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郡主也目光慈愛地打量著錦繡,不放過錦繡身上簡單的偏墜髻上插著的精緻的玉蘭花珠花,再到她身上穿著的玫瑰紅棉襖,以及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子,下身蔥黃綾棉裙,光從穿戴來看,完全看不出有身為名醫的傲氣,反而有著大家閨秀的恬靜與溫婉。
若不是兩個兒子都口口聲聲保證此人醫術確實厲害,她還真不敢相信,如此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孩子兒,能有多少醫術。
錦繡把了會兒脈,說「按脈相來看,夫人也只是有著尋常婦人那般體質虛弱的毛病,但腰上的毛病,光從脈相上看確實無法診出。」
安陽郡主臉色一變,「那可怎麼辦,你不是……」想著自己千里迢迢來到宣府,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此人身上,安陽郡主立馬換了語氣,「王大夫再仔細瞧瞧吧,」
錦繡起身,說:「並不是所有的病都能從脈相上看出。老夫人先側側身子,我給您探查一下。」
錦繡來到安陽郡主的腰間,來回用力按了下去,「這兒痛嗎?」
「不痛,就是兩邊的腰……」
錦繡捏住所指的位置,「就是這裡,是吧?」
「是酸痛,還是脹痛?」錦繡接連問了數個問題,「可否有下腹部墜脹、疼痛及腰骶部酸痛感呢?」
「你說的,有都有。」
「平時候可有失眠、精神不振、週身不適之類的毛病?」
「有,都有。」
錦繡說:「以往這些病症可有對大夫說過?」
「都說過的。」
錦繡皺起眉頭來,「對夫人的初步診斷為盆腔炎,或子宮附件炎。」
「盆腔炎?這是什麼?」
「這是女性婦科病中的一種,也叫腹中結塊,就是腹中有結液,或是子宮裡有炎症,所以引發婦科疾病。」
「不是骨痺麼?」
「夫人,這骨痺一般多為男性所得,尤其是貧苦的莊戶人家,多為幹粗活長年勞累積下的。夫人您養尊處憂,如何會得這種病?夫人您只是腰骶部酸痛,酸脹,若真是骨痺,兩年發展下來,夫人恐怕都半身不遂了。」所以她第一時間便確定,安陽郡主這病,並不是所謂的腰間骨質增生。
安陽郡主又問:「那我這病究竟是什麼病?」
「夫人您這病初步診斷為婦科疾病中最複雜的盆腔炎。麻煩夫人伸出口來,讓我瞧瞧舌頭。」
錦繡又仔細問了些其他病症,確定這安陽郡主得的就是慢性盆腔炎。
按中醫理論上來講,安陽郡主的盆腔炎又屬於是淤血阻滯型,雖然脈相上看,也是能勉強查出的,但真要全靠診脈,也難怪會忽略病情了。
錦繡說:「夫人這病還不算太嚴重,我先給你施針,腰痛和經病經過針灸治療可以得到改善,另外再配合吃藥,以及平時的食物療法,三管齊下,相信會看到效果的。」
在內室裡,錦繡給安陽郡主施了針後,果然腰痛的症狀確實減輕了不少,安陽郡主對錦繡的醫術已有了七分信服。
徐子煜見狀,心下也落了口氣,喜笑顏開地對自己的兄長說,「大哥,我就說嘛,錦繡醫術好,能治母親的病,你還偏不相信。還總是斥責我胡鬧,現在不胡鬧了吧?」
徐子泰捶了他一拳,「少在那得瑟,這才剛剛開始呢,等母親的病大好了你再來得瑟吧。」
徐子煜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目光又忍不住在廳子裡搜集錦繡的身影。
這時候錦繡正坐了下來,寫藥療方子交給一名嬤嬤,並交代了一番,另外又寫了張藥方單子,「這個藥是口服用的。這個藥是外用的。俱體如何外用我在上頭已寫得清楚,你們是貼身服侍徐夫人的,可要牢記了。記得每天晚上給夫人清洗。」因為廳子裡還有幾個雄性動物,這些有關女性陰私方面的事她也羞於啟口,於是乾脆全寫在紙上。
趙九凌好奇,拿過藥單,「還有外用?這要如何外用?」
錦繡瞪眼,這上頭寫的可是涉及到安陽郡主最陰私的事,怎能讓這廝瞧到,於是錦繡連忙搶了過來,並斥道:「王爺,這藥方只能女人看的。」
「為什麼男人就不可以看?」
錦繡翻白眼,覺得這廝實在可恨,於是新仇加舊恨湧了上來,脫口而出道:「若是王爺的姬妾也得了徐夫人這種病,倒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我這方子了。」
趙九凌很快就明白過來,原來,安陽郡主這病,除了自己的丈夫外,其他男人都是不好過問的。於是訕訕地把藥方遞給她,「得了,拿去吧,本王不看就是了。」
錦繡微哼一聲,把單子交給一旁的嬤嬤,然後說道:「好了,這兒也沒我的事了。夫人只需靜養便成。平時候照我方子上寫著的保養便成了。明日我再來給夫人做針灸。」
徐子泰拱手道:「時候也不早了,就請九哥和王大人留下來用了晚飯再走可好?」
「好。」趙九凌回答。
錦繡則笑著婉拒了,徐子泰挑眉,「怎麼,王大人可是嫌寒舍招待不周?」
「那倒不是。」錦繡解釋,「比起其他富貴病人,徐大人的招待也算是最高規格了。耐何錦繡沒有在病人家中用飯的習慣。所以徐大人的好意,錦繡只能心領了。」
「病人家中?」徐子煜插話道,「在王姑娘的心裡,徐某一家子對您來講,就只是單純的病人的關係嗎?」
錦繡很想說是,但她到底也是兩世為人,人際關係以及說話藝術還是有點水平的,於是笑了笑說:「二公子這是哪兒話?令堂不止是我的病人,還是我上峰的長輩,我只是個小小大夫,可沒這個福氣消受徐大人的盛情款待。」
徐子泰笑道:「王大人這話可就見外了。徐某誠心邀請,王大人若是不懇賞臉,我這個主人也會沒面子的。」
徐子煜也笑著說,「就是,有句話叫恭敬不如從命。若是姑娘瞧得起我們,就留下來吧,反正也只是吃頓飯而已。」
趙九凌也發了話,「既然子泰盛請相邀,你就應了吧。」
**oss都發話了,錦繡也只好作罷,於是沖徐子泰兄弟笑了笑:「如此,那就打擾了。」
徐家的飯菜雖並不多,但卻勝在精緻,吃慣了宣府這邊的一鍋端式的飯菜,這種充滿了江南式風味的各式小菜令錦繡胃口大開,不知不覺中,就海吃了兩大碗。
若非肚子實在裝不下,她真的還想繼續吃呢。
雖然北方人多豪爽,男女大妨並沒有京城或是南方地區那般嚴格,但徐家卻是高門大戶,安陽郡主卻是宗室之後,規矩自是不在話下。
吃飯的五個主人,卻是用兩張八仙桌拼在一起,安陽郡主與錦繡一桌,趙九凌以及徐子泰徐子煜兄弟一桌,中間並未用屏風隔開,但如此吃飯,自也做到了男女分席而吃的地步。
原本飯桌上的氣氛是熱烈而美好的,趙九凌與徐子泰有說有笑地天南地北地說著話,徐子煜也偶爾插上一兩句,中間又有安陽郡主爽郎的笑聲,一派的溫馨場面。
徐子煜生怕冷落了錦繡,時常不時地找錦繡說著話,這人很會找話題,話題又都是圍繞著錦繡醫術方面,錦繡想不回答都是不成的。
安陽郡主慈愛地望著錦繡,眸子裡帶著打量與試探,「王大夫年紀甚輕,居然有如此醫術,實是令人欽佩。」然後又問錦繡,「你一個姑娘家,小小年紀,也能靠醫術掙得一官半職,實是不讓鬚眉呀。只是你一個人孤身來到宣府,卻是孤獨了。」然後又很自然而然地說到錦繡父母親的事兒,得知錦繡父母雙亡,又一臉的憐惜,又以憐惜的語氣說起錦繡的終身大事來。
錦繡笑了笑說:「錦繡現在也很愁呀,現在我都快要十八歲了,還沒有人要。若是夫人不嫌棄,就幫錦繡做做媒吧。只要不是歪瓜裂棗人品過得去就成了。」錦繡這話倒是玩笑話,安陽夫人也爽郎至極地笑了起來,大手一揮,「好,包在我身上。」
然後眾人也全都應景地笑了起來。
氣氛是如此的熱烈而美好,偏偏,就在這時候,沈無夜來了。
沈無夜的母親平陽郡主與安陽郡主是嫡親的表姐妹,沈無夜也是安陽郡主的侄子,侄兒前來拜見姨母那是應當的,很快也被列為座上賓。
有了沈無夜的加入,飯桌上的氣氛就變了。
首先,沈無夜拜見了安陽郡主後,對錦繡驚喜至極地道:「錦繡,原來你也在這兒呀,真是太巧了。」他眼裡的光亮實在太過明晃,以至於連安陽郡主以及徐子煜都察覺了出來,臉色微微一變。
錦繡淡淡地說:「沒什麼巧不巧的。我給徐夫人看病,被徐大人盛情邀請吃飯,如此而已。」
「姨母病了?嚴重嗎?」
「托王大人的一雙妙手,已經好多了。」
沈無夜笑了起來,一臉的自豪,「那是,錦繡的醫術確實沒話說,姨母找她準沒錯。」
徐子煜卻不爽了,瞪他,「你還好意思說這話?當初是誰瞧不上錦繡醫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