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氏心目中,她數度與錦繡別苗頭,故意拿言語擠兌她,都沒有得到錦繡的訓斥與告誡,反而對她不理不睬,這才更令她憋悶得慌。尤其另外三位姨娘更是軟弱怕事的,她拉籠了幾回無果後,也就作罷,只在心裡冷笑著,等她生下兒子,她的孩子就是王府的庶長子。只要錦繡生不出孩子來,那麼她的孩子就是王爺唯一的孩子了。
所以,她唯今首要的辦法便是不要錦繡懷孕,可這談何容易,那女人本身就是大夫,對她下藥什麼的可是不會管用的,相反,還得提妨她對自己用藥才是。
說到用藥,邱氏這才陡然一驚,她這陣子只顧著爭寵與錦繡別苗頭,倒把錦繡是神醫的身份給拋諸腦後了。這女人如果真是的心狠的,萬一在自己的湯藥裡下藥什麼的,她可真是躲都沒地方躲呀。
想到錦繡連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估計覺得自己連當她的對手都不夠格,這王錦繡哪來的底氣?她憑什麼瞧不起她?難不成,她是真的打著藥死她的主意?
不成,她得想想法子,一定要讓那姓王的吃不完兜著走。
……
這日裡,正逢十五,錦繡進宮向皇后請安,雖說帝王家的媳婦不必每日侍奉在跟前,但錦繡仍是每隔幾日便進宮向皇后請安,證明自己是很懂規矩的。
皇后對錦繡這個兒媳婦,還是比較不錯的,尤其錦繡三五不時孝敬些美容養顏的丸子,以及時常進宮給她把平安脈,又見錦繡把王府打理得還算妥當,倒也落了口氣,覺得兒媳婦雖出身低微了些,卻也聰明好學,機敏伶俐,並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分毫。
「聽說周王妃曾找過你看病?」皇后閒聊中又提及周王妃。
錦繡就知道,周王妃那日在她手頭吃了這麼大的悶虧,肯定不會善罷某休,會四處說她的不是,錦繡早就想好了對策,就怕這人不向皇后哭訴呢。
錦繡笑了笑說:「周王嬸也太瞧得起臣妾了。那日一登門,就要臣妾給她把脈看病。臣妾雖然醫術不怎樣,但也能用肉眼瞧出,周王嬸並沒什麼病的。可她是長輩,做晚輩的自然不好拒絕,便勉為其難看了。想不到周王嬸卻還嫌棄臣妾看得不好呢。非要我站過去給她瞧病。若是在以往,這也沒什麼的,可臣妾好歹也還要顧忌王爺的面子吧。若是讓王爺知道,她的新婚妻子,在自己的府裡,還只能彎著腰給人看病,這成什麼體統?王爺的顏面往哪擺?所以臣妾只好委婉拒絕了。但第二日臣妾也是持了王爺的貼子,請了周太醫過去給周王嬸看病的。」
錦繡覺得吧,就算這古代長輩大於天,但只要不是婆婆,這些長輩在自己家作客,就得遵循著自己的規矩來。若是剛開始就軟弱了,那之後想要糾正也是不容易了。所以,她情願背著個潑辣的名聲,也休要讓這些所謂的長輩們鑽她的空子,拿捏她。
尤其她故意說彎著腰給周王妃看病,這在皇后心裡,何償不是告狀的意思?你周王妃就算是長輩嘛,但你是來找侄媳婦看病的,登門看病,就是有求於人,還讓侄媳婦站著給看病,就算是宮裡的太醫給貴人看病,也是坐著看的,
站著看病,自然就得彎腰,半彎著腰看病,哪能診出病情來,分明是周王妃故意整人的。
皇后說:「委屈你了。周王妃就是愛使使長輩的架子,你別與她一番計較。不過既然你沒有給周王妃看病,為何還要收她的診金?」
錦繡笑著說:「請大夫看病,自然得支付診金呀?周王嬸是長輩,按理,臣妾是不應該收取的。」錦繡露出委屈的模樣來,「可周王妃只把臣妾當作醫女對待。周王妃這般打我的臉……母后,臣妾可委屈呢。」
錦繡知道,自己是大夫的身份,並不會因嫁了人做了王妃就改就改變的。親戚間有個三病兩痛來找她看病是再正常不過的,但她好歹已經嫁作新婦,你登門看病,還擺長輩架子,老娘就是不爽。
錦繡承認,她骨子裡仍是有著匪性的,既然你要拿捏我,我又何必再給你顏面呢?若是真讓你拿捏住了,那以後就不會再有太平日子了。就算落得一聲不敬長輩的原由,也要給你點顏色瞧瞧。
更何況,我的婆母是皇后,老公是王爺,你這樣欺負我,可就是不給皇后不給趙九凌面子呀。
皇后對周王妃這個妯娌是否待見,錦繡不得而知,只知道,皇后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不過並未多說什麼的,只是對身邊的人吩咐說:「傳本宮口諭,讓許太醫再去周王府,好生給周王妃瞧瞧。千萬別替周王妃省銀子,反正周王府有的是銀子。」
皇后又對錦繡道:「你是王妃,天家的兒媳婦,就該有天家媳婦的模樣。雖然以前是大夫,可如今已嫁給恆陽,便是恆陽的媳婦,自然要以夫為天。周王妃再有不是,也是你長輩,念你是初犯,本宮就不追究你忤孽長輩的過錯。日後可得謹記自己的身份,要溫潤賢良,切莫再仗著王妃的身份,驕傲自滿。」
皇后說得嚴厲,錦繡也唯唯稱諾,表示一定謹記皇后教誨。
皇后又道:「醫者救死扶傷是本份,並非做了王妃就可以忘卻醫者職責。但凡日後再有登門看病的,切莫因做了王妃就拒人於千里之外。就算恆陽能饒你,本宮也饒不了你。這看病,一個是本份,一個是誠字。人家誠心找你看病,就得謹記醫者本份。不過,倘若人家並無誠意,你也不必趕著上去。我天家的兒媳,誠信守禮、不驕不躁是根本,但也並非軟柿子好捏。什麼人該看,什麼人不該看,你自己心裡也要有個數。你可記著了?」
做了多年大夫,貴婦們最愛說一半露一半藏一半的言語方式,錦繡哪會不明白的,當下恭敬應了,「臣妾一定謹記母后教誨,不驕不躁,誠信守禮,並謹記醫者本份,貧者不欺,賤者不辱,富者不諂,貴者不媚,竭力做到一視同仁。」
皇后臉色稍雯,又批評了錦繡幾句,讓她抽空去周王府向周王妃賠罪,錦繡恭聲應了。
皇后見她如此聽話,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問及了邱氏。
錦繡遲疑了下,說:「邱氏身子弱,身子多有不適。雖邱氏頗有些嬌氣,但臣妾並非鐵石之人,便免了她的晨昏定醒,讓她在院子裡安心養病。」
邱氏以往服侍過皇后的,身子如何,皇后再是清楚不過了。她又何必去點明呢?
果然,皇后臉色沉了下來,說:「罷了,路嬤嬤!」
路嬤嬤恭身閃出來,皇后冷然下令,「傳本宮口諭,邱氏身子弱,恐無法孕育健康子嗣,本宮一向是憐惜人的,這邱氏還是好生養著吧,孕育子嗣的活兒,本宮可不敢再交給她。你領人去王府一趟,讓邱氏絕了這個念頭吧。」
路嬤嬤恭身領命。
皇后又對錦繡告誡道:「邱氏是本宮所賞,你憐惜她,也是孝順之舉。但也不能太過抬舉了她。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是主母,她是妾。妾室侍奉主母天經地義。主母弱了,內宅也就亂了。堂堂主母,若是連妾室都壓不住,可就辜負本宮與恆陽對你的期許了。」
其實,想要內宅不亂,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姨娘們全都送走,這才是真正的一勞永逸。可是這樣的話錦繡又沒膽子出口,只得違心地應聲稱諾。
……
又在皇后宮中服侍皇后用了午膳,太子妃駕到,身後還領著一對母女,看樣子,應該是太子妃娘家親戚什麼的。
皇后對任何人都是語氣溫和,看不出喜惡,但錦繡發現,她對太子妃身後的母女微微地皺了眉頭。
太子妃向皇后行了禮後,又讓身後的嬸娘和堂妹與皇后見禮,再與錦繡寒暄。
同為妯娌,但在君臣關係已定的情況下,錦繡則要行半禮,太子妃只需含頜回禮便成。
「就知道今日弟妹要進宮來向母后請安,所以我這才厚著臉皮帶著嬸娘堂妹請弟妹幫個忙。還請弟妹施以援手才好。」
太子妃也知道前些日子周王妃的事兒,也深知錦繡可不是軟柿子好捏的,儘管也知道姨母表妹不靠譜,但既然都求上門了,也不好見死不救,只好來靦著臉皮與錦繡說說。
又是找自己看病的。
錦繡下意識望向太子妃身後的母女,張二夫人趕緊捏了女兒一把,「露兒,還不趕緊見過楚王妃。楚王妃醫術超絕,可是我大周第一女神醫。有了楚王妃給你看病,想來就能藥到病除了。」
張小姐生得細眉細眼的,面容與太子妃有幾分相像,卻沒有太子妃的圓潤富態,倒有種病西施的柔美。
身為大夫,倒也練就了幾分識人的本領,一看這張小姐,便知道並沒什麼大不了的病。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小毛病罷了。
張小姐有些不滿地望了自己母親一眼,又不甘不願地柔柔弱弱地對錦繡福了身子,似乎還挺委屈的呢。
錦繡對林黛玉並不感冒,卻非常討厭林黛玉似的病西施,裝腔作勢,以病作武器,淨噁心人。
「張小姐請起,張小姐可是哪兒不舒服?」
張小姐沒有說話,只是一臉憂怨地望著錦繡。
錦繡心裡堵了一把,也一身的雞皮疙瘩,腹誹:我又沒搶你男人,幹嘛用這種目光看我?
太子妃一臉不好意思地錦繡說:「弟妹,我也知道你行醫的規矩,原本也不好打擾你的,可我就這麼一個娘家妹子,所以還請弟妹施施援手才好。」
錦繡也看出太子妃的為難,這便是中國式的人情,古往今來,都是如此。而身灰太子妃,估計面臨的人情壓力比她還要大。
看在太子妃的面上,錦繡當然不可能拒絕的。尤其太子妃還是未來的國母,賣她些面子對自己日後也是有好處的。
習慣了權勢帶來的好處,錦繡也變得勢利起來,反而嘴裡還說著「身為大夫,救死扶傷本是天職」之類的虛偽話。
皇后似乎不大待見張家人,皺著眉頭對錦繡道:「既然太子妃都開口了,你就給這位張小姐瞧瞧吧。姑娘家,可別熬出大毛病來。」
太子妃坐到皇后下首,張二夫人也坐到皇后另一邊去,錦繡則坐到太子妃下首,與張小姐把起脈來。脈相來看,張小姐只有體虛血虧方面的毛病,但凡女人都會有的毛病。除此之外,脈相上的起伏似乎可以瞧出這張小姐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而這心病可就難醫了。
錦繡很客氣地問:「張小姐可是哪裡不適?心堵,難受,心慌?還是做什麼事提不起勁來?」
張二夫人趕緊說:「不滿王妃,我閨女最近總是成日裡提不起勁來,說她幾句就給動不動就掉眼淚,成日裡躺在床上,什麼都不願說。飯也不思,茶也不香,這才幾日功夫,人就瘦成這樣了。」
「找過別的大夫不成?」
「都找過,但都找不出原因。那些庸醫,哪及得上王妃的醫術,動不動就說露兒這多半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治。眼見露兒日漸消瘦下去,甚至一整天都吃不下飯,我這心裡可真是急死了。也顧不上其上,只好厚顏請教王妃了。王妃一定要救救我家露兒呀。」
「張小姐這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張夫人想了想,「大概……半個月前吧。」
「半個月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張小姐曾去過哪?可是發生過什麼事?」
張夫人一臉的茫然,她每日走家串戶的,哪還想得起什麼呀。
倒是張小姐細聲細氣地回答:「那一日我曾隨伯娘進了宮來看望太子妃姐姐。在宮裡還不小心見到了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聲音越說越小,甚至不敢看任何人。
錦繡問:「哦,那張小姐可記得太子殿下那日穿什麼衣服?」
張小姐茫然。
錦繡又問楚王穿什麼衣服。
張小姐回想了下,說:「那日楚王殿下穿著親王正裝,頭戴五采玉珠九旒袞冕,著青衣長袍,兩肩有龍,背上繡山火華蟲、兩袖宗彝,每袖各三。素紗中單,領織黻紋,腰朱緣大帶,垂著兩組瑑描金雲龍紋玉珮,貫以玉珠,佩上有金鉤,佩下冠以四彩小綬……」
錦繡乍舌,她至今都還不曉得自己的男人每日穿什麼樣的服飾,那些玉珮,大帶,玉綬,衣裳是什麼顏色,叫什麼名稱,都很少記在心裡,而這張小姐居然如背家珍。
------題外話------
昨晚黃老三咳嗽,看了醫生,但吃了藥後,依然咳得凶,一整晚都沒停過,心痛就不必說了,真恨不得代他受過。早上,我說帶他去看,男人阻止我,說才吃了一副藥,哪能起什麼作用。但我說那就不送幼兒園,被他凶了一頓。我一向是以男人為天的,雖然不怎麼贊同,但仍是把他送幼兒園了。後來中午老師打電話,說黃老三咳得好慘,眼淚花都咳出來了。我帶他去看醫生了。後來婆婆來醫院換我,我也是兩點多才回的店子。男人正在做飯,他一直在等我回來吃飯,甚至讓我吃新鮮飯,他吃陳飯。忽然間滿肚子的鬼火都沒了,甚至還有些心虛。我沒敢告訴他,其實我在醫院已經吃了。我雖然對他言聽計從,但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人。
我是不是太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