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局面,雲州和江顧長安初步同意了顧惜的計劃,為了穩妥起見,他立即給魏方正打了電話,約對方見面。
城顯然不是最佳的會面地點,再三思量之後,兩人將會面地點定在了雲州和江城中間的縣城,洛山縣。
計議底定,顧惜在顧長安的勸說下回醫院輸液,詹明遠則留下來幫顧長安做些雜事。經歷了張岳的背叛,顧長安現在用誰都不放心,有些瑣碎事,還需要外甥幫忙跑腿。
好在詹明遠是個穩重的孩子,通過和顧惜顧長安的談話,他也明白了魏顧兩家目前的處境,雖然詹家並不依靠顧家和魏家,但是有個一把手的大舅和一個房地產商的姨父,對他未來的發展也有好處。
這些關係平時來看不打緊,真要是魏顧兩家沒落了,他們家肯定也跟著遭殃。想到了這些,詹明遠做起事來格外賣力,哪怕不為這些世俗的原因,只看大舅和小姨對他的疼愛,他就不能藏私。
顧惜回到醫院輸完液後,堅定的辦了出院手續。
身體不好應該是重生鬧的,反正除了身體虛弱一些,其他的也檢查不出毛病來。現在大舅和表哥的危機都沒有解除,顧家的難關還沒完全過去,她不能再在醫院裡浪費時間了。
「惜惜,你怎麼這麼倔!」魏湘琴無奈地瞅著女兒道:「剛輸完液,再觀察一天不好嗎?」
「媽,我已經休息了半天了,一會兒爸爸來接我,我們要出去一趟。」顧惜換好衣服,坐在病床上等。
「你不回家呀?」
「晚上會回來的。」顧惜拉著魏湘琴的手,安慰道:「晚飯是趕不上了,但是媽媽你要給我做夜宵吃。」
「想吃什麼?」
「嗯,吃甜湯圓吧?」顧惜想了想,笑瞇瞇道:「要媽媽親手做的。」
「好,我給你做。」
找到了事情做,魏湘琴的擔憂就減輕了三分。
目送女兒和丈夫遠去,她也打起精神,在保鏢的護送下回了家。
車子一路奔馳,在天剛擦黑的時候趕到了洛山。
魏方正已經在飯店等了,他選了個嘈雜的小飯店,要了個靠裡的包廂。
顧惜隨著顧長安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邊品茶的大舅。
「舅舅!」顧惜飛撲上去,抱著魏方正的肩膀撒起嬌來。
「惜惜來了?」多年的仕途浸淫,讓魏方正的臉色有些嚴肅。不過身為家裡的長子,魏方正從小就很愛護底下的兩個妹妹,再加上顧惜是他們幾家唯一的一個女孩,魏方正對顧惜從來都板不起臉來。
「這麼大人了,還對著舅舅撒嬌。」顧爸爸有些吃醋。
顧惜吐吐舌頭,笑道:「我很長時間沒見舅舅了嘛。」說著,愛嬌地晃著大舅道:「舅舅,你想不想我?」
「想,舅舅哪能不想我們家的小公主呢?」說著,從底下拿出一個錦盒,道:「這是上次出差給你帶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顧惜道過謝,雙手接過了錦盒。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串淡藍色的貓眼石手串。珠子在燈光的映照下,閃著潤澤的光芒。
「呀!真漂亮!」顧惜把手串拿出來,美滋滋地帶在手上。「謝謝大舅,送這麼可心的禮物給我。」
貓眼石不算貴重,就是給外甥女帶來把玩的小玩意。顧長安有錢,顧惜什麼沒見過?可是大舅這個手串是特地挑的她喜歡的顏色,只這份心意就讓她很感動了。
看小女兒一臉激動的樣子,顧長安撇了撇嘴,貓眼算什麼,回去就給閨女整個鑽石的!
寒暄過後,終於進入了正題。
「長安,你這次叫我出來是為了什麼事?」顧長安在電話裡說的很模糊,所以魏方正還有些沒進入狀態。
「是這樣的。」
顧長安整了整臉色,將他和顧惜下午商議的經過向魏方正講了一遍,隨著話題的深入,魏方正的臉上也陷入了沉思,當然沉思之外,更多的是對顧惜的驚奇,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天真嬌憨的外甥女竟然把官場和商場的事看得這麼透徹。
「所以,我想把雙官橋的地塊出手,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讓曾主席不高興。」顧長安把顧慮說了出來。
「我想一想。」魏方正閉起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顧惜和顧長安坐在圓桌邊,也跟著沉默下來。屋子裡變得很安靜,顧惜有些焦急地看了顧長安一眼,想讓他再勸勸大舅,可是顧長安卻輕輕搖了搖頭。
惜惜的主意雖好,但是官場上的事沒她想的那麼簡單,這件事必須由大舅子自己做出取捨。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魏方正睜開了眼睛,看著顧氏父女屏息的模樣,他輕笑道:「你們那麼緊張幹什麼?」
「大舅,我擔心你嘛。」顧惜顫聲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惡,他們就是想把我們家往死路上逼!」
「別怕,有大舅在呢。」魏方正拍了拍顧惜的手,眼裡閃過一抹疼惜。「惜惜,你是怎麼想出要賣土地的主意的?」
「我就是覺得那塊地既然是個麻煩,我們把麻煩甩開不就好了。」顧惜扮天真道:「京城顧家我們現在惹不起,倒不如遂了他們的心意,這樣他們就不會再陷害我們了。」
「你呀,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魏方正笑道:「不過簡單也有簡單的好處,至少你抓住了事情的本質。」顧惜還沒從舅舅的誇獎中回過神來,就見魏方正轉頭對顧長安說道:「長安,惜惜的想法不錯,你明天就把賣地的風聲放出去。」
「這麼快?」
「這事宜早不宜遲,越快越好。」
「可是曾主席那邊……」
「曾主席那邊我來說,你不要擔心。」
「好,我聽你的。」大舅哥雖然為人剛直,但是他並不缺乏從政頭腦,要不然也不會從一介布衣混到一市副職的位置。
賣地的事議定,魏方正心裡的疑惑還沒完全消除,他知道盯著雲州正職的人不少,但是卻沒想到遠在京城的顧萬同也在打這個主意。
「我們哪裡得罪過京城顧家嗎?」魏方正疑惑道:「除了你們家的公司外,雲州的正職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恰好在這時,他們點的菜送了進來,談話被打斷了,顧惜的思路卻被接續了起來。「舅舅,你沒聽到風聲嗎?」
「什麼風聲?」
等包廂的門重新關好,顧惜才把前世的消息透露了出來,「大舅,我聽我同學說雲州可能要升級。」
「怎麼可能?」魏方正吃了一驚,怎麼這消息他這個當副手的不知道呢?「你從哪裡聽來的?」
「同學的同學說的,」顧惜胡編道:「這個消息也許不作準,但是也不見得就是空穴來風。」
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麼顧萬同死盯著雲州的位子就解釋的通了。可是一個城市的級別要上去,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要申請要審批,要走無數道手續,有時候集一個城市之力都不見得能辦到。
魏方正不想相信這個消息,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陰私事,無一不讓他確定,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可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為什麼他身為雲州副職卻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難道,他已經被排擠到了圈子之外?一想到這裡,魏方正的冷汗都冒了出來。這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看到大舅的表情起了變化,顧惜知道她可能透露的太多了,可是這件事不說出來,她又怕大舅喪失掉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舅,雲州的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敲定的,顧萬同屬意雲州,可能也是打著搶佔先機的主意。」顧惜安慰道:「您或者暫避鋒芒,或者讓他把目光轉向江城,這樣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與他正面碰上?」
聽了顧惜的話,魏方正的眼裡閃過一抹深思,「惜惜,這些是誰教你的?」
「啊?」顧惜一楞,傻傻道:「我自己想的。」
魏方正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些話怎麼可能從一個十九歲的小女孩嘴裡說出來?他不願去想顧惜的反常,只能從另一個角度推斷,難道是有人要透過顧惜的嘴告訴他什麼?
這個人是誰呢?他想要做什麼?
「你同學是誰?」
「是……」顧惜猶豫了一下,道:「他姓付,他爸爸是建委的。」
「是前兩年從京城調來的付主任嗎?」魏方正的眉頭擰了起來。
顧惜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道:「是。」
「這就對了。」魏方正心思電轉間已經將這些事串聯了起來。其實顧惜抖出付建的老子純粹是被逼無奈,可是她卻誤打誤撞地給魏方正提供了新思路。
這些事涉及到省內高層,還有一些派系問題,魏方正不會向外甥女解釋這些,他只要知道顧惜並沒有他們想得那麼妖孽就夠了。
或者說,其實魏大舅和顧爸爸在給他們的小公主找借口?反正他們不會相信一向天真嬌憨的小公主突然變成了滿腹陰謀的心機女。女娃娃就要有女娃娃的樣子,外面的風雨有男人們擋著,女人們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只是愛女如命的顧爸爸和魏大舅不會想到,沒有了男人庇護的小公主曾經經歷了什麼,顧惜今天的滿腹算計,也是多次經受折磨後的成長。
結束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餐,魏方正和顧家父女上了車,共同駛往江城方向。
時間有點晚了,但是魏方正在向老領導做了匯報之後,那邊也坐不住了,讓魏方正馬上到江城去見他。看來從顧惜嘴裡吐露的信息已經引起了某些高層的注意。
魏方正和顧家父女的車子在高速路口分道揚鑣,魏方正自去見老領導,顧家父女則是回家休息。
分別之前,魏方正再三囑咐顧惜,不要再摻和這件事,等顧惜乖乖點頭後,又低聲囑咐了顧長安幾句。
「爸,大舅跟你說什麼了?」顧惜好奇道。
「沒什麼。」顧長安摸了摸女兒的頭,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打聽那麼多。」
「爸!」顧惜表示不滿。
「你大舅說,賣了地之後就不要插手這件事了,要盡快擇出來。」
「大舅是想保護咱們。」
「嗯。」顧長安點了點頭,道:「你大舅照顧咱們家這麼多年,爸爸不會坐視不管的。」
父女倆說著話,很快就到了顧家的小別墅。
顧長安發跡之後,很注重家庭的生活質量,顧家的房子也是他精心挑選之後才選址建造的。
顧家的房子佔地不大,但是勝在精緻,處處都體現著主人的巧思。
顧惜下了車,站在花香撲鼻的庭院中,看著從落地窗中流瀉出的暖黃的燈光,眼睛慢慢濕潤了。
這是她想了念了十年的家啊!這是溫馨的、有爸爸媽媽寵愛的家啊!
「惜惜,你怎麼了?」聽到車響,魏湘琴打開門走了出來,看到女兒泫然欲泣的模樣,慈母之心被狠狠地紮了一刀,「乖啊,不哭啊!」
「媽媽……」顧惜撲到母親懷裡,肆無忌憚地哭出了聲。
「怎麼了這是?」停好車的顧長安也被嚇到了,他從沒見過女兒這樣,這撕心裂肺的哭法,簡直把顧爸爸的心都擰疼了。
「乖乖,不哭了啊,有什麼委屈就告訴爸爸,爸爸不把那些欺負我閨女的人碎屍萬段,老子就不姓顧!」
「沒,我沒事。」顧惜哭的一邊打嗝一邊道:「我就是,就是想家了。」
啊?這是什麼意思?顧長安夫婦傻眼了。可是眼前不是追問的好時機,等女兒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泣,兩口子還在那兒糾結呢。
「媽,我的甜湯圓呢?」痛哭之後,顧惜心中的塊壘消散不少,她看著一臉糾結的父母,再次對自己的不管不顧感到了羞愧。重生之後她的情緒起伏太大,而且隨著她情緒的起伏,攪得父母也跟著擔心。
看著父母憂心的面容,顧惜暗暗下決心,再也不能讓父母擔心了,那個嬌憨可愛的小女兒必須得回來了。
見女兒愛嬌地蹭著自己,魏湘琴暫時把滿腹的心疼放下,她拉著女兒的手,笑道:「已經做好了,就等著你回來吃了。」
「爸爸也一起吃。」
「好。」不愛吃甜食的顧總經理,咬了咬隱隱作痛的牙。
吃過母親的愛心湯圓,又在父母關愛的目光中走上了樓梯,顧惜看著眼前熟悉的白色房門,有些近情情怯。
十年了,她多麼想時光倒流,父親沒有出事,母親沒有生病,自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可是每一次午夜夢迴,她都只能默默地數著心裡的傷痕,告訴自己堅持,堅持,再堅持,父母之仇不報,她絕不允許自己去死。
熬啊熬啊,她整整熬了十年,曾經心裡那小小的渴望也已經變得麻木,可是沒想到就在她已經絕望的時候,時光倒轉,她又回到了父母身邊,回到了她心愛的家。
顫抖著手推開門,一切如舊,似乎苦熬的十年只是一場噩夢。
現在,夢醒了。
「惜惜,你站在門口幹什麼?」魏湘琴不放心女兒,跟上樓來。
「沒什麼,」顧惜露出一抹甜笑,道:「媽,你怎麼上來了?」
「還不是怕你又哭啊!」魏湘琴拉著女兒進了門,娘倆坐在床上,說著知心話,「惜惜,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媽媽啊?」
「沒有啊。」顧惜靠在母親肩頭,小聲道:「我就是有些擔心爸爸公司的事嘛。」
「只有這樣?」魏湘琴遲疑道:「真的不是為了別的?比如說感情啊什麼的。」
「媽,你在說什麼呀,我還小,才不考慮這些呢。」
「你都是大姑娘了,談談感情也不算什麼。」魏湘琴自認是個開明的媽媽,女兒長得這麼漂亮,要是沒有男生追才是怪事。「不過你要掌握好分寸,只談感情可以,拉個小手也不算什麼,可不能一頭栽進去,什麼都給人家。」
「媽!」顧惜臉紅了,以前母親可沒跟她談過這方面的事,再說經歷了前世那不堪的過往,她一點都不想跟男生接觸,更別提談戀愛了。
「哎呀,媽不說了,」看女兒惱羞成怒的模樣,魏湘琴識趣地打住了話題,「總之,你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
顧惜故作羞惱地把魏湘琴推出了房間,被母親這麼一鬧,傷感的情緒消散了大半,她轉身撲在大床上,含著笑意在床上滾來滾去。
終於回來了,真好。
第二天,一家人神清氣爽地圍著桌邊吃早餐。
顧爸爸是清粥小菜,顧惜是小籠包配荷葉粥,顧媽媽則是麵包培根加牛奶。
「惜惜,你看外面!」顧爸爸往外一指,趁著顧惜往窗外看的當口,手裡的筷子快准狠地插中了顧惜面前的小籠包。
「顧長安!」筷子插中了包子,可是沒等他拔起來,魏湘琴的叉子一把將他的筷子截了下來。
「老婆,為什麼閨女有肉包子吃我就沒有?」顧長安委屈了,他想吃肉。
「你忘了你的體檢報告怎麼寫的?血脂那麼高還想吃肉!」魏湘琴把小籠包叉到顧惜的盤子裡,慈愛道:「惜惜剛出院,得吃點好的。」
「我抗議!」
「抗議無效!」
顧惜看著爸爸可憐的模樣,悶笑道:「爸,再堅持堅持啊!」說著,當著顧爸爸的面,慢條斯理地把包子放進了嘴裡,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咽起來。
撲鼻的香氣鑽進鼻孔,顧長安看著眼前的白粥小青菜,再看看妻女盤子裡的美食,再次悲憤了。
「你們不讓我吃,我……我出去吃!」
「你敢!」顧媽媽的眼睛瞇了起來,事關老公的健康,這事沒得商量。
「我……」不敢。
看著老爸乖乖地端起碗來喝粥,顧惜對母親投去一記佩服的眼神。
魏湘琴看著丈夫賭氣的模樣,從烤箱裡端出一盤素包子來,道:「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閨女搶食,快吃吧,我還能餓著你不成?」
顧長安這才舒展了眉眼,哼,女人嘛,還是得聽男人的話。把男人伺候舒服了,才有好日子過嘛。
吃完一頓熱熱鬧鬧的早餐,顧惜趁著顧長安還沒出門的功夫,對著父母說道:「爸,媽,我想去趟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