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祁燁現在在二樓做什麼,蘇瑾吃飽飯覺得有些無聊,便吩咐小二又做了兩個菜,然後她親自端到千醉坊大門口,給童川送了過去。
「蘇姑娘,你這是……」
「川哥,就別這是那是了,趕緊吃吧,我知道你餓了。」蘇瑾將筷子硬塞到童川的手裡,然後指著其中一盤紅黃相間的菜笑道,「你瞧,這個菜叫做絕代雙嬌,其實就是青紅辣椒混炒,我閉著眼睛都能炒出一大鍋來的菜,這裡居然賣二十文,還就這麼一小盤。川哥,你知道二十文可以買多少青紅辣椒麼?還好不是我出錢,不然拿二十文買只燒雞也比這划得來不是?」
童川點頭,一邊扒飯一邊聽蘇瑾而耳邊嘰嘰喳喳,不覺有半點不快。
「對了,崖崖樂說等後院裡的臘梅開了花,就讓我隨著冬兒姐姐她們去摘,說把摘下來的臘梅花曬乾,然後再加一些亂七八糟的玫瑰金盞什麼的沏茶喝,那滋味兒,美得很!川哥,你喝過崖崖樂說的那個茶麼?那滋味兒是不是真的很美?對了對了,我答應了衛子崖的,到時候他給我沏茶喝,我就給他煮火鍋吃,到時候川哥你也來哦,人多顯得熱鬧嘛,你說是不?」
不經意間,童川對上了蘇瑾晶亮的眸子,竟心下一緊,不小心噎到了!
「咳咳——」
「對不起,我忘記叫湯了,你等我,我去給你倒杯茶來。」忙不迭的,蘇瑾跑到店裡,然後手忙腳亂的向小二討來了茶壺,然後直接擰著茶壺就往店門口沖。
話說,這什麼情況?
不過只是去店裡討壺茶的功夫,蘇瑾回來便看到童川持劍與一幫黑衣人廝殺的場面,且刀刀見血,招招下死手!
真的是太血腥,太暴力了!
「蘇姑娘,此次不宜久留,趕快跟我走!」
踮著腳,蘇瑾正看的入神,一穿著月白長衫做路人打扮的中年大叔拉住了蘇瑾的手腕,壓低嗓音,焦急道,「晉王殿沒料到會有歹人偷襲,不得已的,只能派我來保護姑娘,自己先行一步回府。姑娘,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那川哥他……」
「眼下顧不得那麼許多,趕緊走!」
蘇瑾發誓,她是被硬生生拽走的,這位大叔的氣力,很是霸道。
「大叔,你能不能慢點跑?我腿短,跟不上……」喘著氣,蘇瑾因冷風灌入鼻腔而不斷的嚥唾沫,卻緩解不了喉嚨處的難受。她身子骨不好,不能這樣長時間的在戶外的奔走,否則很容易就會因為喘不過氣來而導致昏厥,所以,就算是因為要躲避歹人的攻擊,也不能拼體力,否則下場還是逃不開一個死字。
「再忍忍,前面就是九轉巷了!」大叔頭也不會的說道,氣力依舊很足。
九轉巷是什麼地兒?
蘇瑾怎會知道?雖然來京師已有一頓日時,但她從沒去到過正街上!所以,等到了九轉巷後,蘇瑾才慢慢覺察到了不對勁。九轉巷是一條巷子,模樣就和其他的巷子一樣普通,可不知為什麼,蘇瑾心覺眼前的這條巷子有些陰森恐怖的氣息,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想到這,蘇瑾在進入巷子前的那一瞬,便用力,狠狠的甩開了那個拽著自己一路跑的白衣大叔。
糟糕!
這週遭,竟空無一人!
對此,大叔有些驚愕,卻轉身笑道,「蘇姑娘,怎麼了?」
單手抓著胸口處,蘇瑾的氣息很是急促,「我……我要回千醉坊,我,我要回去找……」
「回去找死?」
白衣大叔背對九轉巷巷口,身後黑漆漆的巷口,就像是猛獸大大張開的嘴,極其可怕。而站在猛獸面前的白衣大叔,眼下正一臉輕蔑的看著面前的蘇瑾,仿若他覺得自己面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隨隨便便就能掐死的螞蟻。是的,一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娃,不僅不會會武功,腦袋也不夠靈光,所以說,用螞蟻來形容,簡直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聽聞此話,蘇瑾咬唇,暗道不好!
「蘇姑娘,我知道你腦袋不太好使,但是人話應該能聽懂吧?」
白衣大叔的臉已經不復存在,此刻的表情雖說算不上是猙獰,可也相差無幾,他一步步的朝蘇瑾靠近,手裡拿著不知什麼時候從哪裡掏出來的匕首,「呵呵,不好意思,我說錯了,因為一個死人,是沒辦法去找死的。將軍家的二小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將軍家的二小姐?
蘇瑾心緊,不安的皺眉,「你……你是……」
「一介草民,姓甚名誰,並不重要。」
「你要殺我?」
蘇瑾試探性的詢問,卻不想,白衣大叔卻譏諷著反問,「你不該死麼?」
搖頭,蘇瑾斬釘截鐵的回答,「不該。」
「哈哈哈,好一句不該,好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白衣大叔仰天大笑,隨即持匕首對準蘇瑾,呵道,「蘇瑾,我且問你,那七十八條魂斷永安的無辜亡魂,可有在午夜子時入你夢中,將你拆骨扒皮食血啃肉?」
搖頭,蘇瑾的回答,依舊斬釘截鐵,「我吃得好睡的香,日子過的爽歪歪。還有,你口中說的,那七十八條魂斷永安的無辜亡魂,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那七十八條魂斷永安的無辜冤魂,在外人的眼裡,都是因得了瘟疫而死!」
「……」
「怎麼,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白衣大叔放肆大笑,表情猙獰的有些可怕,「蘇瑾,二小姐,我兒子才六歲,六歲啊!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你是怎麼狠心下手的?為什麼,為什麼你娘當年生你的時候,你不隨她一塊去死!」
如果可以的話,死,還真是個不錯的解脫法子。
可惜,現在這身體的主人,是蘇瑾,一個真正無辜的人。
之前在永安,蘇天斬還在世的時候,蘇瑾便知道自己是個有爹沒娘的孩子,後來,蘇天斬去了江北,她便問過清歌關於自家娘親的事情,可惜,清歌說不太清楚,因為後者進將軍府不過一年半的光景,而她娘,貌似在這之前就已經不在人世了。清歌說,呆在府裡的老人明明知道,但大家都不願意提起此事,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個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秘密。
「大叔你,知道我娘的事?」
「我當然知道!」白衣大叔的此刻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胡亂揮動著手中匕首,大步朝蘇瑾走去,「你娘生你的時候,因難產命懸一線,蘇將軍明明說了保大,要保大!可你這個災星,不僅活了下來,還剋死了自己的娘!為什麼,為什麼你隨你娘一塊去,如果你在出生的那天就死去的話,之後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來不及躲,面對那在自己眼前危險晃動的匕首,蘇瑾只是本能的伸出右手,擋住自己眼。
嘶——
疼痛,來的很快走的很慢,留下的觸感,更是無比深刻。
喜慶的紅色棉衣被劃拉開了一道口子,像雪花一樣輕柔的棉絮正從破口處飄出,而破口處的下面,一道淺顯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很快,便被溢出的血液給遮掩住了。
捂著受了傷的右臂,蘇瑾表情,竟是出乎意料的淡定。
試想,如果不是這身厚實的的棉衣抵禦了匕首攻擊的大部分力道,她流的血,吃的痛,肯定要比現在多的多。蘇瑾自認身子骨差,可她也自認自己不是一個嬌貴的千金,面對眼下這種情況,她不能哭,不能跑,不能躲避不能沉默,一定要昂著頭挺著胸,一字一句的解釋清楚。
她,是蘇瑾,不是災星!
她,和所有人一樣,有活著的權利!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把事情說清楚,然後我也希望,在自己說完後,也聽一聽我的說辭。或許,在你的眼裡,我是狡辯,我是災星,我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可我必須得告訴你,那日永安城內的屠殺,與我無關,而那日的屠殺為什麼會被篡改成瘟疫,不管和我有沒有關係,但我發誓,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你說與你無關,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白衣大叔臉上的表情越顯猙獰,只是那笑聲,叫人覺得有些淒涼悲慼,「我是永安人士,十五年前,在將軍府當侍衛。在你出生之前,那一年是個很普通的年份,沒有任何大事發生,風調雨順,田里莊稼的收成不錯,人們的日子過的很安逸。可就在你出生的那天夜裡,西巷永安票號的總店起了大火,兩百多個人用自己鮮活的生命為你的出生舉行了盛大儀式。你降生後的第一句啼哭,很普通,可那兩百多條鮮活的生命泯滅,又是何等的壯觀淒慘?緊接著,因為你的頑強,你娘也沒能活下來,而在那之後,永安因票號的焚燒陷入了一團糟,雖然朝廷在第一時間接手了此事,可是補給的錢財,哪是那麼容易就能發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