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震動了下,卻並未開啟密道。
他重新伸手到開關處,以前幾乎重複過無數次的動作,閉著眼睛都能做完的這一切,可在今日卻彷彿萬般困難。沒有了她的溫度,掌心冰涼。微顫的手幾乎無力按下那開關……
終於,『轟隆』一聲,床榻翻動,幽深陰暗的密道階梯出現在眼前。
他緩緩的走了下去,黑暗的密道裡沒有一絲光亮,紫眸毫無焦點的直視著前方,一步一步向著那滿是藥味的密室而去。推開密室的門,一室死寂般的靜謐。
原來,她並不在他的身邊,即使這裡也留不住她絲毫的氣息。
他一直恍惚的聽到她的笑聲,她的一顰一笑彷彿近在眼前。軟軟甜甜的聲音,微微上揚的尾音,卻原來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
為什麼有些時候,明明她近在咫尺,卻覺得又遠在天涯……
滴翠殿內靜的鴉雀無聲,那天發生了什麼只有少數人知道。但從那天之後,蘭葉公主被陛下禁閉在滴翠殿,不許任何人探望。更甚至大刀闊斧的將死忠於公主的一干老臣全部換掉,提拔了年輕的人才頂替,如此無情果決的做法讓還想替公主求情的人徹底打消了念頭。
一時間,南隅朝堂上下,氣氛僵硬詭異。
「公主。」翠兒小心翼翼的端著湯藥,扶起床上的蘭葉。
「……咳咳咳,拿開,本宮不喝!」
蘭葉呵斥,一把揮開翠兒手中的藥。她的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揪著胸前的衣襟瞪著翠兒,「那天衝進來的那個人是誰!?」
「誰……是誰?」翠兒眼神飄忽,不敢對上蘭葉的眼眸。
「本宮問你那個打傷本宮的,滿臉圖騰的男人是誰!?」
「奴婢……奴婢不知。」
「你怎麼會不知!?本宮暈過去後,你們這些不是都還在!」
蘭葉氣的渾身顫抖,想到她堂堂南隅最尊貴的公主竟然被一個不知底細的男人冒犯,最可恨的是連那個男人的臉都沒看清!
「後來是陛下……」
翠兒撲通一聲跪下,顫抖著發不出聲音。看著蘭葉不斷的悶咳,她顫巍巍的勸慰,「公主,請服藥吧,陛下特地讓御醫來為您看看的。」
「哥哥他……他有來看我嗎?」提起那個人,蘭葉的眼眸晶亮,暗暗期待。
「公主……」翠兒不忍,別開眼去。
蘭葉頹然的倒在床上,目光無神的望著床帳,嘴裡喃喃自語,「他變了,以前的他明明不是這樣……明明從小就只有我在他身邊,明明他已經答應了父皇會娶我為妻,為什麼……為什麼會為了另一個女人……」
翠兒看到一貫高貴驕傲的公主如今的樣子,不僅悲從中來。她是自幼被帶進宮內,選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她一路陪伴著公主長大,看著公主出落的越來越美麗,看著公主情竇初開的第一次戀上一個男子,公主那燦爛的笑靨讓她以為,這種幸福會永遠的被公主握在手中……
她咬咬牙,安慰道,「公主,沒事的。陛下再怎樣也不可能捨棄公主,畢竟陛下他不過是靠著公主才登上帝位的。先皇如若不是心疼公主,又怎會讓毫無南隅皇族血緣的陛下登上南隅的九五至尊之位。只有公主才配在陛下身邊母儀天下!」
蘭葉的神色微微軟化,彷彿被翠兒的話打動。她緩緩回神,走到桌前提筆寫了幾句交給翠兒,「你將這個交給哥哥,就說如果這樣哥哥還不肯來看本宮,本宮就徹底死心了。」
「是。」翠兒神色一凜,接過信箋匆匆離開。
看著翠兒離去,蘭葉緩緩的靠回床榻。神思迷濛的飄回過去那段兩小無猜的美好歲月……
她第一次見到他,他一襲白衣,衣袂飄飄,溫潤清冷的少年悠閒的靠在樹下,慵懶卻也淡漠疏離。身為南隅帝王的掌上明珠,也是南隅唯一的血脈。誰見到她不都是畢恭畢敬的,唯有那個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情竇初開的她第一次記住了一個男子的臉孔,當她知道他不過是父皇帶回來的一個藥人,那份愛慕全部化成不甘和氣惱。
南隅善藥,這作為試驗藥性的藥人自然不少。只是藥人地位卑賤,就連普通百姓家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也不會讓自家孩子去做藥人。更何況那個淡漠清冷的少年還是個來路不明的遺孤。
一個低賤的藥人怎麼配得到她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