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美,你快放手!」
「不,我不放!」
「快放手!!」
「不放就是不放!!」
瓢潑大雨中,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整個人趴在山坡邊緣,身上、臉上糊滿了泥漿,已經看不清她的本來面貌,雨水肆意地沖刷著她的身體,只見她一動不動,雙手緊緊地拽著另一隻纖細的手臂,她的正前方是一道斷崖,而被她抓著的那隻手的主人,整個人已懸在空中,岌岌可危。
她們所在的坡其實並不陡,但天雨泥濘,兩人猝不及防地從上面摔下來後,一路橫衝直撞,翻滾而下,等到殷梓妺發覺身下一空,再無著力之時,已是到了懸崖邊緣,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她的手被上面的杜美美一把抓住。
「快放手,不然你也會被我拉下去的!」
「不,我不能放……」美美咬牙切齒地回答,她已經拼盡全力,身體卻仍然止不住地下滑,感覺就像運動會上兩隻實力懸殊的隊伍比賽拔河,繩子那頭傳來一股巨大的難以抵抗的力量,拖著她的身體一點點向前、向前……「加油,加油!」她彷彿聽見有人在旁邊為她吶喊鼓勁,模糊的人影在她眼前奔跑、晃動,她想喊,卻喊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雙手麻木,眼冒金星,頭很暈,身上很疼,力氣好像一個漏了氣的皮球,正在緩緩地消失……
她堅持著,負隅頑抗,直到大勢已去,再無力為繼。
剛上初中的時候,鎮上的小公園引進了一台「海盜船」,轟動一時,幾乎每個孩子都去坐過——那可是個體型龐大的大傢伙,視覺效果相當震撼,簇新的油漆刷得珵亮,五顏六色的旗子迎風飄揚,尖尖的船頭立著一個抓人眼球的木頭模型,足有一個人兩倍那麼大——獨眼龍,三角帽,左手提著望遠鏡,右手高舉一把大刀,呲牙咧嘴,面目可憎。美美在台下一邊排隊一邊一個勁兒地朝上瞅,心中大悟:原來真正的「海盜王」是這個樣子……
雖然坐一次要五塊錢,但躍躍欲試的人總是絡繹不絕。機器一開動,伴隨著齒輪轉動發出的轟鳴聲,海盜船開始慢慢地晃動起來,像是蕩鞦韆,越蕩越高、越蕩越高……到最後,感覺就快要衝到天上去了。美美看得目瞪口呆,覺得那是在飛。
隨著每一次的上升與下落,船上傳來一陣陣整齊而撕心裂肺的呼喊,聽得人心驚膽戰。待到船停穩後,固然有人談笑風生若無其事,但大部分人都面如土色,有的哇哇大哭,有的唏噓不已,甚至還有的才從上面下來,就衝到一邊吐了個稀里嘩啦。
美美有些後悔,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匡鐺」一聲,一根鐵桿子罩下來,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身體。
飛起來之前,她聽見阿尚說——「美美,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
難受,無法呼吸,風呼呼地往鼻子裡灌,一顆心像是被揪住使勁提了起來。
美美始終沒有鬆手,只是在最後時刻,她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