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似笑非笑地望著一群氣勢洶洶地士兵,「拒醫,觸犯軍記,要重責我二十軍棍?」
為首一名桃慰高昂著下巴,傲然道:「不錯。奉定遠將軍令,軍醫王錦繡恃才拒醫,有違軍醫本份,觸犯軍紀,需按軍法處置,重責二十軍棍,以示懲戒。」
「一派胡言,我師父什麼時候拒醫了?分明是你這潑皮心存怨恨,故意告黑狀污陷我家師父。」
齊玄英挺身而前,厲聲斥責。
那桃慰瞪眼,大喝一聲:「大膽!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來呀,把此人拿下,讓將軍處置!」
一群甲衣校慰就要上前捉拿齊玄英。
一群軍醫們傻眼了,而錦繡身邊的人一窩峰上前,「太過分了,真真是狐假虎威,你這混蛋,不得好死。」
那校慰撥刀喝道,「還不動手?」
一群士將就要動起手來,錦繡大喝一聲:「冬暖,把皇上賜我的戒尺給我拿來。」
正六神無主的冬暖陡然神智一清,面帶喜地從腰間取出那把戒尺雙手遞給錦繡。
錦繡高舉戒尺,大喝一聲:「皇上御賜戒尺在此,我看誰敢動手?」
那校慰嚇了一跳,下意識認為錦繡只是在唬弄他,但見錦繡手上烏黑的戒尺長約尺許,尾處掛著枚金絲線的玉牌,上頭雕金黃色五爪龍紋,若非皇家御賜,何人膽敢明張目膽把龍身刻在上頭?
校慰立馬矮下身子,身後更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冬暖艷羨地望著威風凜凜的自家姑娘,很是自豪,有主如此,身為奴才的也是萬分驕傲的。
錦繡板著臉,盯著校慰,冷冷地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位將軍座下人才?」
「小,小的叫趙文強,是,是定遠將軍身邊的正七品親兵校慰。」
「皇上金口玉言,親自下達聖旨,賜我戒尺,懲治頑固之人。又賜我官大一級的特旨。敢請這位趙校慰,你可知,什麼叫官大一級?」
趙文強跟在定遠將軍身邊兩年,如何不知這官場上的規矩,那可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呀。
「大人饒命,都是小的混賬,小的知錯,小的再也不敢了,還請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小的這一回吧。」趙文強還算是能屈能伸的,知道錦繡有皇帝撐腰,又有御賜戒尺在手,就算定遠將軍在此,也不能把她如何,更別說他一個小小的校慰,當下再也強硬不起來,趕緊跪了下來求饒。
錦繡高高舉起戒尺,狠狠敲在他背上,這御賜戒尺二尺長一寸寬,紫檀質材,長約三尺,一端加以銅製套頭。木色黑亮,包漿濃厚。結實也耐用,趙文強一陣哆嗦,強忍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剛才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最清楚不過的。需要我拿著戒尺親自去與定遠將軍說道?」
讓這女人拿著戒尺去找定遠將軍的麻煩?趙文強想都不敢想,他太瞭解自家將軍的脾氣了,王錦繡將軍惹不起,若這女人存了心要給將軍一個下馬威,將軍不會丟官罷職,但吃掛落丟顏面是肯定了的。到頭來還不得把怒火發洩在他身上?
想通了這裡的名堂後,趙文強連連磕著頭,顫聲道:「都是小的不是,是小的狐假虎威,故意污陷王大人,不關將軍的事,將軍也是被小的蒙蔽在鼓裡。大人要罰就罰小的吧。千萬別怪罪在將軍頭上。」
錦繡輕哼一聲,「你倒是個聰明的。」若他一味的把定遠將軍搬出來,她還要與他來真資格的。這傢伙倒是識時務,很快就想通了這裡頭的名堂,大大方方求饒起來。她反而不好再不依不饒了。
她收了戒尺,「也罷,看你認罪態度較好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吠,趙兄弟,我奉將軍之命,特意前來支會你,那王錦繡所犯下的罪行,有楊太醫的求情,咱們將軍不予計較,二十軍棍就免了,只略施薄懲。只讓此人在校場上跪上兩個時辰便是了。」
趙文強見錦繡說不再追究,心中狂喜,哪知禍事從天而降,無異是一記晴天霹靂。
錦繡看了那人一眼,挑了挑眉,「還要我跪上兩個時辰?定遠將軍好大的官威!」
趙文強打了個寒顫,哭欲無淚,他真恨不得拍自己兩巴掌,為什麼要呈一時之快呢?
他戰戰兢兢地對錦繡道:「大人息怒,都是小的該死。將軍只是受了小的蒙憋而已。待小的去與將軍說清楚了,將軍自是收回成命。還請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的這一回。等會子小的再來向大人您負荊請罪。」說著重重磕下頭去。
錦繡卻沒空理會這些,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淡淡地道:「那你就回去與定遠將軍說個清楚吧。究竟是我觸犯了軍紀該罰,還是他定遠將軍威風過了頭。」也不理會還跪在地上的趙文強,又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話,「既然這事兒是你惹出來的,你就去校場跪上兩個時辰吧。一來,是你故意污陷我的懲罰,二來嘛,也算是給你們將軍委屈我的賠罪。」
她微微一揚頭,領著人揚長而去。
「天色不早了,我們走吧。」
沒有人膽敢阻攔,只能睜眼眼地看著錦繡率著一干人揚長而去。一群留在原地的軍醫們目瞪口呆又羨慕地望著錦繡遠去的背影。
這位從金陵來的女大人,他們的頂頭上峰,真的太威風了,太有氣場了。這回真真是大大長了他們的臉了。
那傳話的校慰有些摸不著頭腦,踢了踢趙文強,說:「我說文強,你真他媽的活回去了,啊?一個小小的軍醫也值得你行如此大禮?真是丟了咱將軍的顏面。」他望著錦繡離去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淫猥之色,很快又陰陽怪氣地道:「她倒是能耐啊,居然讓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強兄弟對她磕起頭來。也不怕受得起?」
「林兄,這位王大人並沒有邈視咱們將軍,也沒有拒醫,一切都是兄弟的過錯,是兄弟胡言亂語,惹得將軍誤會王大人了。林兄趕緊去與將軍把話說清楚,一切都是場誤會,誤會而已,犯不著大動干戈。」趙文強這下子連死的心都有了,他今天肯定是霉星高照了,明明一點芝麻蒜皮點的小事,居然被他弄得像雪珠一樣越滾越大,現下還要如何收場?
姓林的校慰一臉疑惑,說:「我說文強老弟,你又這是哪一出呀?」
趙文強快要哭出來了,「求你了,林兄,不要再說了。就算你嫌小弟命太長,也不帶這樣的。林兄快回去轉告將軍,一切都只是誤會而已,是小弟一時不忿,心生報復所以故意污陷王大人,還請將軍明察秋毫,這事兒與王大人無關的。」
林校慰狐疑地望了趙文強,又狐疑地望著已遠去的錦繡,雖然威風沒能得呈,但他到底有幾分眼色,趙文強這邊的人一個個面色如土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而王錦繡那邊的人,卻一個個昂首挺臉,一副看好戲又一副戰勝的雄雞模樣,也知道事情有異。趕緊借坡下驢,悻悻然地道:「既然是場誤會,那這事兒就作罷。我這便回去稟明將軍。相信將軍是個明白是非的。」
……
「師父,那些人實是太可惡了,你真不應該那樣輕易就放過他的。」齊玄英想著剛才的陣仗,以及受到的委屈,氣得一肚子火。
錦繡淡淡地道:「這事兒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那趙文強故意污陷我躥綴著定遠將軍來整治我。那定遠將軍也會落得個受人蒙憋,是非不分的話柄。往小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校慰惹出來的禍事罷了。」
「若是師父沒有皇上御賜的戒尺,說不定今日可就要遭受大罪了。」想到剛才那些人凶神惡煞的面容,齊玄英還是心有餘悸。
「若那二十軍棍真打在我身上,定遠將軍的官威,也就到頭了。」不說她並沒有真的邈視上官,拒醫不診的罪名。單說她真的帶著一身的傷回總督衙門,趙九凌那一關他就過不了。
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用軍法的將軍,就算她王錦繡身卑位輕,但總歸是軍醫之首,是朝廷命官。再來,嚴格的說,她堂堂軍醫之首,他那麼點小傷,她就算拒醫,也沒人敢說什麼。更何況,她並沒有拒醫,是那校慰狗眼看人低罷了。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那定遠將軍官威倒是老大,有什麼來頭不成?」
齊玄英搖頭,冬暖等人也跟著搖頭,他們都初來乍到,如何知道這些呀?
「不知道就算了,等會子回總督衙門,沒遇上楚王就罷了,若真的遇上了,你們給我放機靈點。」她從來不是個吃了虧還不啃聲的人。必要時,定得找回場子才能平息心頭的怒火。
錦繡一行人四輛馬車浩浩蕩蕩奔向城內的總督衙門。
而定遠將軍的姚府,一片燈火通明,一個尖銳的響聲響來,「老夫人肚子又痛起來了,那該死的李太醫,庸醫,究竟會不會看病開藥呀?」
鴉青底色遍地織金緞繡薑黃鶴紋襖子,下身藏青色蹙金繡薑黃海棠折枝裙據的五旬婦人,身子軟軟地被人扶著躺到整檀整雕的大床上,雙手緊緊地捂著肚子,保養得當的臉上盡一派痛苦之色。一眾穿金戴銀的婆子丫頭們雖急得團團轉,卻並不慌亂,有條不紊地服侍老夫人躺下,卸下老夫人頭上的珠杈環飾以及外裳,那負責去叫大夫的丫頭這時候已奔至二門裡叫小廝去請太醫了。
「記著,去請總督府的李太醫。就說老夫人肚子又疼起來了,這回比白日裡還有霸道猛烈,讓他火速前來。」
二門外的小廝得了命,不敢怠慢,腳下生風奔了出去,只是在奔至側門時,與從外頭進來的人給撞了個滿懷。那人隨手一腳就踏了出去,罵道:「趕著去投抬呀?」
那小廝穿得厚,倒也沒被踢得有多疼,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又賠著笑臉道:「原來是老爺回來了。小的見過老爺。」
來人正是姚家的大老爺,也就是定遠將軍,黑著一張臉道:「幹什麼慌裡慌張的。」
「回老爺的話,是老夫人肚子又痛起來了,要小的趕緊去請總督衙門請李太醫去。」
「不是白日裡才看過太醫嗎?怎麼又發作了?」
「這個,小的也不甚清楚呀。哎呀,老爺,小的不能再耽擱了,得趕緊去請李太醫,老爺,小的告退。」
姚將軍擔心母親的病情,又一路去了母親的院子,被趙文強攔下,「舅舅,您身上有傷,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了,還是先去換身衣裳再去見大姥姥吧。」
姚將軍恨恨瞪了他一眼,轉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換下身上的血衣,穿上一件寬鬆的便袍,披上氅子,這才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路上姚將軍臉色陰沉沉的,趙文強知道自己闖了禍,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一路慇勤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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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被折騰死了,下輩子再也不要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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