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炎父子的幫忙,錦繡非常感激,準備了厚禮讓錦玉拿去侯府答謝。
到了傍晚,錦玉拿著原封原樣的禮品回來後,說:「顧侯爺不在府人,因我是外男,顧夫人連面兒都沒見,只打發了身邊的婆子與我說,沒甚大不了的,要咱們不必放心上。日後若還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提。」
顧夫人那話只是客套話而已,她也不敢真的當真,只是顧東臨,那天他望著自己火辣辣的眼神,錦繡只覺坐立難安。
「可有見到顧侯爺?」
「聽說顧侯爺不在府內。」錦玉說,「據說外出打獵去了。」
「那,顧東臨呢?」
「跟著顧侯爺一道出去了。顧侯爺最近拘他拘得緊,看那打發我的婆子的模樣,似是並不歡迎我。」
錦繡輕笑,顧夫人不喜歡她,這早已不是秘密了,也沒啥大不了的。只是沒能親自感激顧炎,她心裡著實過意不在去。
過了沒兩日,顧東臨居然來了,一身簡單的杭綢青衣直綴箭袖,腰間拴著條黃色漢巾子,不若先前金冠玉帶的富貴打扮,今天的穿作極為簡單。
他來的時候,天色已有些黑了,錦繡藥鋪也開始收拾準備關門,顧東臨下得馬來,一手拿著馬鞭,一手提袍,三步並作兩步便來到鋪子裡,四處觀望了下,從桌案後看到錦繡,雙眼一亮,大步朝她走去,「錦繡,我一個侍衛在城外摔斷了腿,不敢動彈,麻煩你跑一趟可好?」
錦繡意外地看他一眼,說:「為何不把人帶過來?」
他呆了呆,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哎呀,我還真沒想到……這可怎麼辦?」
錦繡說:「天色這麼晚了,我這會子出去也不大方便,要不,你把人帶過來,我給他看看。」
顧東臨高興地道:「好,可是,這兒距城外可不近,這一來一去的,恐怕會耽擱不少功夫……可會影響你休息?」
「不會,反正我也睡得遲。」錦繡說。
顧東臨擊掌,「那好,我這便把人帶過來,你可不能關門哦。」然後再三叮囑,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出去了。錦繡看著他俐落地上馬,猛抖韁繩,馬兒很快就轉了方向,箭一般駛了出去。
天氣已涼爽下來,金陵的秋天很短暫,到了九月份,便已有深深的肅瑟涼意,張家村也送來了好些天然野味,有野蘑菇十來朵,野兔子兩隻,野山雞三隻,還有三四斤重的野豬後腿肉,錦繡高興不已,乾脆留下藥鋪所有的人員,做了大雜燴。野兔和野雞暫且留著,只讓吃了野蘑菇和野豬肉,豬肉切成塊片狀,放上各種香料一起,放到灶上燉了一個多時辰,一邊吃一邊煮,再一邊下菜,另外每人桌前都放了一小碟佐料,從鍋裡撈出肉來,再蘸些佐料,吃著真過癮。
眾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吃法,一時覺得新奇透了,正吃得興起,顧東臨來了。
錦繡放下手頭的筷子,起身,「你們先吃,不必管我。」只讓冬暖等會子給她留一碗菜就是了。自己則去了前頭,先給那名摔斷了腿的侍衛接好骨。顧東臨在一旁看著錦繡的動作,忽然聞到裡頭傳來似有試無的香味,「好香呀,你們在吃什麼?」
「晚飯呀。」
「怎麼這麼香?新請了廚子不成?」
錦繡失笑,「哪來的廚子,不過是懶得動鍋,整了一鍋大雜燴大家一塊吃罷了。」
「可是,真的好香。」
「再香也香不過顧府的名廚呀。」錦繡這時候也把那名侍衛的斷腿給接好,起身,「好了,沒事了,休養個把月就沒事了。」
這時候,也該離開了,顧東臨有些失落,很想借此留下,但他實在找不出借口來,只得頹然作罷。
「多少錢?」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摸了個元寶出來。
錦繡拿了算盤裝模作樣算了下來,「……外傷醫治費150文,藥錢70文錢,料費500文,顧公子上回大恩錦繡無以為報,這樣吧,以後但凡顧家來我這兒看病,一律免收醫治費,只收藥錢。公子你看如何?」
「不用不用,該怎麼收就怎麼說,不能讓你虧本了。」
「可是,上回的事,我是真的很感激顧公子。」錦繡很是誠懇地道。
顧東臨很想說「乾脆就以身相許」,但到底不敢放肆,只得說道:「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不必放心上的。」他把元寶遞了過去,「不用找了,我也該走了。」
錦繡正要找零,但顧東臨已經領著人走了,等她拿著零錢追了出去,人已上了馬,藉著朦朧的月光,顧東臨深深看了錦繡一眼,拱手道:「告辭,外頭冷,不要凍著了。」
望著消失在昏暗街頭的背影,錦繡忽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對顧東臨的仇恨,隨著這後來幾次的交道已漸漸消去。
她也知道顧東臨對她的心思,心中苦笑,若是以往,她還可以疾言厲色趕他出去,可自從上回他不顧一切帶了他父親來解救她時,以往的主動權便捏在人家手中了。
心情沉重地回到後院,一屋子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齊玄英叫道:「師父,菜都給你留著呢。」
錦繡扯了抹笑容,「好,多謝。」
「剛才,為何師父不讓我去?那人的斷腿我也能醫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顧東臨上回救過咱們,為了還報他的恩情,當然得我親自出面了。以顯我的赤城之心嘛。」
齊玄英悻悻地道:「師父,我還是覺得,你離開遠一點好。」
錦繡挑眉。
齊玄英摸了摸鼻子,清咳一聲,「那個,我是男人嘛,有時候,男人是最懂男人心了。」
不會吧,顧東臨對她的心思,連玄英這個專門醉心醫術的人都知道了?
蔣大夫也一臉嚴肅地道:「東家,齊老弟說得對。那個顧家公子,東家還是離他遠些好。」
這下子輪到錦繡驚訝了,她環視在座諸人一眼,「你們,都看出來了?」
冬暖笑著說:「姑娘呀,顧世子的心意,早在太湖奴婢就察覺了。」
錦玉也哼了哼,說:「以前年紀還小,沒能想明白,現下想來,那傢伙早在被姐姐救了後就開始打姐姐你的主意了。」
錦繡失笑,「都被你們說得神乎其神了。」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也是承認了,心情沉沉的,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個任性且不講道理的,現在大家都還沒捅破那層窗戶紙,她可以裝作不知曉,但萬一哪天他抽了風,明著提了出來,她才不好辦呢。如果她拒絕,估計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
之後顧東臨也找曾了些拙劣的借口來錦繡藥鋪,錦繡一般都在後院做單獨門診,屋子裡病人助手從來沒有斷過,也著實沒多少單獨相處的機會。但錦繡仍是以禮相待,這小子沒了以往那小霸王本色,變得彬彬有禮起來,她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樣疾言厲色,每回見到他,雖然不致於笑臉相迎,卻也是客客氣氣的。
也不知顧東臨究竟在想些什麼,每回找了拙劣的借口過來,因為她接待的大部份是金陵地界有頭有臉的貴婦人,他也不好呆得太久,只能露一會兒面又給消失得無影無蹤,饒是如此,這些充滿了八卦力量的女人仍是私下裡傳了不少閒話。
「那謹陽侯世子是是不是瞧中了人家小姑娘呀?我每次來都碰著他了。」一名在候診室裡等候的婦人低頭與旁邊並不熟悉的婦人低聲說著。
另一名婦人沒有說話,倒是另一邊的婦人卻開口道:「我是過來人,那顧世子肯定對錦繡大夫有意思。否則,堂堂侯府世子哪兒不去,偏到這兒來?」
一些家中有及笄的女孩子的婦人語氣酸酸的,「那王錦繡還真是有福氣的。」
也有人說了句公道話,「話也不能這麼說,這小姑娘看起來清清爽爽,人又生得好看,最重要的,舉止嫻雅,態度和氣,連我都喜歡。顧世子也算有眼光了。」
「最有意思的是,人家王大夫卻是絲毫不為所動,這卻是難得了。」
也有不以為然的,「那又如何,再如何的好,也不可能嫁進顧家。顧家什麼門弟,哪有她的立椎之地。像顧世子這樣的,我見得多了。」這是比較現實的,顧東臨再是喜歡王錦繡,若是父母不同意,他也是沒辦法的。總不能為了一個女子與父母絕裂吧?
眾人也聯想到今年上半年顧夫人對王錦繡做過的事,紛紛絕了那些心思。
她們也理解顧夫人的心態,身為堂堂勳貴子弟,不說門當戶對,至少家世方面也要說得過去吧。這醫者,賤業矣,區區庶族,想要跨過仕族那道坎,無異比登天還要難。
眾人歇了撮合的心思,一些心地善良的還直念阿彌佗佛,直說可惜了。也有的開始討論起顧東臨最終會娶哪家閨女。
有與顧夫人交好的婦人很是自豪地說約摸著不是主薄家的三閨女,便是鍾閣老家的侄女,因為最近顧夫人與這些人家走得較近。
也有的說應該是總兵家的大千金,總兵夫人何文氏既是顧夫人的表,又與顧家一向交好,何家大小姐生得艷冠群芳,家世也匹配,若是嫁過去,也是親上加親。
也有的不以為然,說顧夫人早已不再稀罕何家大小姐了。而是看中了鍾閣老家的侄女。
也有的據理力爭,說顧夫人與何夫人關係要好,世子夫人肯定是何大小姐內定的,其他不過是陪襯罷了。
也有的偷偷地用嘴呶了呶裡邊正在為病人看病的王錦繡,悄聲說道:「若是以前倒還有可能,不過現在嘛,難怕難了。」
何秀麗為了打擊異已,做了好些令人反感的事來。聽說還多次為難過這王錦繡,這在有心人的宣揚下,已不是秘密了。如此心胸狹隘之人,真娶了回去,也非福氣。
這些婦人自恃身份,人前都是保持著端莊貴氣的風範,如今,因看病等得實在無聊,也就拋開那層矜持,說起別人家的陰私來,頭頭是道。可憐那何秀麗,只因為小小的嫉妒,卻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錦繡也聽到了有關顧夫人正在給兒子挑選嫡妻的傳聞,似乎,顧東臨就是那塊美味的唐僧肉,但凡家中有女兒的,又有幾分姿色的,都想去碰運氣。不過聽得最多的還是顧夫人中意鍾閣老的本家親侄女,以及主薄史家的三千金。至於那以前極有希望問鼎顧家世子夫人寶座的何家大小姐何秀麗,卻因為種種原因被顧夫人給捨棄了。
想著那何家母女的嘴臉,錦繡倒是拍手稱快,這樣的母女,是該好好享受牆倒眾人推的滋味。她倒也希望顧東臨早早娶妻生子,這樣一來就不會再來打她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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