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煜一臉的無耐,忍不住辯駁道:「娘,我知道您心疼大哥。可這不是在家中,是軍營裡呀,軍醫人手本就不足,哪還能面面俱到?剛才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還有好幾個護士給累暈了的。」
安陽郡主哼了聲,「他們這般怠慢你大哥,就是不應該。」在她眼裡,自己兒子可是鎮國侯的世子,又是正三品的參將,中路軍營裡的最高品秩,理就受最好的待遇。
徐子泰說:「娘,您誤會了,他們並非有意怠慢我的。」
安陽郡主嗔了他一眼,「這時候你還替他們說話。」
徐子泰重申道:「娘,您真的誤會他們了。軍醫們有軍醫的規定,但凡受了傷的,要區分傷勢嚴重程度,再分別進入病房,由專門的護士進行護理。軍醫們在忙完後,也會抽空查房診治。您把我移出病房,豈不讓我得不到更妥善的護理?」
安陽郡主說:「你身子還有哪兒不適的?娘去叫他們過來給你瞧瞧便是了。」
「軍醫營裡早就規定了,不經主治大夫許可就擅離開病房的,概不負責任。娘還是趕緊把我抬回病房裡去吧。」
安陽郡主皺眉,「這是什麼規定?你堂堂參將,居然還要與一群低下的士兵擠在一處養傷,這傳揚開去,你還要不要做人?」
徐子泰哭笑不得,「娘,這是軍營,軍裡自有軍裡的規定。您這樣擅自作主把我抬回來,軍醫們真的會撒手不管的。」當然,若他真的有三長兩短,軍醫們不可能不來管他,但這樣一來,豈不增加軍醫的工作量?
總算明白了軍醫營訂下的規矩後,安陽郡主有片刻的驚慌,但很快又怒了,她冷笑一聲,「這些軍醫越發膽大了,連堂堂參將也敢這般怠慢。哼,我就不信了,親自請他們來,敢不來?」
……
有了齊玄英等人的及時支援,錦繡總算得以喘口氣,小睡了兩個時辰起來,覺得精神好多了,也有了力氣,又繼續投入救治當中。
趙九凌來到下西路傷兵營時,救治工作也已告尾聲了。
他先瞧了正在做手術的眾位軍醫,然後目光直直地望向錦繡。
朱棒槌小聲道:「王爺,王大人這時候也還忙著呢,要不,讓李太醫給您瞧瞧?」
趙九凌大多時候都是居中指揮,受傷的機率很小,但這回靼韃攻勢兇猛,又是呈圍攻的形式,宣府以及大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攻擊,靼韃妄想攻破宣府那是不可能的,但若靼韃一直不肯退兵,邊軍傷亡也著實慘重。
為了逼迫靼韃早早退兵,減少邊軍傷亡,趙九凌作了個大膽的決定,先是親自率領一萬精兵增援大同,等大同靼韃退兵後,又馬不停蹄沿著長城外圍回到宣府,殺了靼韃一個回馬槍。
雖然此次重挫靼韃,但也引發了趙九凌的肺腑之症,從昨晚開始就咳起嗽來。
因所有軍醫都投入救治當中,趙九凌想要找人醫治,還得來軍營裡找太醫才成。只是這時候所有有醫術有品秩的太醫全都投入救治當中,沒一個是空閒著的。
望著錦繡嬌小的身影,趙九凌擺擺手,啞著聲音道:「不忙。反正只是老毛病了,不急於一時。」
等救治工作全面結束後,也是兩個時辰後了。錦繡睜著疲倦的眸子,又被叫到趙九凌跟前。
「聽說王爺病了?」
兩三天的功夫,趙九凌人又瘦了一圈,下巴處也是青茬橫生,他捂著唇,輕咳一聲,壓著喉間裡的癢意,說:「不礙事,就是些輕微的毛病罷了。倒是你,應該也累了吧,還是趕緊去歇著吧。」
偷偷地打量取了口罩的錦繡,整個人被包裹在綠色大褂裡,只露出一張粉脂未施的臉兒,在燭火的映襯下,更是襯得出奇的白。
忽然間,趙九凌只覺心頭癢癢的,他有多久沒與她說過話了?十天,還是二十天?天知道,他都快被憋死了,自從那天與她吵完了架後,自己也後悔死了。這丫頭脾氣也不怎麼好,又是個記仇的,他也知道,這陣子她都盡量避著自己,在總督府裡看到自己就馬上遠遠走開。
有時候,他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衝進她的悠然閣裡去,可又拉不下顏面,然後就在這種違和的氣氛中,一直捱到現在。
「呃,這陣子也辛苦你了……」這是最好的機會呀,他要怎麼開口與她重修舊好呢?
朱棒槌在一旁著急不已,牙槽也痛得厲害,沒見過為了討好人家小姑娘連自己身體都不顧的人,「王爺,昨晚您咳得可凶了,還有些發熱呢。」然後伸出手來摸了趙九凌的額頭,大叫一聲,「哎呀,王爺的額頭好燙……」
趙九凌瞪他一眼,「大呼小聲的作甚?沒個體統。」
錦繡看著趙九凌說,「咳嗽,還發熱,那應該比較嚴重了。麻煩王爺伸出手來,我先把把脈。」
趙九凌說:「其實也沒什麼的,就是小毛病罷了……」阻止的聲音在錦繡不由分說抓了自己的手後,自動消音。
他緊緊盯著錦繡的手,纖細又修長的手,這麼一雙手,小巧玲瓏,卻又是如此的厲害,能劃開別人的肚子使人起死回生,還能施得一手好針法,更讓他心跳陡然加速……
錦繡皺眉,奇怪地看了趙九凌一眼,然後又拿了聽診器來,放到他的胸口處仔細聽著,這下子更是奇怪了,這廝臉頰通紅,確實是腑炎引發的高燒,但為何心率會跳得如此之快呢?
「王爺這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好生休息,按時吃藥。」
趙九凌卻不覺得有什麼,他雖然有些咳嗽,但精神還行,並沒什麼不妥的。
「王爺,您這可是高熱呀?」朱棒槌苦著臉說。
趙九凌摸了額頭,說:「是有點燙,可本王也並沒有多少不適的。」雖然頭有些痛,但還在忍受範圍內,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錦繡嚴肅地說:「王爺,成年人高熱更要引起重視,大多時候,成年人高熱,便能證明病情已經比較嚴重了,所以更要嚴格重視。」有時候,成人高熱比兒童發燒還要霸道,若不仔細注意,還有可能引發腦膜炎。
唉呀,錦繡又後知後覺地想到,她幹嘛要如此雞婆?想著他的之前的惡形惡狀,讓他燒成白癡豈不更好?
趙九凌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就是發熱,有點咳嗽麼?比起上回又要好太多了,再來有錦繡在,他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但朱棒槌卻是膽戰心驚了,連忙說:「王爺,既然王大人都說您這病馬虎不得,那就更要注意才是。」
錦繡面無表情地開了藥,說:「還要多加休息。王爺的肺炎復發,一來是外邪入侵,二來是勞累過度所致。所以王爺現在可得好生休息才是。」
朱棒槌苦著臉,王爺可是轄管著整個北方邊防,現下又是多事之秋,戰事也才剛結束,王爺還有得忙呢,哪有時間去休息呀?
錦繡開了藥後,又去重症監護室裡查了下房,挨個檢查後,開了藥,這才出了傷兵營。
朱棒槌已經在外頭等著了,見到錦繡的身影趕緊迎上前,「王大人,小的送您回總督府衙。」
錦繡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跟在王爺身邊侍候嗎?」
想到那個任性至極的主子,朱棒槌又覺得自己兩肋都疼痛著,「王爺派小的過來接應您的。其實,王爺也很關心您的,雖然戰事已結束,但城裡也並不安生,還是讓小的護送您回總督府衙。」
「也好,多謝。」這時候她確實累極,只想著回到去狠狠睡上三五天,是以也沒怎麼拒絕,就跟著上了馬車。
車子裡暖和和的,驅掉了錦繡一身的寒氣,她輕吁口氣,正要解開身上的綠大褂,忽然睜大眼,動作也僵住。
她瞪著不應該出現在車子裡的男人,因為太過驚訝,以至於忘了尊卑,失聲質問道:「你怎的也在這兒?」
趙九凌捏著脖子,壓下喉間裡的癢意,說:「當然是和你一樣,回衙裡休息去。」
「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坐另外的馬車得了。」錦繡朝外頭喊著,「停車。」
趙九凌攔住她,說:「你就這麼討厭見到我?」
「我的侍女呢?她們也還在軍營裡。」
「她們在後頭的馬車裡。」
「那我還是與她們同坐一輛車子吧。」
「你就是這麼討厭我?」趙九凌眸光一瞇。
錦繡不說話了,她緊緊抿著唇,把身子擠入車廂的角落中的角落裡,打算以沉默來進行無聲的抗議。
趙九凌很是無耐,他什麼人不去喜歡,怎麼就喜歡上這個脾氣壞又愛記仇的小心眼女子呢?
下西路軍營離總督衙門還有一段路程,馬車駛得並不快,但如此均勻的速度,卻讓錦繡好想睡覺。
她強撐著雙眼,再一次瞪了趙九凌,這個罪魁禍首,若不是他,她早就可以就著車子裡的軟榻小睡一會兒了。
「想睡了?」趙九凌聲音低沉,雖然有些嘶啞,但聽在錦繡耳裡,卻是起了陣陣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