自己的親人朋友有沒有發現自己失蹤了呢?呵,自己未來的路啊,朝向哪一邊呢……
用完晚餐,葉子又跑去小花園坐在水榭台階上抱膝望著星空發呆,就這麼靜坐著哼著曲子。
「喂,發什麼呆呢。」葉子沒答話,依舊呆坐著。月光灑下,頗有淒清之意。那人見葉子不搭理他他倒也不生氣,自顧自撩了袍子下擺坐在她旁邊。
「喂,我說。」葉子輕聲啟唇,「咱們雖為『兄妹』,大晚上的在別人家私自『幽會』不太好吧。」秦天聽她的話,拉過她的手。葉子蹙眉要掙開他的手,反而被他攥得更緊。他掰開她的手心,用手指在她手心寫:周圍沒什麼人,放心。
葉子朝他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那我就放心了。」,秦天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失神,似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她看著他的動作,臉微微紅著不著痕跡地把身體往他遠一點的地方移了移,低頭沉默著。
秦天蜷起手肘支著下巴,眼神飄向遠方。他額前的銀髮被夜晚輕柔的風撩起,銀絲在月光下閃著星耀般的光彩。葉子心中奇怪,這傢伙大晚上跑來又不發一言,好吧,不說就不說,你不說,我說。於是她問了他心中一直的一個疑慮。
「秦天。」她叫他的名字,「從沒有聽你說過你的家人,你就這樣拐著我跑出來,難道沒想過家人?」一陣沉默,他沒有回應她的疑問。夜很靜,雖然有樹葉沙沙響,但更顯沉寂。兩人的呼吸可聞,她微瞇著眼睛逆著樹葉的斑駁暗影看著那薄如蟬翼的清淺月色,心中放棄了對這個問題的追逐,她決定回房間了。
「我沒有父母家人了。」晚風吹起低沉的嗓音,猶如風中的花香般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