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強行忍住疼痛,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故作輕鬆的說道,「謝皇上。」
趙禎剛剛放下手,又在她肩臂處拍了拍,「柳護衛的見解很好,朕是該好好考慮考慮。柳護衛去一趟御書房,將朕昨日接到的那封藍皮的信件取來。」
月兒施禮退下,邁步間大口喘了氣,將額頭的汗液擦去,一陣風的從眾臣身邊經過。
沈讓微微蹙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御書房內,月兒將御案翻騰了好久才找到那封藍皮信。
升國公主站在垂拱殿外的拱橋上向裡張望,沒人出來,稍微等了等,再向裡看看,還是沒人出來。
她今日可是精心打扮,穿著一身藍白繡花的輕柔紗裙,臉上抹了波斯進貢來的細粉,眉毛描得那叫一個柳葉呀,一張小嘴猶如抹了透明的蜂蜜,手指一碰都能碰出水來。
升國公主等的不耐煩,撅著小嘴嘟囔,「皇兄究竟在裡面商量什麼事情,這麼久還沒完,真是煩人。」
小宮女上前,討好的勸道,「公主莫著急,皇上與大臣們八成商議很要緊的事,一會兒完了沈將軍就會出來,若是沈將軍瞧見公主今日這麼漂亮,就算他嘴上不說,心裡也會誇讚您。」
升國公主被人說穿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哎呀死丫頭,誰叫你胡說,一邊兒去一邊兒去。」
她手底下轟趕著小宮女,心裡卻美的很呢,沈讓會喜歡她今日的裝扮嗎?
自從那日沈讓與柳月兒宮中比試輸了之後,沈讓看待柳月兒的眼神再也沒了關切與疑惑,反而冷冰冰的,完全就是一個不認識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不喜之色。
也怪那,柳月兒將沈讓與『萬從樓』裡的男寵想提並論,更是施展美人計將沈讓比試了下去,沈讓顏面掃地,被人嘲笑,不討厭柳月兒才怪。
這些變化升國公主看在眼睛裡,她的一顆心早就飛了起來,沈讓不再喜歡那個黑寡婦,那我不就是有機會!
於是升國公主每日都會將自己打扮的比以前更精細,只不過總找不到機會去見沈讓,因為沈讓最近好像很忙,早晨一下朝便急匆匆的回了家。
升國公主忍不住思念,去了鎮國將軍府兩回,但沈讓都不在,下人們也不知道將軍去了哪兒。
今日聽說皇上下了朝在垂拱殿與幾位眾臣商議事情,沈讓也在,升國公主便精心打扮了一番在殿外等著,今日她一定要見到沈讓。
微風吹過,公主身上的輕紗隨風搖擺,遠遠看去就像一朵盛開的鮮花,十分可人,就連園中的百花與她比起來,怕是都要失了顏色。
月兒拿著藍皮信件走進垂拱殿,手臂上的傷痛暫時得到緩解,稍稍活動了一下,覺得沒什麼大礙,將衣袖緊了緊。
升國公主正在向殿內張望,小宮女耳語了幾句,公主立刻扭過身子看向走近的柳月兒,眼中露出了鄙夷之色,又不敢太明顯。
發自內心來說,升國對月兒還是有些顧忌,因為月兒的功夫很好,那日沈讓與月兒比試的時候她瞧得很清楚。
月兒自然也明白升國公主原本對她還有所想法,自從那日他與沈讓比試之後,升國公主對她來說就像一個想逃課又怕被老師打的孩子,倘若沒有什麼正當的理由,升國定不會騷擾她。
月兒走到升國公主施禮,「月兒參見升國公主。」
公主抬著下巴瞄一眼,心中想到,這個柳月兒不就是長的清美一些,個子也沒我高,也沒我高貴?究竟有什麼值得讓人喜歡?就連皇兄都要將她留在身邊,美其名曰處罰,還不是想獨佔?
「嗯,免禮。」
「月兒還要進去為皇上送信件,就不打擾公主。」
「去吧!」
月兒側身向垂拱殿走去,與升國公主擦肩而過,兩人誰也不想搭理誰。
剛走幾步身後傳來叫喊。
「慢著,先別走。」公主命令。
月兒扭身疑問,「不知公主還有何吩咐?」
升國公主慢悠悠的踱著步子靠近她,將她手中的信件猛然一刁,揚了揚。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信件?皇兄怎麼會讓你拿這封信?該不會是你仗著皇兄眷顧你,冒著皇兄的名義偷拿的吧?」
月兒不明所以,我怎麼會知道這是什麼信件?不過就是藍皮包著的而已,裡面有什麼天大的皇家秘密,外人不可以碰觸?
她搖了搖頭,不解的說道,「回稟公主,月兒不知這是什麼信件,確實是皇上讓月兒拿的,月兒不敢說謊!」
公主眼中閃過一絲不爽,抬手一撕,信件被拆開,將藍色紙皮裡面撥了撥,空無一物,連半張紙毛都沒有,又將紙皮在月兒面前抖了抖。
月兒也是感到奇怪,難道趙禎讓我拿個空紙皮?還是他昨天看完信件的時候忘了放進去?
公主沒好氣,「柳護衛,別說你不敢撒謊,你連這種重要的信件都敢偷取,八成是將皇兄對你的在意看的太重了,我看今日你定要說個清楚,不然就等著人頭落地!」
公主此時顯露出憤怒與威嚴,更夾雜著囂張跋扈,彷彿這藍色信件裡放著皇家的命脈,現在命脈沒了,就必須要拿柳月兒問罪。
月兒想不通,我一個小小的侍衛,怎麼可能膽大到偷取皇上信件?莫不是這升國公主找不到借口拿捏我,故意將一件小小的事情鬧大來治我的罪?
公主衝著宮女微微側側臉,宮女走到垂拱殿外將看守的侍衛招來。
宮女將月兒一指,「你們兩個,將她拿下!」
這是公主的命令,不能違抗,侍衛不由分說立刻上前,一人扭住月兒一側臂膀。
月兒左側手臂本就受傷,再被一扭,更是疼的裂了牙齒,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她有些憋氣,即便有什麼事情發生,至少要說個清楚才好,這不明不白的怎麼就成了罪人?
月兒衝著公主問道,「升國公主,我柳月兒身為御前四品帶劍護衛,從不曾做過有損我大宋的舉動,就算您要殺人也得給個理由,不能隨意私自執法。」
升國公主一個冷哼,不屑的將月兒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眼中露出鄙夷,「好意思提你自己是御前四品帶劍護衛,連這麼重要的信件都不知道是什麼,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都是像你這麼當的?」
月兒將手臂掙出,但兩侍衛再次將她拿住,她的傷處已經開始往外森血,出了一頭的汗,面色有些微白。
她毫不客氣的說道,「就算月兒犯了罪,可也是屬於皇上親自掌管,別人沒有資格拿我得罪,你升國公主也不可以。」
公主憤怒,『啪~』一巴掌扇到月兒臉上,「平時我是不可以,但這件事非同尋常,就算你有再好的身手,本公主今日也是不怕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能厲害得過三千御林軍麼?
柳護衛,看來皇兄真是將你寵上了天,你連自己犯了什麼錯都不知道,還敢在這裡喊叫?
你們將她帶下去,等皇兄議完政事再將她呈到皇兄面前問罪。」
「是」
兩侍衛恭敬從命,將月兒扭著帶離,月兒心中不憤,什麼罪名都不知道,怎麼能被人隨便帶了下去?
她開始掙扎,幾人原本就站在殿外的拱橋上,路不平,拱橋兩側還有數個台階。
她被扭扯到台階處,腳下一個不穩,便從台階上栽了下去,兩侍衛居然很齊心的放了手,『咕隆咕隆』幾個翻滾,任憑她從台階上端滾落到地下。
月兒爬起,面上已經失了血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她抓著疼痛的手臂,瞪向那個一有機會就反撲的升國公主。
她冷冷的說道,「你不可以治我的罪。」
升國公主正要開口,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公主不可以,但,朕可以。」
拱橋上面出現了一群人,明黃色的龍袍,青紫色的文官服,還有威武的戰袍。
眾人噓唏,面色狼狽的柳護衛將大臣的目光全部吸引。
月兒單膝跪地,忍著痛楚,「皇上,月兒不知所犯何罪,還請皇上給以明示!」
趙禎無奈的搖了搖頭,「柳護衛私自隱匿皇族密信,其罪當誅,朕念在她是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將柳護衛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月兒滿目的震驚與不可置信,趙禎趙禎,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八成是你自己將信忘了放進去,怎麼現在怪到我頭上來?
她還想辯駁,趙禎已經拂袖離去,根本就不給她質疑的機會。
升國公主得意的勾起了嘴角,向身側走了兩步,將沈讓的手臂抓住。
沈讓沒有反對,兩人身貼著身十分親近,升國公主更是一臉桃花笑的瞧著美男。
月兒被侍衛夾起,嗆嗆的將侍衛的手抖掉,厭煩的說道,「我自己會走,你們帶路就成!」
兩侍衛雖是執法,但都知道這柳護衛身手不凡,也不敢得罪個徹底,只好乖乖帶路。
月兒跟著侍衛離去,疼痛的手臂讓她喘著粗氣,衣袖處已經散出了幾縷鮮紅之色。
這一走,便真的住進了天牢。
大夏國,興慶城,柔玉宮。
連日的熏陶,已將宮內每一角落都蔓延著苦澀的藥味,讓人不免壓抑,沉悶。
床榻上,面色蒼白的柔兒,將藥水一飲而盡,雙目露出冰冷,抬手一揚,『啪~』將藥碗撂到地下,摔個粉碎。
宮女立刻跪倒,「娘娘,娘娘莫要這樣,您叫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娘娘不能在自暴自棄,御醫說了,娘娘只是體虛,用不了幾日就好,娘娘定將心放寬啊!」
柔兒將床稜狠狠的攥著,深深呼吸,抬起頭,將紗帳一把拽掉,在手裡不停的撕扯,撕扯,撕扯,因無力,絲毫沒有撕扯開。
宮女趕忙上前從她手中將紗帳取走,「娘娘,娘娘您要是覺得心中苦悶,就將奴婢扇幾巴掌,只要娘娘解氣就好,娘娘切莫要在這樣,奴婢瞅著心疼~」說著說著落了淚。
柔兒望向宮女的臉,稍稍緩解,撫了撫胸口,重新躺好,「下去吧,本娘娘沒事」
宮女依舊擔憂,可娘娘發了話,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退下。
半年了,自從大夏與契丹的那次賀蘭山之戰後,柔兒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體內泛了舊疾,每日越漸的胸慌氣短,頭暈目眩,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當年,那個姓趙的在她胸口用烙鐵燙了很重的傷,並且體內五臟俱受損,鬼谷仙醫叮囑她安心靜養方能撐過數年,可這些年,她哪一天是安心過,哪一天是放鬆過。
日日生活在仇恨和算計之中,為元昊攻擊大宋而累,為月兒的生命安危而憂,體能早已嚴重透支,如今還有命活,已很是不易,卻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自在。
元昊看她體弱,對她關懷備至,但顧及她的身體,同房的事情已經幾乎沒有,從而元昊身邊滋生出很多妖嬈的妃子,將元昊的世間大大的佔用,雖也每天來看望她,呆在柔玉宮呆的時間卻是越來越短。
這些對柔兒來說都無所謂,元昊本就是她報復的工具,何必非要挽回一個工具。
重要的是,她現有的體力只能在宮內或者花園內轉一轉,卻無法再長途跋涉,或者來去自如,從而失去了跟王莽的聯繫,更失去了與暗歎的聯繫。
她知道月兒已離開了契丹,卻不知道月兒去了哪兒。月兒要是去找沈讓到還好,可若是回了蓮園找娘,該如何是好?若是姓趙的將月兒擒住了,又該如何是好?
御醫、民醫、煉毒師、巫蠱之術,柔兒統統用了個遍,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身體依舊越來越差。
她想到尋來鬼谷仙醫,那年自從她逃出了西京城,就再也沒有了鬼谷仙醫的消息,八成也被那姓趙的害了。
於是她每日都在焦急煩躁中度過,卻束手無策,她的月兒,她的女兒,究竟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汴京。
七日了,月兒七日沒有見到過太陽,幽暗的天牢密不透風,讓人胸中充滿著憋悶。
灰色的牆壁,雜亂的乾草堆,一張木板床和一條散發著潮臭味的薄被。
每當月兒躺上床的時候,木板兒床就會很配合的『吱吱』應和。
唯一的亮光便是牢門口處點著的一盞油燈,並且過道吹進的陰風將油燈晃得忽忽閃閃,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性。
幾件牢房散發出來的屎尿味讓月兒倍受折磨,感覺掉進了發酵的糞坑,渾身上下裡裡外外難受至極。
唯一讓她慶幸的是,這間牢房雖然昏暗卻不潮濕,算比較乾燥,除了蟑螂和臭蟲還沒見過老鼠。
不到幾日的功夫,牢房的一角便堆了一座蟑螂和臭蟲的小小屍山。
其他牢房內關押著幾名重犯,其中一位是個叛賊,為了讓這叛賊供出同黨,那些行刑的人每日都會將叛賊用皮鞭抽個十來回,卻又不將其一次折磨死。
叛賊的叫聲淒慘悲壯,讓人聽著頭皮發麻。
並且這鬼魅陰森的環境,還讓月兒有過錯覺,當她第一次在天牢裡睡覺然後被慘叫聲吵醒時,她睜開眼將四周看了一圈,問自己,我是不是掉進了地獄?
曾經在電視裡見到過不少天牢裡的鏡頭,都是陰暗潮濕,滿到都是處折磨人的刑拘,還有一些半死不活的牢犯們蹲在牆角。那時她還不信,感覺那些演的都是騙人的,此次的天牢數日游,她算是信了。
於是月兒就在慘喊聲裡,拌著指頭算日子。
若是那名叛賊喊得比較大聲,就證現在是早上,因為他休息了一晚上之後恢復了些力氣,便可以喊得大聲一些,而當那人喊得無力時,就證明今日過了一大半兒,八成快到晚上了。
『嗖』一鞭子下去,「啊~」
『嗖』再一鞭子下去「啊~」
如此反覆。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終於突破一百大關,一會兒再來一遍就該吃完飯了。」
月兒拌著指頭喃喃自語。
牢門口傳來了開門的響動聲。
牢頭客氣的打著招呼,「呦,是蘇大人,什麼風把您吹來,您提著食盒這是要看望哪一位?」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出,聽不清在說什麼。
牢頭有些難為,「皇上說了,那一位,不許人探望。」
又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出來,月兒側了耳朵,聽到「···拿著···,別客氣···」
牢頭思索片刻後說道,「那好,可就一小會兒,不然我們也不好交差,您盡快!」
「好好,多謝多謝。」蘇軾樂呵呵的應承。
牢頭將關押著柳月兒的牢房一指,「她在哪兒。」
蘇軾點頭哈腰的又謝了一遍,向著裡面走來,隨著步步深入,他忍不住將鼻口掩住。
蘇軾走到牢門外,將食盒放在地下,瞧著月兒狼狽的模樣,他放下掩著鼻口的手,眼中瀉出疼惜,娘們似的咬著下嘴唇,將拳頭握的緊緊,輕輕敲在牢門的木頭上。
他看到了一個十分淒慘的柳護衛,他的心都被刀子挽了一塊兒肉下來。
「柳護衛,柳護衛,東坡給你送吃的來了,你怎麼樣?在這兒還住的習慣嗎?啊?」
月兒坐在草堆上,將他白了一眼,你傻呀,誰能在這兒住的習慣?要麼換你進來試試?
不過蘇軾能冒著違抗皇令的罪名進來看她,也算是有情有義,這人還不錯。
月兒挪向牢門,將蘇軾的手攥住慢慢撥弄,蘇軾一陣喜悅。
「蘇大人帶了什麼好吃的?」
蘇軾有些失望,將食盒打開,取出了兩盤美食,一盤是散發著鮮香之味的香酥雞,滿身金黃,外焦裡酥。另一盤是水晶蝦餃,白白的餃子皮兒裡泛出粉紅的肉色,看上去就十分可口。
月兒忍不住吞嚥口水。
蘇軾將兩盤子微微側著遞了進來。
月兒接過,一手拽下一個雞腿大口啃咬,另一手抓起一個蝦餃合著雞肉一塊在嘴裡嚼。
這幾天,天天都是青菜白飯,菜裡面連味道都沒有,實在是讓她吃的難受,終於有了好吃的,定要吃個乾淨。
再吃兩口,雞腿只剩下了骨頭,又拽下一個雞腿黑吃猛塞。
蘇軾紅了眼圈,瞧瞧柳護衛,原本多漂亮的一個女子,現如今頭髮凌亂,臉上污垢一塊一塊,身上還被這牢房渲染了臭味,吃喝雞腿像是難民撲食一般兇猛,真是讓人想不到,她太可憐了,皇上怎麼就能忍心?
蘇軾將拳頭在手中咬了一口,咬疼了拿出來自己揉了揉。
「柳護衛你慢慢吃,明日還來給你送吃的。」
月兒一邊剔著雞骨頭上的肉絲一邊回答,「好,多謝,我看只有你最好,若我不是柳月兒,一定會嫁給你的,只可惜,咱們倆沒緣分。」
蘇軾將手伸進搭上她的腳踝,輕輕的磨蹭,就像撫摸著一個疼愛的寵物,「其實,我一直對你很好的,只不過你沒發現,也都怪你之前不肯答應我,現在也沒辦法,誰叫皇上下了旨不准你今生再嫁呢?」
月兒邊往嘴裡塞,邊略帶惋惜的勸慰道,「節哀,節哀。」
蘇軾低頭沉思,突然抬起了眼,面上放出一絲光亮,小聲的說道,「柳護衛,皇上定不會關你一輩子,總有一天會放你失去的。要麼,要麼,咱倆做地下夫妻如何?」
一口雞肉被月兒囫圇咽進嗓子眼兒,喉嚨卡的生疼,『咳咳咳~,』將沒吃完的半隻雞和剩下的三個蝦餃推了出去。
「咳~咳~,你明日別來了,就當我死了,以後咱倆一刀兩斷,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你走吧,走吧,咳~咳~」
蘇軾趕忙解釋,「不不不,你當我沒說,我是開玩笑的,不做地下夫妻,不做地下夫妻。」
月兒撫了撫胸口,瞪著眼,「你發誓!」
蘇軾面上強堆著笑,吞嚥一口唾沫,他原本想用誠意慢慢打動柳護衛,沒想到一時心急竟將心裡的話說出來。這下反而引起了人家的警戒,居然還讓他發誓,該如何是好?
月兒冷哼,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還打著做地下夫妻的主意,真虧他想得出來,就不怕皇上知道了將他處斬,滅九族?
她將手上的肥油在髒衣服上蹭了蹭,站起身子對著牢頭喊叫,「喂!你們是怎麼看守牢房的?怎會讓蘇大人一不小心溜了進來,要是哪日皇上放了我出去,我再一不小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的話,你們怎麼交差?」
牢頭面色一冷,放下正在品味的香茶,三步兩步走到了蘇軾身後,可氣的說道,「蘇大人,那您是,出去呢?還是,出去呢?」
蘇軾滿面的懊悔,都怪自己心太急,偷雞不成蝕把米,將地下的盤子收好,裝進食盒,不捨的看了一眼月兒。
「柳護衛,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東坡是對你最好的人。」然後眼圈發紅,轉身大步離開。
月兒挑一挑眼,十分不屑,「好啊,那我就等著那一天!」
蘇軾身形一顫,呆了兩秒,鑽出天牢。
哎,人吶,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就越覺得好,根本就沒注意過為了得到的這個過程中,付出多少不應該捨去的東西。
還是知足者常樂的好!
其實當月兒在天牢呆到第十天的時候,已經悟出那人的意思,只不過還有些模糊,就像剛剛閃過一道微光,反手去抓時又找不到了蹤影。
於是她便不再抱怨,原本每日都會將那個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後來也不問候了,讓人家的先人們都安安穩穩的清修去吧!她就在這兒乖乖地等著。
又是半個月過去,月兒身上長了虱子,咬的她渾身都癢癢。
摸著滿身的小疙瘩,她快要瘋掉,這細皮嫩肉,再不找藥水摸一摸就是會留疤。
即便她功夫好,即便她是女俠,可只要是女人,就沒有會不在乎自己容貌和皮膚,要是以後哪日報了仇,徹底成為自由身的時候,反而因為滿身的疤瘌而找不到好夫家怎麼辦?
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月兒用有史以來最驚異的聲音呼喊道,「老鼠~」
『啪嗒』一聲,她暈倒在地上。
早朝過後垂拱殿內,御案後的趙禎瞄著手中的飛鷹傳書,微微皺著眉頭。
契丹特使數日後便抵達汴京,說是要為上一次大宋對兄弟國之間交流的回禮,屆時會為大宋送來百位美女,及上好的契丹特產和貴重的禮物。
並且最重要的是,這次來使不是別人,正是契丹現如今的太子及未來的可汗,耶律洪基。
殿中的大臣們議論紛紛,有人持以高興的態度,有人不停地搖著頭,誰也不知道此次契丹來使是何態度,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另有所圖?
上一次大宋去使名義上是為了兩國交流,實際上是為了進一步阻止契丹與大夏的聯合,契丹可汗心中明瞭也並未說破,且那次的交流確實為兩國之間又增進了不少的友誼。
此次契丹太子竟然親自擔當來使,看來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又沒人能猜得出,趙禎有些頭痛。
狄青狄大人思考片刻,上前進言,「皇上,臣覺得,若是此次契丹太子前來不一定會有什麼大事。」
「為何?愛卿可否說出見解?」
「皇上,雖近年來大夏屢屢騷擾我邊境,但也與契丹撕破臉皮水火不容,所以臣認為,此次契丹前來不會因為大夏的原因而提出交涉。
沒了大夏的問題,兩個泱泱兄弟大國又有何解決不了的事情?臣亦是認為,契丹太子前來只是為了友好訪問。」
趙禎將此話思索,微微點了點頭,看向沈讓,「沈將軍,上次朕命你作為同舟特使去了契丹,朕想問問沈將軍對這位契丹未來的可汗有何印象?」
沈讓腦中回憶,耶律洪基,呵呵,上次臨走前我將夜多看了一會兒他就趕我走,八成他對夜也有過想法,再者上京城內有不少了流言蜚語,說二皇妃與太子曖昧不清,有著眾多的糾葛。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印象?
沈讓回答,「回皇上,耶律洪基此人好女色,且臣認為,他胸無大志,資質平庸,只是一名普通人,並不具備任何挑起事端的能力,故此,臣覺得並不需要過於焦慮,只需平常心面對即可!」
可沈讓哪裡知道,此洪基非彼洪基也!
趙禎剛要開口,一名侍衛急步走進殿內,單膝跪地「稟皇上,柳護衛在天牢中暈倒,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還請皇上示下。」
趙禎一驚,跳起來,「怎麼會如此?是何原因?」
皇上的反應讓眾臣驚異,更是將稟報的侍衛嚇了一跳,皇上反應如此劇烈,柳護衛對他很重要?
侍衛膽怯的說道,「是,是老鼠,柳護衛暈倒前喊了『老鼠』二字。」
某人的心中一揪,她是怕老鼠的,現在會怎麼樣?不省人事嗎?
趙禎怒惱,「告訴你們要將她關在乾燥的地方,不要被一些蛇蟲鼠蟻騷擾,你們怎麼做的事?還不快將人從天牢裡帶出來,叫御醫好好診治。」
「是」
侍衛急忙退出殿外。
趙禎稍稍平靜了,端起茶杯碰到了嘴,被燙的『絲』的一聲。
趙禎將茶杯撩在地上,對著宮女罵道,「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這麼燙的茶也讓朕喝?誠心的嗎?」
宮女趕忙跪倒在地,十分驚恐「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傳朕的話,柳護衛休息三日,三日後恢復職位,照舊貼身保護朕的安慰,包括試毒。」
皇帝一聲令下,柳護衛被一副布架送出了天牢,抬出了宮門,抬回了柳園。
月兒洗了三遍熱水澡,換上舒服乾淨的褻衣褻褲,將髒衣服統統扔出門外,躺上舒服的高床軟枕。
這一個月的地獄生活總算過去,她鬆了口氣,終於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覺。
眼睛瞄向桌椅上厚厚的塵土,不舒服,以前她在家的時候,就算再懶也知道隔幾天將塵土擦一擦,現在一個月沒回來,這房裡的塵土就硬生生的堆積了有半寸厚。
丁月華也不知道將家裡收拾收拾,這些日子幹什麼去了?難道她回了家?我以為我夠懶,看來她才是懶人的鼻祖。
幸好展昭沒有爹娘,不然丁月華這種好吃懶做的女人要是過了門,一定會被公婆罵死。
不管了,先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