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忍著痛,輕皺眉頭,「算了,她也不過是路人一名,沒必要計較。」
「可她讓你的傷口變得這般嚴重,你還不計較?你要是不願意,我就進宮收拾她,將她的臉打成豬頭,看她還怎麼見人,然後打完我就跑。」
「好啦,怕是你還沒進去就要被你夫君擒住,以前我潛進皇宮的時候,要不是你夫君願意停手,怕我一晚上都跑的不利索。」
丁月華低頭沉思,又觀察了月兒的臉色,問道,「月兒,問你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那就要看是什麼問題,要是你問我能不能管你吃喝一輩子,那我就直接告訴你,不行!」
月兒穿好褻衣,拉開薄被一手撐著頭躺下。
丁月華瞧了一會兒她,低了下眼簾,「你知道我要問什麼,故意打岔。」
月兒嬉皮笑臉,用手掃撓丁月華的腰身。
丁月華樂的躲開,又說道,「一開始我就覺得你的身手不一般,那時我不敢肯定,昨日見到了你的寶劍,才知道我沒猜錯。你是玄月的傳人,你手上的劍叫做玄月劍,對嗎?」
「既然你已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十幾年前柳家一案我也是聽說過,直覺告訴我,你接近皇宮和太師府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給柳家翻案,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問到點子上了,洞察力不錯呦!」月兒神秘的一笑。
「那你就快說!」
月兒抬起一根指頭搖了搖,「我也沒答應告訴你。」
「你不是說我問到點子上了?故意逗我?」
月兒盤腿坐了起來,正色說道,「月華,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你也應該知道,咱們倆是同一種人,如果換做是你,你會說嗎?」
丁月華顯出黯然,將薄被捲進懷裡,「你不說我也不逼你,你要是有解決不了的事一定要告訴我,你是我的好朋友,又是我的小姑子,我可不希望因為沒能幫上忙,令你受了太多的罪!」
「呦呦呦,承認我是小姑子了?真不害臊。」月兒瞇起眼。
「你才不害臊!」
「你不害臊」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幹嘛用枕頭砸我,你以為你受傷了我就不敢欺負你了?」
「跟那沒關係,主要是因為我不想當君子,看枕頭!」
另一個枕頭砸過去,兩女嬉鬧在床上。
月兒做武師父已經三日,每日皇子們都不在練功房,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便帶了許多書來看。
一日悶熱的下午,月兒正在看一本剛買回來的《民間異事》,裡面記錄的全是民間搜到的各種怪事,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情節很吸引人,看的不亦樂乎。
「匡堂~」一聲,練功房的門被人推開,兩宮女憤憤的站在門口,升國公主沒好氣的跨了進來。
「柳護衛,這沒想到,原以為你會悉心教導皇子,你竟然將皇子不管不顧,還偷偷的躲在這裡看《春一宮圖譜》?看來,你是想讓皇兄治你的罪!」
公主的話音未落,一名宮女快步走到月兒身邊將她手中的書叼走。
月兒冷笑,好好的一本《民間異事》,等你呈到皇上跟前的時候,就真的要變成《春一宮圖譜》了。
她順著公主的話說,「回公主的話,是啊,月兒就是在看《春一宮圖譜》,因為月兒覺得將那上面的功夫練好,皇上肯定會喜歡!」
升國公主睜大了眼,「你,你,你不要臉。」
「公主,這要不要臉的話,你還是別說,如果不願···」
話未說完被公主打斷,「我要拉你去見皇兄,看看他是信我還是信你!」
「悉聽尊便。」
公主惱怒的邁著步子,兩宮女像看犯人一樣,夾著月兒走在去御書房的路上。
到了殿內,公主顧不得侍衛的阻攔闖進去,趙禎正在御案前認真工作,抬頭看了看。
「皇兄,這就是柳護衛教皇子們的功課。」升國公主冷冷得將書本放在御案上。
趙禎不明所以,將書打開,立刻被裡面的畫面吸引,雙眼中透漏出光彩,但隨即恢復常色,將書往御案上一甩,瞟向月兒。
「柳護衛,這是怎麼回事?幾名皇子還這麼小,怎麼能讓他們過早的接觸這方面的事情,就算要教,也要等到他們大婚的時候,知道嗎?」
月兒抬起頭,看來皇上是誤會了。
升國公主趕忙解釋,「不是,是她在練功房偷偷看這個,而幾名皇子卻在外面玩耍,她根本就沒有盡到武師父的責任,將皇兄的囑托和期望當做空氣,太敷衍了,皇兄應該懲治她。」
月兒心中暗笑,升國公主,你好無聊。
趙禎瞇了眼,「柳護衛,你可有何解釋?」
月兒正要開口,又被升國公主搶了先。
「皇兄,你不知道,她居然說她看這個是為了,是為了,為了讓你喜歡,她太不顧及女兒家的形象,真跟傳言裡的一樣,黑···」
趙禎眼一挑,「黑寡婦?勾引朕?是嗎?」
升國公主點點頭。
趙禎瞟向月兒,浮出了微笑,「柳護衛,可是公主說的這樣?」
月兒摸了摸鼻頭,「回皇上的話,是的!」
趙禎來了興趣,「那你看這本書可有什麼感悟?」
月兒上前一步,半羞澀半勇敢的說道,「月兒喜歡『倒拔垂楊柳』那一招,一定,一定很過癮。」
說完面上浮出一絲紅暈,害羞低下了頭,趙禎更是笑瞇瞇的盯她。
升國公主咧了嘴,「皇兄,她不教皇子習武,你怎麼不管,還和她商議起這種,這種事情?」
趙禎正正臉色,將月兒一指,「柳護衛,公主說的你可知承認?」
月兒也正了臉色,恭敬地說道,「皇上,既然您肯將皇子要與月兒,那月兒就請皇上放心,月兒自有方法來提高皇子的身體素質及武藝,定不負皇上的期望!」
「真的?可公主說你沒教皇子習武,你要如何來提高皇子的武藝?」
「就是,我看柳護衛也不過是空口白話,若是想表明自身能力,不如一個月之內給皇上個交代,若是交不出來,就要接受處罰。」
升國公主瞪著眼睛。
趙禎微微抬起下巴,「柳護衛,你接受嗎?」
月兒搖了搖頭。
升國公主瞇了眼,「好一個柳護衛,既然敢否認皇上的話,你是不想讓腦袋呆著脖子上了?來人,將她拿下!」
「慢著」月兒開口,「皇上,升國公主,月兒不是不想立刻教皇子習武,而是月兒有別的教育方法,若是皇上允許,月兒可以說明。」
「哦,是嗎?那柳護衛就給朕說說看,你到會用些什麼方法?」
升國公主還想說什麼,被趙禎伸手一擋。
月兒不卑不亢,細細道來,「皇上,月兒是這樣想的,自古以來,孩子都不願被迫學習,若是你逼著他,他心理上會排斥。
『揠苗助長』的典故,想必皇上和公主定時知道,若是揪著不放,只會造成反面影響。
但若是能用一些獨特的方法來吸引孩子的注意,就算你不讓他學,他也會偷偷的學。那時候,學習成果定會猛然增進,一日千里。
至於升國公主說的也是事實,還請公主莫要著急,有朝一日,幾位皇子定會讓公主刮目相看。
再著,皇上和公主在宮外遊歷過,一定見過不少豐美勝景。皇宮內的花草樹木雖有人照顧,生長得令人賞心悅目,若是跟平原高山上,自由生長的植物比起來,哪一處的更加枝葉茂密?」
升國公主啞口無言,沒想到柳月兒竟有如此說服力,難怪她剛剛願意承認看《春yi宮圖譜》,竟留了一手。
趙禎面露讚賞,含笑點頭。
日子照舊,月兒每日陪趙禎早朝過後便會到練功房看書,升國公主再未管過閒事。
然而幾位皇子卻沉不住氣了,每日原本逃避習武,逮蛐蛐,捉鳥,抓魚,心中卻也惦記著父皇的叮囑,很多日子過去,武師父居然對他們不管,真不知父皇考察的時候要怎麼交代。
於是一個寧靜的下午,幾位皇子準備到練功房去瞧瞧,武師父不教他們武功,在做些什麼?
三位皇子來到練功房,月兒面上蓋著一本書,躺在軟墊上睡覺。
趙昕和趙曦年齡尚小,不覺得什麼,想著武師父就是偷會兒懶,走到月兒跟前將書撥弄撥弄,研究研究。
趙昉不同,他是大皇子,已經十來歲,看見月兒在睡覺他有些氣惱,上前一腳踢向月兒,然而腳還沒碰到就被月兒抓住。
月兒將書籍丟在一邊,笑瞇瞇的坐起來。
趙昉的腳被她抓的死緊,掙脫不開,大聲責問,「柳護衛,你想幹什麼?」
月兒鬆開手,「幹什麼?這應該是我問大皇子的話吧,不知道大皇子踢這一腳是想做什麼?」
趙昕和趙曦兩個小傢伙歪著腦袋看熱鬧,顯然事不關己。
趙昉大哼,「你身為皇家武師,不教皇子習武,居然在這裡睡懶覺,有負父皇所托,應該拉出去問斬。本皇子現在只不過是踢你一腳,你還敢有意見?」
月兒起身抖了抖衣角,在趙昕和趙曦兩個孩子的臉蛋兒上摸了一把。
「大皇子,這可不怪我,我每日一進這練功房都會將功夫施展一遍,之後都是在這裡等著,你們自己不來,我有什麼辦法?」
趙昉無言以對,怔了怔,又說道,「可是,可是就算我們不來,至少你也得督促我們,也不能任由你在這裡睡大覺。反正,反正是你不對!本皇子要處罰你。」
「若是皇子處罰我也可以,不過我可是你父皇親封的皇家武士,更是御前四品帶劍護衛,要罰,也要皇上親自下令,大皇子想濫用私刑,倒還是得先問問去!」
趙昉憤憤的甩了袖子,「昕兒,曦兒,走,咱們找父皇評評理去,柳月兒,你這個黑寡婦,有本事在這兒等著,看本皇子一會兒領了父皇的口令來責罰你。」
月兒樂了,「好啊,那我就在這兒等著,不過大皇子,一會兒給你父皇告完狀可別不敢不來了。」
「哼!」趙昉奪門而出,兩個小不點兒跟著跑去。
趙昕回頭喊道,「曦兒,快點兒,皇兄都走遠了。」
月兒撿起地下的書繼續坐在軟墊上翻看。
幾刻鐘後,練功房外傳來一陣細小的腳步聲,躊躇在門外不敢進來。
月兒對著門口大聲說道「還是進來吧,好歹也是個男子,怎麼跟蘇東坡似的。」
「匡堂~」趙昉將門一腳踢開,不敢與月兒直視,低著頭走了進來,趙昕和趙曦也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面。
「怎麼樣?大皇子,你父皇的口諭呢?」
趙昉憤然的瞪起眼睛,走到兵器架上拎起一支長矛,「今日本皇子將你就地正法,我不相信父皇會一直偏著你,會為了一個臭名昭著的女人罰了我,受死吧!」
說完長矛向著月兒刺來,瞧瞧,這就是皇子的氣勢,除了他父皇,根本就不會將別人放在眼裡。
月兒本可以一手抓住,轉念停住手,一個後空翻,其間身形自選,衣訣飄忽,十分瀟灑。
趙昉看呆了眼,但當月兒停住之後,又刺去,別看他還是個孩子,可是那身上的狠勁兒完全就是一個帝王的姿態,出手十分的狠。
趙昕和趙曦見到皇兄出了力,卻還打不到月兒,兩個小人兒紛紛從懷中掏出彈弓,繃上鐵珠向著月兒打去。
長矛和彈弓穿插襲擊,對於月兒來說分明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她連綿翻身,一股無法掌握的勁風從東晃到西,從南晃到北,不到片刻,幾名皇子被晃得頭暈眼花。
皇子們氣惱,大力度襲來,月兒腳尖輕點,向著練功房門外躍去。
皇子們追出去,將房前房後找了一圈,卻沒看到人。
「哈哈哈~,幾位皇子,找到師父了麼?」爽朗的笑聲從練功房外參天大樹上傳來。
三名皇子抬頭望去,月兒站在一根極細的樹枝上,對著他們嬉笑。
那根樹枝最多有小孩子手指粗細,她居然不會掉下來,就像一隻蝴蝶一樣輕巧,她是怎麼做到的?
趙昉傻了眼,他以前聽別人說過這柳月兒功夫極高,一直以為就是些拳腳功夫,沒想到居然能夠身輕如燕?太不可思議了。
兩個小不點兒更是兩眼放光,充滿了崇拜。
趙昉結結巴巴,「你,你是怎麼上去的?你,你下來。」
月兒搖頭,「我可不敢,你們幾個都是皇子,我要是下去了,你們會懲治我的,我怕,不下去。」
趙昉現在哪裡還有懲治她的心思,巴不得趕緊讓她教了這身輕功,豈不是能為他坐上皇位有更多的幫助麼?
「你下來,我不懲治你,真的,我剛才說的都不算數,你下來!」趙昉堆上了和氣的神色。
月兒嚴肅的問,「真的?你發誓!」
趙昉舉起一隻手,「我發誓,柳護衛下來之後本皇子絕不懲治。」
月兒思索片刻,展開雙臂,衡著身子平沙落雁,落在地面上,拍拍手站好。
趙昉將兩個小不點兒拉了過來,「我們都願意跟柳護衛一起認真學武,真的。昕兒,曦兒,你們說是嗎?」
他嘴上這麼說可心裡不這樣想,兩個小傢伙根本就什麼都不會,能有我學的好才怪!
兩個小不點兒剛剛看到月兒的功夫,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恨不得叫奶奶,她是個異類麼,若不是異類,怎麼這麼厲害?
月兒將三個孩子的表情打量一番,心中有了數。
「學可以,不過陪你們折騰了那麼久我都有些餓,今日沒勁兒教功夫,明日再說!」
趙昉急了,「那你想吃什麼,我叫御膳房給你準備。」瞧他那巴結的模樣,好笑!
「御膳房的東西都吃膩了,哪有野味好吃,松鯉的味道那才叫美。」
趙昉怔住,松鯉?什麼魚?哪裡會有?我倒哪裡給她弄去?
月兒沒做理會,彎下腰將趙昕和趙曦的小手拉住,「走,師父帶你們出宮逮松鯉去,讓你們嘗嘗野味。」
趙昉擋住,「不行,沒有令牌皇子是不能隨便出宮的,你帶著帶他們出不去!」
月兒變魔術一般,從懷中掏出一塊鑲著黑邊兒的金牌晃了晃,牽著兩個小不點兒離開。
趙昉恍然大悟,原來這女人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就連父皇都跟她同唱一齣戲。
不管怎樣,這柳月兒這個師父他認定了,就算讓他天天陪她吃松鯉都行。
趙昉屁顛兒屁顛兒的跟在一大兩小的後面。
然而,趙昉卻不知道,他今日的這個決定,改變了大宋朝的繼承人,也改變了他和兩個弟弟的一生,當若干年後他遙遙回望時,才發現,有些無奈是注定的,有些選擇是必須做的,但是,他不後悔。
契丹來使浩浩蕩蕩的人馬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接到奏報,明日即可進入汴京城。
為了表達對契丹未來可汗的敬意,趙禎命人提早做了安排,親自率領眾在城外迎接。
長長的紅毯從皇宮內一直延伸到城門外,眾位大臣文武分明立在城外的兩側,趙禎坐於龍攆之上,一絲不苟的張望著。
此時正是炎炎夏日,頭頂上冉冉烈日,空中沒有一絲雲,更沒有半點兒風,小鳥躲藏到陰涼處,草木都低垂著頭。一切樹木都無精打采、懶洋洋地矗立。
遠處出現一片人影,都是騎著馬,馬兒步伐統一至極,就像受過專業訓練,哪一匹也沒有亂掉陣腳。
人影越來越近,打頭的是大宋派出的引路將軍沈讓,及一對護航的兵將。
後面跟著的是百十來名契丹武士,和一身紫色錦衣的契丹太子,再後面是數輛拉著禮品的密閉馬車,隊尾一眾押後兵將。
趙禎起身,走下龍攆。
月兒跟著上前,她奇怪,契丹太子居然沒有坐馬車,而是和眾人一樣騎著馬,且手中搖著一把折扇,爽朗自在的撲閃出幾縷微風,真夠悠閒的,他是來旅遊的嗎?
人馬越來越近。
趙禎雖親自迎接,但契丹太子帶了武士,幾名護衛包括月兒在內對契丹大隊尊敬,也必須將皇上護佑。
契丹太子的臉越來越清晰,月兒的心跟著微微顫抖,連呼吸都有些細密。
他來了,他為什麼來?是為了我麼?
契丹太子下了馬,在隨從的陪同下笑盈盈的走向大宋皇帝,十分客氣的見了禮。
兩位王者一陣斯文的寒暄,皇上下令,迎接契丹太子回宮。
儀仗隊整齊的邁向城內,大宋文武大臣頷首恭敬的讓出道路,皇上與契丹太子分別坐上龍攆,騎上馬匹,眾臣跟著步入城門。
今日迎接的是兄弟國契丹太子,汴京城內已被消靜,百姓不得出現在道路上,更不許小商小販私自叫賣,除了整齊精裝的大宋士兵,再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嘈雜異色。
月兒緊緊跟隨皇上龍攆,心中不平靜,時不時的偷偷向後瞄上一眼。
契丹太子目不斜視,規規矩矩的坐於馬上搖著折扇,神態輕鬆,毫不戒備。
然而月兒的偷瞄卻引起了另一個人的注意,一不小心與不遠處的沈讓瞄了個對視,沈讓疑惑的眼神讓她心虛,立刻低下了頭。
當晚,集英殿內空前的盛世華麗,殿中兩側的立上了百獸圖的屏風,圖上的各獸栩栩如生。
柱子上裝扮著耀眼的碧石珠子,燈火一照閃閃發光,十分耀眼,將殿內襯托的更加光亮。
兩側的小几精雕細琢,幾面刻著牡丹爭艷,彷彿盛開的真花,讓人忍不住的撫摸。
當值的宮女精挑細選,一個個面若桃花,眉眼如畫,明艷動人,身上的婉錦細紗搖弋多姿,就像隨風搖擺的花蕾,讓人浮想聯翩。
契丹太子耶律洪基現在還不是可汗,也即將是可汗,不能與宋皇平起平坐,但也必須凸顯出大宋對兄弟國的重視。
宋皇為契丹太子設立了專門的位置,就在龍椅稍矮一步的地方。
殿中一側坐著契丹此次前來的兵將,一側坐著大宋的文武眾臣,大家隔著殿中舞姬搖搖舉杯,頗顯親切與友好。
月兒站在趙禎身後,心中莫名失望,難道他此次前來只為了政事?不過也好,不至於一會兒我的表現令他不爽。
舞姬們今日十分的賣力,一舉手一投足,一轉腰一翻身,都是神形兼備,嫵媚動人。
趙禎與契丹太子舉杯交流,趙禎年長一些,與契丹太子的年齡本就相差不到十歲,所以兩人言語之間較為投緣,
此時兩人彷彿說到了共通的話題,恭敬對飲。
趁著兩人飲酒間隙,月兒上前靠近趙禎身邊,低頭耳語。
「皇上,今日月兒準備了節目,當做是對契丹太子的歡迎,可好?」
「當做對契丹太子的歡迎?那實際上呢?」趙禎低聲問道。
月兒嫩頰微紅,「實際上,自然是表演給皇上的。」
「真的?」趙禎愉悅的勾起嘴角。
「皇上不信,月兒就不表演了。」她微微撅起了小嘴,顯得不高興。
趙禎將她的小嘴輕輕按住,「朕,信!」
月兒嫵媚的點頭,向殿後走去。
兩道目光將趙禎與月兒的舉止統統收入眼簾,均是微微一笑。
文武眾臣自是瞧見皇上與柳護衛的舉動,大家已經習以為常,好像家常便飯。
一曲輕柔的歌舞完畢,舞姬們甩著水袖,扭著腰身緩緩退出場外。
殿中的燈火突然熄掉大半,只留下幾盞微微亮光,大臣驚異,難道有刺客?可若是有刺客怎麼還留幾盞燈?
就在眾人詫異之時,一陣猶如涓涓流水,又猶如鏗鏘之靡的樂曲傳來,一道光亮從殿頂射下,地面的金邊紅毯上透出一個碩大亮圈,微風吹進殿內,捲著一縷飄飛的白紗。
白紗躍進亮圈之內,竟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
只見此少女側腰舉臂,勾出一道半月的弧形,清雅脫俗,與眾不同,微風吹過,少女身上的白紗緩緩撲飛,簡直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趙禎與契丹太子驚呆,酒杯舉在半空中,遲遲不見飲下。
曲調彰顯出宏大的氣勢,少女旋轉身姿,擺起紗袖,宛如一朵夜色中的白蓮,讓人心跳停止,翹首企盼。
殿中的燈火再次點燃,將整個集英殿照的大亮,猶如白日,光芒四射。
眾人探著腦袋。
此女粉妝淡抹,細長柳眉,一雙眼睛流盼嫵媚,秀巧的瑤鼻,玉腮微微泛紅,嬌艷欲滴的唇,肌白如雪,嬌靨晶瑩如玉,身材嬌小,溫柔綽約。
穿著一身特製的白色紗裙,猶如勾魂攝魄的白狐精,即清即妖。
宋官自問,這是柳護衛?
樂曲越加的有力,還有陣陣小鼓擊伴,這曲調讓人耳目一新?
鼓點稍稍停頓,月兒將紗袖向兩側分開,屈膝微彎,口中唱到: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寧死也無憾~
國色天香~任由糾纏~那怕人生短~
你情我願~你來我往~何等有幸配成雙~
月兒眼波流轉,撲飛到御台不遠處,將白紗輕舞,像一抹潔白的月光,讓人眼中發亮。
啊∼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
萬眾齊聲高歌千古傳~
你看遠山含笑水流長~
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月兒跳躍至趙禎身邊,紗袖從趙禎面前掠過,趙禎伸手去抓,她卻立刻閃過,一個優美的空翻,再次回到殿中,旋轉身姿,微微舉起一隻手臂,遙遙指向趙禎。
口中繼續唱到: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愛不釋手你的美呀~
莫等閒白了發才後悔~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愛不釋手你的美呀~
讓我抱得美人歸~
···
一曲完畢,月兒飄然退下,微微側目,眼角瞟到趙禎癡迷的神態,還稍稍抬著一隻手,想要抓住她的身影,台上的酒杯已經被碰灑,酒水順著桌沿滴答。
她留下一個嫣然的微笑,羞澀的回身步出殿外。
「今朝有你今朝醉,今朝有你今朝醉,···」
趙禎口中喃喃的重複著這一句詞,沉浸在飄然出塵的倩影中,不能自拔。
殿中眾人也是意猶未盡,但當大臣瞧見趙禎的神態時,卻搖首歎息,哎,看來皇上是沉迷進去了。
沈讓皺緊了眉頭,低頭苦思。
契丹太子勾起嘴角,好,阿里,你今日表現的很好。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宋皇,本太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宋皇可否答應?」
趙禎被拉回了神,「啊,太子有話儘管說,今日本就是為你接風洗塵,沒有什麼是朕不答應的!」
「感謝宋皇的應允,既然宋皇這般爽快,本太子也不能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剛剛那位姑娘很是與眾不同,無論是跳出的舞蹈,還是唱出的曲子都讓人不能忘懷。
本太子希望那位姑娘能賞臉與我喝上一杯,不知宋皇可否同意?」
「有何不可,來人傳柳護衛。」趙禎立刻傳話,恨不得柳護衛不要離開半步。
柳月兒,朕,該怎麼選擇?
當月兒再次上場時,已經換回了平時穿的護衛服,臉上纖塵洗盡,素面朝天,顯出樸實的清雅。
她步於殿中單膝跪地,「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趙禎閃出複雜的微笑,「柳護衛,契丹太子對你剛才跳的舞大大讚賞,所以要賞你一杯酒喝。」
月兒起身向太子走去,近了,近了,離他越來越近了。
「月兒受寵若驚,多謝契丹太子!」
四目相對,他眼中含著生疏,她的眼中含著複雜,片刻後微微低頭。
太子端著酒杯走到月兒面前,「本太子是頭一次見到姑娘的舞姿,實在美輪美奐,叫本太子喜出望外。
若是姑娘不嫌棄,請將此酒喝下,就當接受本太子的讚賞,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月兒依舊不敢抬頭,心中慌亂,將氣息調節的沉穩,去接酒杯。
契丹太子似乎故意不讓她拿走,輕輕舉著,卻發了力,將酒杯吸得緊。
月兒側目瞟向他,他嘴角含笑,絲毫沒有戲虐之意。
她亦是發力。
殿中眾人疑惑,這兩人共同舉這個酒杯,不拿不放,所為何意?
就在此時,酒杯『啪~』,從中間碎成兩半,酒水灑落在兩人衣襟。
月兒舉著半個酒杯瞪向太子,你什麼意思?
太子也舉著半個酒杯,微微搖頭,沒什麼意思。
兩人靜靜矗立著,一動不動,她怒視,他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