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總督衙門,便有人來請錦繡,說是服侍在楚王身邊的貼身丫頭青玉受了傷,因受傷部位比較特殊,不好請太醫,只好請她去瞧瞧。
錦繡並不喜歡與趙九凌那邊的人接觸,生怕一不小心捲入了內宅爭鬥中,於是便問:「這在內院裡的丫頭怎麼也給受傷了?」
廖嬤嬤回答:「是不小心冒犯了邱姨娘,被邱姨娘好一通責罰。」
趙九凌的貼身大丫頭,冒犯趙九凌的妾室,所以被收拾了,是因為丫頭仗著主子寵愛,不把姨娘放眼裡,還是姨娘嫉妒丫頭被男人寵,所以心生嫉妒,以至於被報復?
儘管很想知道趙九凌那些女人撲騰的本領,也非常樂於聽到別人家中的陰私八卦,但讓她參與進去,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只是些外傷,大不了上點藥就成了,何苦非要過去呢?」那邱姨娘再是心狠手辣,嫉妒成性,也不過是讓那青玉受些皮外傷罷了,何苦還要讓她過去?
廖嬤嬤面色很是很不好,「不止被掌了嘴,還被踹了。」然後湊近錦繡,壓低了聲音,「邱姨娘還踢了青玉的那兒,出血了。」
錦繡恍然大悟,一方面暗恨那邱姨娘下手陰毒,另一方面也感歎,這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不過她仍是很奇怪,主子身邊的大丫頭,一般都是很有體面的,怎麼這麼邱姨娘如此明張目膽?
「那邱姨娘是何方神聖?」
「父親是五品按察使司,因討了皇后娘娘的喜歡,被娘娘賜給楚王的。」
原來如此,這姨娘可不是普通的姨娘呢,那可是皇后所賜,自然要比平常姨娘體面三分。也難怪有如此氣焰。
「那青玉呢?平時候為人如何?」
「是個很機靈的主,就是為人有些傲氣。」廖嬤嬤很是中肯地道,對錦繡那是一個有問必答,「不過王爺身邊的大丫頭,在這府裡連總管都要禮讓三分,又是王爺得力的,有幾分脾氣也是當得的。」
錦繡點頭,看來這一場龍虎鬥,倒是針尖對了麥芒,但最終,沒有硬件護身的麥芒以慘敗告終。
廖嬤嬤又提了一句,「青玉是王爺身邊的頭等丫頭,昨兒個是她服侍在王爺跟前的。」頓了下,又加了句,「王爺公務繁忙,據說已有三個月不曾去姨娘們屋子裡。」
主子身邊的大丫頭,自然也包括侍候在床上的。
有了廖嬤嬤這麼一句話,邱姨娘針對青玉那是正常不過了。
身為趙九凌的貼身大丫頭,青玉的住處那自是不錯的,整套的黃花梨傢俱,以及不俗的炕屏、坐屏、衣櫃椅桌傢俱齊整,雖然空間狹小了些,但也基本不輸普通的富戶千金了。
青玉錦繡昨晚也是見過的,因為當時只顧著給趙九凌把脈,倒沒有細看,只知道是個容貌齊整又慣會打扮的丫頭。今兒一瞧,卻是披頭散髮,面頰紅腫不堪,看起來狼狽不已。
玉瑩扭著帕子,對錦繡垂淚道:「王大人,麻煩您行行好,給青玉瞧瞧吧。」
青玉臉上的傷雖然恐怖,但都只是皮外傷,上點藥養上三五天便沒事了。最重的還是下身陰處被猛踢了好幾腳,這種**羞人之地,確實不好讓太醫瞧的。
青玉原本還不願給錦繡瞧她的傷處,被玉瑩好說歹說這才勉強褪下身上的綾稠褲,露出紅腫不堪的私處。
錦繡戴上口罩,仔細檢查了,其實踢得再凶,這冬天穿得這麼厚,倒也踢不出尖銳外傷來,不過就是些鈍傷罷了,連藥都不必上,沒兩天便能好轉的。但仍是大張旗鼓地請她來看,估計也是另有目的吧。
玉瑩見錦繡沒什麼表情,趕緊偷偷塞了個熱乎乎的沉甸甸的玩意遞給錦繡手頭,一臉的後怕,「王大人,青玉妹妹如今連床都下不了,可是還有救?」
錦繡一聽,差點笑了出來,她把手頭被捂得熱乎乎的銀子不動聲色地推了過去,說:「也算不得有多嚴重。不過,這種地方遭受如此大罪,未免也太陰毒了些。」如果是男人揣的,那就是卑劣無恥的表現,若是女人,那就是人品差勁,陰毒惡劣了。
青玉雖然不滿錦繡說得這般輕描淡寫,但後邊那個「陰毒」二字倒讓她雙眼一亮,又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邱姨娘太狠了,她就算真看我不順眼,大不了活活把我打死算了。居然這般羞辱我,我還不死了算了。」
玉瑩也跟著抹淚,「妹妹,你也別委屈了。誰要昨晚侍候王爺的是你不是她,人家是姨娘,又是皇后娘娘賞的,自然比你體面尊貴。你還是忍著吧。」
青玉一邊哭一邊偷瞧錦繡,又嚶嚶地哭了起來,「我知道,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丫頭,哪能與姨娘相比?今兒個被姨娘教訓,也是我的命罷了。」
錦繡免為其難地安慰了兩句,讓她重新穿上褲子,忽然發現她的肚腹上有一處青印,便問:「你這肚子怎麼了?」
青玉臉色一白,連忙避開她的碰觸,「是,是邱姨娘踢的。」
看來那邱姨娘還真夠彪悍的,這般明張目膽,也不知趙九凌回來會會如何處置。錦繡又安慰了幾句,開了些藥物,提著藥箱揚長而去。
等錦繡一走,玉瑩便一臉迷惑,「我只記得邱姨娘只是打你耳光以及踢了你那兒,怎麼肚子上也被踢了麼?」
青玉低頭,不敢看她,聲音細若蚊吟,「是她踢的。」玉瑩又罵了邱姨娘幾句,然後又埋怨起青玉來,「剛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
青玉脹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人家不接招,我又有什麼辦法?」
玉瑩握著手頭被握得熱乎乎的金元寶,長長一歎,恨聲道:「還真是個棒槌。」大好的機會白白溜走了。
青玉小聲抽泣著,「玉瑩姐姐,我這兒真的好痛。」
玉瑩不耐煩地道:「任誰被踢著那裡自然會痛的。那王大夫不是說了過上兩天便沒事了嗎?你現在吵痛我又能幫到你什麼忙?」要叫也要在王爺跟前叫才是。
青玉臉色一整,收起了哀痛之色。玉瑩又說,「等王爺回來你自己再好好表現。」
青玉點頭,玉瑩又叨敘著等會子要如何做,如何說話,如何行事,青玉邊聽邊點頭,但當玉瑩說起:「對了,王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這個,昨晚……避子湯你喝了沒?」
青玉臉色一紅,玉瑩豎起眉頭,惡狠狠地道:「你這個笨蛋,王爺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了,朱杏的下場你就忘了?」
朱杏也是之前趙九凌身邊的貼身的大丫頭,因為懷了孕,被王爺給吃了落胎湯發落了。為此她們再也不敢存佼幸心理了。
玉瑩趕緊吩咐小丫頭去熬避子湯來,青玉阻止道:「不,不用了……不吃也不會有的。」
玉瑩臉色一變,瞪她,「妹妹,你果真存了那心思!」
青玉臉色微變,她咬了咬唇,說:「姐姐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不吃那避子湯,也不會有的,真的。」
……
「其實,那青玉的傷並不嚴重,就塗些藥就沒事了。這些丫環還真是高貴,這麼點傷也要讓姑娘您過去。」冬暖覺得,自家姑娘如今可是個官身了,病人好歹也得提提身份才是,居然還去醫治一個丫頭,實在太埋沒姑娘的身份了。
錦繡笑了笑道:「自然要請大夫,否則,青玉所受的委屈,王爺如何會知曉呢?」冬暖不屑道:「那倒也是。」她以前服侍過的那戶人家,那些姨娘們但凡有個手指痛腳痛的,都要大張旗鼓請大夫的。
下午,錦繡又去了軍營。指點軍醫們採用新式的急救方式,因前天那翻威武表現,大部份軍醫都被震懾住了,就是一些剔頭也不敢再再冒頭,這回的急救演習倒也順利進行了。
軍醫營裡,定遠將軍親自來拜訪。
錦繡雖然訝異,但並不意外,放下手頭的人體經脈圖,吩咐大家自個演練,然後領著冬暖巧巧從營裡出來。
定遠將軍一身沉重甲冑,正在簡陋的堂子裡來回踱著步子,臉上閃過窘迫與緊張。錦繡看得好笑,輕咳一聲,姚將軍豁然抬頭,原本黝黑的臉陡然漲紅了,又趕緊垂眉拱手,「王,王大人……」
錦繡慢步踱了過去,也跟著施了禮,「姚將軍怎麼來了?該不會是……」該不會是來向她道歉的嗎?還是找她算昨天的賬?
……
徐子泰對趙九凌道:「王爺,新驀來的新兵每日訓練,排兵步陣,都略有小成。接下來,該把新兵送進老兵隊伍裡,讓兩個老兵帶領一個新兵,這樣想必就能讓新兵盡快適應戰場。」
宣府的北大營裡,楚王每日卯時升賬,先進行一番點將,再讓底下將士各個匯報。
參將徐子泰主要負責宣府東路防守,東起永寧四海冶,北至靖安堡,邊垣一百三十三里,邊墩一百五十二座,衝口二十處。防守士兵約有八千餘人,因將士傷亡較大,每年都得征驀新兵,先進行最普通的訓練後再投入各個邊防裡,由老兵帶領。
趙九凌坐在主位上,點頭,「這樣很好!繼續。」
徐子泰又清出中路兵馬的傷兵人數,所需器械缺失,以及藥物補給,趙九凌點頭,「器械自然由工部吏書準備,藥物補給自有輜重營負責。這些軍中都是有定例的,不必累敘。」
徐子泰又把所有軍中情報匯報完畢後,頓了頓,又道:「王爺說得是,末將還有一事相告。」
「說!」
「末將知道軍中物資一向短缺,一切物用能省則省。可天氣寒冷,末將觀好些將士都生有凍瘡,這凍瘡雖不是大問題,然發作起來卻是痛癢難忍,極是難纏。所以末將懇求王爺批示,讓軍醫們制些治療凍瘡藥膏,以解將士痛癢之苦。」
……
「凍瘡藥膏?」錦繡很是意外地望著姚將軍,這傢伙前日裡氣焰如此囂張,今日對自己卻又是如此的謙卑,再來這人還算磊落,親自對自己好一番賠禮道歉,錦繡那最後一點點不平也就沒了。
不過這人也是個得寸進尺的,才剛取得她的原諒,想不到居然得寸進尺,還厚著臉皮要她給將士們治療凍瘡。
姚將軍一臉尷尬,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實在有些過了。人家能不計前嫌答應繼續給母親治病,又大方原諒他那日的魯莽,已經是給他莫大的顏面了,確實不能再得寸進尺。
但天氣確實寒冷,好些將士包括他自己都生了滿手滿腳的凍瘡,每每發作起來,著實難忍。據說這王錦繡醫術了得,想必這區區凍瘡應該是不在話下吧?
凍瘡錦繡確實會治,但也不是她說想治就能治的,首先,藥材沒有,其次還要戶部的人發放銀子下來,她才有能力製藥來著。
錦繡又問:「以前將士們生了凍瘡,可有藥物塗抹的?」
定遠將軍道:「沒有,一直都沒有。這都是將士們自己掏錢買的。以前楊李二位太醫那兒也是有的,也得花錢買。」
凍瘡並不在軍醫包治的範圍內,意思就是算不得公傷,就得自己掏腰包,錦繡總算明白了這裡頭的意思,這就是資金短缺的下場,也是上位者冷血無情的表現。
趙九凌輕敲桌面,當得知軍中大部份將士都生了凍瘡,卻因為無錢醫治任其潰爛流濃,面癱臉總算有了變化,「這個確實得好生考慮。」他不是不知道穆少清在底下給他使眼色,但他卻有了另一份考量,對眾將士們和顏悅色地道:「將士們為國效力,保家衛國,雖然凍瘡要不了人命,但也是損害將士們身體的禍首,於情於理,這治療凍瘡的錢,自是由朝廷所出。」
等眾將士退出去後,穆少清再也忍不住道:「王爺,您可知這小小的凍瘡膏需要花多少銀子麼?」
趙九凌不以為然道:「本王知道,朝廷軍費短缺,軍中能省則省。可凍瘡雖不至於致命,卻也痛癢難忍,極其霸道,我身為王爺,自是得替將士們減輕痛苦才是。」
穆少清還想說什麼,被他擺了擺手,「先生不必多言,本王意已決。」然後對身邊的親兵命令道:「立即召見王錦繡到偏廳來見本王。」
按理,王錦繡雖然是軍醫裡身份最高的,但練制凍瘡膏也並不是王錦繡一個人說了算,但王爺卻偏偏只召見她一人。一直侍奉在一旁的朱棒槌聽得雙眼發直,與穆少清交換了眼神。穆少清這回臉上卻沒有無耐的神色,反而是一派了然微笑。朱棒槌收回目光,望著自家主子臉上隱隱浮現的期待神色,把嘴裡的話全嚥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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