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之前也是大家子裡經過仔細調教過的得體婢女,這時候也與錦繡想到一塊兒,故意說:「何大人的謝禮,咱們姑娘可不敢接。何大人能讓咱們姑娘醫治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如何還能要何大人的重禮。何大人還是自個收著吧。」
何勁還要說話,可惜錦繡這時候已轉身離去了,最終把滾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等錦繡出了院子,何勁連忙叫道:「快,拿馬桶……」
……
從下北路軍營裡出來,錦繡又去了中路軍營,沈無夜的病情得到控制,但這番折騰下來,人也瘦了一大圈,所幸精神還算不錯。
錦繡給他把了脈,說:「肺腑裡的雜音已小了許多,繼續用藥。後天我再過來。」
「明天不能再來嗎?」沈無夜說,「昨天你就沒來了。」語帶抱怨。
錦繡看了他一眼,說:「王爺也病下了,還挺嚴重的,我等會子回去還要給王爺施針排痰,實在走不開。」
沈無夜哼了哼,從被懷中掏出一把金豆子遞給她,「知道你最愛這些真金白銀,所以我特意讓人拿了去融掉做成金豆子好攜帶保存。」
錦繡雙手捧著接過金豆子,「如此,那就多謝了。」忽然目光一凝,警告的盯了他。沈無夜訕訕地收回手,說:「錦繡,你的手可真柔軟。」
錦繡面上毫無笑意,「若想讓我繼續給你瞧病,最好規矩一點。」
「只是說笑而已。」也不知怎的,只要錦繡板起臉來,他就隱隱有些畏懼,真是怪了。
「我是女子,你這些話自是不能隨便亂說的。說笑也是不成的。」收拾了器具,錦繡告辭。沈無夜叫住她,「我大前天病得那麼厲害,你就不問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錦繡好笑不已,「你自己的私事與我何關?」
「怎麼無關了?你可知把我推下水的那人是誰嗎?」
「哦,是誰?」錦繡漫不經心地問。
「是奉國公府的千金,朱妙雲。」
錦繡看他一眼,「我又不認得她,你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
沈無夜笑了起來,「她可是在背地說你的壞話呢。被我聽到後與他理論,被那可惡的臭女人指使爪牙把我推到河裡去了。我可是替你說好話才被她冒犯的,你可得感激我才是。」
錦繡在心裡納悶,好端端的,那朱妙雲說她壞話做什麼?至於沈無夜被推下河,在法律上她壓根不必付任何責任的。但在道義上,還是得表示一二。
「多謝沈公子替我說好話。」
「那倒是不用,只是,這朱妙雲似乎對你有敵意,你可有得罪過她?」
錦繡搖頭,「我壓根就不認得她好不好?」
「那可真是奇了。」沈無夜也跟著納悶起來,「她口口聲聲說你醫術不怎樣,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迷惑了九哥,這才得以一步登天。如今靠著九哥狐假虎威的,還說下回見到你,一定要拆穿你的真面目,讓你現出原形。」
冬暖忍不住說了句:「真是豈有此理。我家姑娘與她無怨無仇的,好端端的就跑來針對姑娘,真是個瘋子。」
錦繡笑了笑,「算了,不理會便是。」奉國公府,那不就是皇后的娘家?這朱妙雲豈不就是趙九凌的表妹?
「姑娘,您可是得罪過那許妙雲?」
錦繡說:「認都不認識,何來的得罪?」
「那可真是奇了,好端端的幹嘛要針對您?」
錦繡淡淡一笑,「別去想了,只是個不相干的人罷了。」
回到總督衙門,又去了趙九凌的出雲閣,「王爺病情可有好轉?」錦繡坐到床沿,照例給他把脈。
趙九凌輕咳一聲:「似乎好些了,就是仍是很咳。」
「痰多嗎?」
「多,不過比先前容易咳出來。」
侍候在一旁的紫蘇笑道:「王大人果真厲害,奴婢按著您的吩咐給王爺按壓足隆穴,王爺咳嗽確實要好多了。」
錦繡微微點頭,「平時候沒事就多按按,化痰效果還不錯的。」又拿出聽診器,在趙九凌胸前聽了半晌,說,「沒有較大的進展,不過倒也沒有惡化,不幸中的大幸,繼續用原來的藥,繼續針灸。」
做針灸需要脫光上衣,雖說屋子裡有炭火,也有地龍,但紫蘇仍是去搬了好幾個爐子來。待屋子裡和暖如春後,這才服侍趙九凌脫掉身上的中衣,等錦繡給他做了針灸後,穿上衣裳,錦繡也開始收拾自己的銀針。
紫蘇這時候又把爐子一一往外搬去,趙九凌瞧了她一眼,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服侍?玉瑩呢?」
紫蘇回道:「回王爺的話,玉瑩姐姐不知怎的,身上不大舒服呢。」正說著,玉瑩進來了,一身杏色交領小襖的玉瑩,頭髮有些凌亂,頭上那支玲瓏碧玉朱杈也顯得毫無神采,她手上也搬著個火爐,彎腰放到趙九凌床前,但不知怎的,身子似乎站不穩般,就那樣一個倒栽蔥栽到床下,錦繡嚇了一跳,下意識拉了她一把,避免她磕到床簷的危險。
「玉瑩姑娘這是怎麼了?」
玉瑩死死地按著太陽穴,聲音痛苦,「王爺,奴婢頭好疼。」
趙九凌原本不悅的,但見她臉色確實很難看,便壓下心頭的火氣,問:「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下去歇著吧。沒的在這兒添亂。」然後又對錦繡道:「趁在你也在這兒,給她把把脈也好。」
不消他說,錦繡的手已捏在玉瑩的脈博上了,良久,她皺起了眉頭,「除了頭痛外,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
玉瑩擠出笑容,「有勞王大人了。奴婢不但頭暈,這肚子還特別痛,特別難受。」
錦繡皺了皺眉,看了趙九凌一眼,說:「你這脈相,似乎有些奇怪,好像……」
「王大人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錦繡看她一眼,翻了翻了她的眼皮,只見玉瑩臉色灰中帶青,「姑娘臉色灰中帶青,眼睛也有明顯青灰色,這似乎,是中了毒的徵兆。」
「中毒?」玉瑩驚叫一聲,錦繡說:「我也不大確定是否真是中毒。我先用銀針給你驗驗。」
又細又長的銀針刺破玉瑩的手指頭,然後錦繡細細觀察著銀針上的反應,過了會,銀針漸漸地變成青色,錦繡說:「玉瑩姑娘確實中了毒。只是不知究竟中了什麼毒。我精通外科以及內科,卻是不擅長治毒的。也只有去請李楊二位太醫過來瞧瞧了。」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錦繡擅治外傷以及肺腑之症,沒有涉及治毒方面也情有可原。趙九凌命紫蘇差人去請李太醫過來,讓錦繡先回去。
基於活到老學到老的原則,錦繡並未離去,反而笑著說:「我本不擅長解毒。只能依仗李太醫的醫術了。等會子倒要請教李太醫一二。」
趙九凌雖然意外,但心情卻更好了,「也好,紫蘇,去給……王大人徹壺茶來。」
紫蘇正扶著玉瑩,這會子卻不知該如何是好。趙九凌道:「扶玉瑩坐下吧。本王倒是要瞧瞧,好端端的怎麼就給中了毒。」
李太醫很快就過來了,他也聽說玉瑩中毒,而醫術無比厲害的錦繡卻不擅治毒,這兩天的鬱悶之氣稍稍舒展,為了挽回前兩天在趙九凌等人跟前的名聲,很快就趕了過來。
「李大人,你總算來了。我不擅長治毒,玉瑩姑娘倒要麻煩你了。順便也讓我長長見識。」當李太醫一進來,錦繡便起身索先打了招呼。
李太醫怔了怔,只見錦繡唇角含笑,面容平和,並不以自己醫術不精而羞愧,反而神情坦蕩,心下頓時湧進無數滋味,他拱了拱手道:「王大人客氣了。大人您在外傷以及內腑方面的醫術那是無人能及,這治毒卻也算不得什麼了。若是王大人不嫌棄,下官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錦繡笑道:「那敢情好,既然李太醫不藏私,我就厚著臉皮見識一番了。」
雙方相互客氣一番,李太醫坐了下來,給玉瑩把起脈來,說:「姑娘確實中了毒,並且還不是普通的毒。」
當得知玉瑩是中了夾竹桃毒後,李太醫束手無策,「這種毒,以前在宮中,也偶有發生,但治癒的機會,實在是渺茫。」
錦繡說:「既然確定是夾竹桃中毒,那現下也只能先洗胃了。」
「洗胃?」
錦繡說:「現在來不及了,冬暖,趕緊去舀些腐爛之物來。」
「腐爛之物?」
「對。越腐爛越好。」似乎,夾竹桃毒好像還沒有解藥,那目前只能洗胃了。但是洗胃卻沒有工具,不得已只好採用最原始的辦法,用薰臭之物催吐。
薰臭之物催吐效果確實不錯,被帶到淨房裡去的玉瑩很快就又哭又噁心地吐了一大堆食物,裡頭還有沒有消化掉的粉黃色點心。
李太醫又按著一般的解毒方子給玉瑩開了解毒藥物,趙九凌一臉的怒色,「本王身邊的大丫頭,好端端的居然會中毒,查,給本王徹杳。」
紫蘇也跟著道:「是呀,好端端的玉瑩姐姐怎會中這種毒?這夾竹桃是從哪兒弄進來的?」
李太醫說:「夾竹樓,總督府卻是有的。」李太醫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望了錦繡一眼。
錦繡心裡咯登一聲,說:「我那院子裡便有夾竹桃。但絕不可能是我。」
玉瑩神色惶然地望著她,眸光閃了閃,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咬著唇,身子隱隱發顫,似是嚇傻了般。
李太醫說:「夾竹桃花、葉、枝、皮、莖都有毒,附上一點點便可以讓人至命。姑娘如今腹痛,頭暈,便是中毒症狀,所幸食用不多,沒能立時斃命。請問玉瑩姑娘,你今日都吃了些什麼?」
「……就是今日中午廚房送來的午飯,以及下午吃了些點心。除此之外,真的沒有了。連口水都沒喝過。」
錦繡戴上口罩,用銀針對著玉瑩的嘔吐物刺了進去,「飯菜沒有毒,這點心有毒。」
玉瑩先是茫然,然後尖叫一聲:「是青玉,這點心是青玉端給我的,是她要害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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