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有立即離開徐府,因為徐府守門的對她說總督府總口發生大事了,這時候正亂得不成樣,要錦繡暫且不要離開,免得被那群暴怒的百姓給衝撞了。
錦繡驚訝,「總督府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小的也不大清楚,反正外頭確實很亂的,王大人還是遲些再出去吧。」從這兒出去,再轉個彎,從巷子裡直走半里地出去便是總督衙門。而總督衙門裡發生的事兒,四喜胡同這邊很快便可以得知。
安陽郡主及徐子煜後來也聽說總督府出事了,也趕緊差人去打聽,錦繡又被迎回了徐府,大家坐到小廳子裡,繼續喝著茶,然後等下人的回報。
過了沒一會兒,下人回來了。
一個長隨在廳門外恭身道,「……打聽出來了,原來是大同懷王府的朝陽郡主正率了人痛打客居在總督府的楚王殿下的表妹。」
大同的懷王府,朝陽郡主,痛打楚王的表妹?趙九凌的表妹不就是朱妙雲麼?居然被大同的朝陽郡主給當街痛打?都是大家閨秀,再是嬌蠻任性,但也要注意形像吧,怎麼在大街上就給打起來呢?
安陽郡主如此疑惑。
那長隨道:「回夫人的話,是這樣的……原先,那朱小姐四處宣揚宣府總醫官王錦繡王大人……」
錦繡道:「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
「是是是。那朱小姐四處宣揚王大人醫術不精,是個繡花枕頭,這話就傳到剛好從大同趕來的朝陽郡主。那朝陽郡主的儀儐染了肺腑絕症。懷王府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朝陽郡主聽說王大人的威名,特意從大同趕來,想請王大人去懷王府給儀儐醫治。誰知來到宣府,便與朱小姐碰到。朱小姐添油加醋說了王大人好些壞話,以至於朝陽郡主失望而歸。後來又傳出楚王殿下身染腑腑絕症都讓王大人給醫好了,還有王大人妙手醫治好了右參政的曾家長媳次媳,一口氣救了四條人命,宣府無人不知。朝陽郡主又悔又恨,趕緊帶著儀儐又趕了過來。可儀儐到底身子已虛弱,還沒趕到總督府,便已經去了。朝陽郡主痛失儀儐,怒極攻心,又碰巧在大街上碰到了朱妙雲,便與之扭打了起來。」
錦繡直了眼,第一想法就是,不知那朱妙雲在面對真正的郡主時,會不會把「我是皇后的親侄女,奉國公府的嫡女」掛在嘴邊。
安陽郡主皺了眉,說:「唉,瞧這事兒弄得……朝陽郡主帶了多少人來?」
「回夫人的話,朝陽郡主此次只帶了五十多名侍衛。」
「那現下情形如何?」
「朱小姐仗著楚王的勢,平時候根本不把任何人放眼裡,不過這回卻是大意了,據說是在中路大街中段的藥店裡被懷陽郡主碰上,雙方先是吵了起來,後來又有旁人加入指責朱妙雲害人不淺,朱妙雲見機不對趕緊逃跑,然後被朝陽郡主等人一路追趕著,在總督衙門鬧將了起來。」
錦繡樂了,這朱妙雲算是害人不成反害已了。
「後來呢?」
「後來……王爺就出來了,把鬧事的人都喝斥走了。只剩下朝陽郡主一人哭得傷心。」
說到這裡,大家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朱妙雲先前造謠得太凶,以至於讓某些得了急症的病人家屬心生動搖,便打消了來找錦繡醫治的想法。而錦繡醫術確實厲害,曾家的兩個媳婦就是最好的證明,然後朝陽郡主這才又跑來找錦繡看病,但病人已經拖得太久,根本等不到見到錦繡本人,便一命嗚呼。朝陽郡主與駙馬感情深厚,自是悲痛欲絕,又碰巧見到了朱妙雲,自是新仇舊情一起來。而在與朱妙雲發生衝突之際,一些曾因朱妙雲不負責任的遙言給害苦了的其他人也跟著聲討她。然後就演變為全武行。
安陽郡主明白了事情大概後,長長歎口氣,「這奉國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吧,怎的出了這樣的閨女?王大人與這人可是有過結?」
錦繡苦笑說,「不曾。」
「那她為何好端端的要這般敗壞您的名聲?」
「先前她要我給她懸線把脈。錦繡確實不會這門高深的技藝,所以就被認作庸醫了。」
徐子煜說:「這懸線把脈,被傳得神乎奇神的,但依我看,也不過是誇大其辭罷了。」見識了錦繡看病時的望聞問切,他對那傳說中的懸線診脈確實抱懷疑態度。
錦繡笑了笑,卻沒有說話。雖然對這種技術嗤之以鼻,但卻不能真的揭穿開來。有時候,身為醫者,光有醫術還是不成的。
在離開徐府後,路經張府時,發現張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而這時候的張府,已圍起了白幡,想必正在辦張員外的喪事。
「張員外據說今日就要下葬。」冬暖輕聲說。
錦繡淡淡地「唔」了聲。
「當時若是張夫人讓姑娘給張員外醫治了,說不定張員外也不會死了。」冬暖又感歎地說,張夫人算是中年喪偶,張老太太是老年喪子,人生三大悲事,莫過於如此。
四喜胡同裡的巷子並不窄的,來回對錯馬車並沒問題。但前邊有輛馬車比較大,又停在路正中,擋去了錦繡這邊的路。而車伕也不在車上,不得已,錦繡的車伕便上前拉了對方的馬兒,把車子停到邊上去,這才駕著自己的馬車悠悠地朝總督府駛去。
正在這時候,緊閉的張府大門被打開來,出來一行丫頭婆子,擁簇著一對著裝體面的中年夫婦。那男子邊走邊對身旁的婦人低聲斥責著,「以後沒什麼事休要再回娘家來。」
那婦人一臉的憔悴,哭得雙眼生腫,聞言忍不住罵道:「你現在倒是有骨氣了。先前你要跑官的時候怎的不對我說這話?」
男子惱羞成怒地道:「此一時彼一時矣。誰叫你這麼沒用,把娘家人得罪狠了?」
婦人捂著臉痛哭,「這能怪我嗎?我也只是一片好心。」
「哼,若非你輕易聽信他人謠言,大舅兄如何會去?無知婦人,頭髮長見識短。」
張府裡並不太平,張夫人恨極了張大姑奶奶聽信謠言誤了丈夫的性命,對前來奔喪的張大姑奶奶極不客氣。張老夫人雖然也怪罪女兒,但兒子已經去了,再怪罪也是沒用,但兩個媳婦同仇敵愾,她雖然傷心,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總督府裡現在也是熱鬧至極。朝陽郡主死死地瞪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朱妙雲,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剝。
朱妙雲口鼻流血,一張嬌俏的臉兒早已被打得面目全非,她捂著被踹痛的肋骨,小腿骨,目光怨毒地瞪著朝陽郡主,咬牙切齒地道:「表哥,你要替我作主。」
趙九凌現在也一個頭兩個大。論理,朱妙雲雖然有過失,但也不是罪該萬死。但朝陽郡主因為朱妙雲的謠言失去了丈夫,年紀輕輕就要守一輩子活寡,也值得同情。再來,一個是父族堂妹,一個是母族表妹,兩邊都不討好。
雖然天家裡的親情真的比紙還要淡薄,但朝陽郡主到底是宗族之後,趙九凌就算不顧及懷王,也要顧及趙氏宗族的顏面。
可是,朱妙雲是自己的表妹,自己母族中人,雖然地位比不得趙氏宗族,但若是任人欺負,對他,對自己的母后也是一種挑釁。
就在這般僵持的時候,好消息從天而降。
靼韃入侵了。
趙九凌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非常慶幸靼韃這時候能來,解了他的左右為難。
……
過了三個多月的太平日子,這次的靼韃入侵使得邊軍有好一會兒的手忙腳亂,但在趙九凌長達一年的鐵血訓練下,到底沒有驚慌太久,很快就在上官的指揮下迎戰。
這回靼韃來勢洶猛,約摸估計人數不在五萬之下,處於守勢地位的邊軍,雖然有高大的城牆作掩護,但傷亡仍是比較慘重,傷兵一個又一個地往傷兵營裡抬去,很快便把傷兵營給擠得滿滿當當。
錦繡這回總算見識到戰爭的殘酷,雖然她已經作了充分的準備,也作了多回急救演習,仍是不免手忙腳亂一番。傷兵營的手術室裡,原本只有20台手術床,此刻已擴展為30多張。也顧不得齊玄英等人是否能擔當大任,就像剛出生的雛鳥一樣,被錦繡這個嚴厲的師父一腳揣下懸崖,是死是活全靠各自的本事。
一個又一個的重傷士兵被抬了進來,錦繡這時也恨不得生出多雙手來,傷了大動脈的需要輸血,傷及肺腑的要馬上開刀治療,但每一個重傷手術都要花較長時間,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傷兵湧進來的速度。
「師父,這人失血過多,怎麼辦?需要輸血嗎?」齊玄英的聲音又急又躁。
「師父,這人脾臟破裂,真要給他開腹嗎?」曾富貴的聲音隱隱帶著恐惶。
「師父,這人脖子中了一箭,還有救嗎?」周強的聲音也帶著驚慌。
錦繡再是好脾氣,這會子也不由心急火燎,氣血翻騰,她手頭這個傷兵被長槍一箭刺穿肩膀,正在努力把斷掉的動脈血管給接起,幾個徒弟簡直像崔命一樣地叫她,忍不住大吼一聲:「自己看著辦,別再叫我。」吼了過後,又忍下氣,冷靜地說,「按我平時候教你們的去做。」實在不行,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如果在時間匆足的情況下,這些人是可以救上一救的。但個個都重傷,個個都需要急救,這個時候的生命,是真的命如草芥了。
齊玄英還要好些,他是所有人中,天賦最高的,學的也最快的,理論知識也打得紮實,但真要從理化直接進行到實際,還有好長一段距離。這會子錦繡強行分他出去主治,也只有靠自己摸索了。
手忙腳亂醫死了幾個後,齊玄英人也麻木了,只能機械地跟著自己的感覺走,漸漸地,心也不亂了,腿也不打顫了,戰場上的傷口,大多都是銳器所傷,要麼傷及胸部,要麼傷及腹部,都是先打上一針消炎抗休克針,再喝上一碗麻酒,把傷口處理了包紮了,再餵上一顆錦繡丸後就抬了下去,是死是活,全是他的造化了。
曾富貴和周強也被錦繡踢了出來單弄了一張手術床,與他們一道的還有兩名軍醫,這兩名軍醫雖然醫術不怎樣,但見慣了血腥戰面,也絲毫不覺驚慌,都是麻木地操作著……期間二人總算從驚慌中回復過來,在無數次的實驗下,總算找回了做主治大夫的感覺。
時間緩慢而無知覺地過去,進行了一天兩夜的激戰後,靼韃退了。
城牆上的歡呼是那麼的震天動地,但傷兵營裡這時候卻是最忙碌的時候。
朱妙雲望著境子裡被打得面紅腫不堪的臉,羞辱的淚水再一次糊滿了臉。
「可惡,趙雲麗那個賤人,總有一天,我要一定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嘶……」又扯痛了臉上的傷口,朱妙雲痛得雙目淚花打轉,那趙雲麗下手可真夠狠的,這時候全身都痛得鑽心。「該死,王錦繡呢,怎麼還不來?」
「小姐忘了,靼韃入侵了。戰場上傷亡重大,王錦繡身為軍醫,自然要上戰場上救治傷兵的。這時候哪有機會過來。」
朱妙雲臉色隱隱發白,「靼韃真的很厲害嗎?」她在京中時常聽起大人們講靼韃的凶狠野蠻,但沒有真正見過,倒也沒有多少懼意。
「不行,我的肚子真的好痛,不能再拖了,趕緊去把王錦繡叫回來,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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