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吵架這件事，徐景鳴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給葉曲剪頭髮的理髮師阿洋曾經問過他，葉曲和他是不是經常吵架——
阿洋只是隨口一問，沒有什麼依據，所以他很是不以為意，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在想起來，卻忽然覺得其實自己對這句話印象還是很深刻的，至少葉曲一提吵架二字，他首先就想到了這個。
「怎麼問這個？」徐景鳴微微皺起了眉。
雖然阿洋只是隨便說說，沒有什麼惡意，但是想到他的話還是不免讓人不痛快。
也不知道葉曲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
不悅地看了葉曲一眼，徐景鳴給出了答案：「當然沒有！」
就像阿洋說的，他和葉曲經常會意見不統一而產生衝突，比如今天，一個要走一個要留。但是仔細算的話，他們從來不會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吵架，即使有些不愉快，也能很快化解，幾句話就沒事了，所以算不得是吵架。
「沒有啊……」葉曲眨了下眼，似乎對這個答案既滿意又不滿意。
徐景鳴看到之後，哼了一聲：「這樣不好嗎？難道你想吵一次？」
怎麼可能。
葉曲隨意地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
她只是覺得奇怪，他們總是會產生矛盾，但是為什麼從來沒有吵過架呢？
已經有好幾次，她覺得他們應該是要吵起來的，最後卻不知道怎麼就被輕描淡寫地解決了，相比起方城和鄭雪當初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狀態，他們總是順順利利沒有一點矛盾，原因在哪裡？
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有很多疑問，葉曲問徐景鳴：「你是不是覺得這很正常？」
「……不正常嗎？」徐景鳴愣了愣，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意思。
葉曲沒有回答，定定地看了他一瞬，默然地搖了搖頭，轉身去了女生宿舍的方向：「不知道。」
徐景鳴想要再次拉住她，葉曲卻好像有所察覺一般，若無其事地理了理頭髮，就恰好繞開了他的手。
懸在半空的手一僵，徐景鳴眼神劇烈地波動了幾下，慢慢收回了手。
從來沒見她躲過，以為每次伸手就能抓住她，但是直到現在才發現她要躲開其實輕而易舉。
她只是沒有躲而已。
看著葉曲先離開，徐景鳴以為自己會追過去，但是直到葉曲回頭，他都沒有邁出一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葉曲出神。
「我不吃晚飯，就先回宿舍了。」葉曲走了兩步，不見他跟上來，於是回過頭跟他打招呼。
沒有像以往一樣，站在原地等他，或者催著他快點跟上。
徐景鳴默然點了點頭，看著她離去。
葉曲說不知道的時候，往往是不願意回答的時候，而她不願意回答的時候，也是他最難靠近的時候。
他曾說過，他生氣的時候，讓葉曲在原地等著他找回去就好，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忘記問，如果葉曲生氣了，他是要追過去還是要等在原地。
和葉曲從來沒有吵過架，其實很正常，因為葉曲從來沒有對他生氣過，每次都是打著生氣幌子來和他無理取鬧，然後從他這裡換取一個承諾。
比如讓他給她唱一首歌，比如要看他在校元旦晚會上表演節目，再比如要送她同樣一本畫滿她的畫冊……
雖然每一個對他來說都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隨口答應，葉曲也知道肯定實現不了，但是只要看著他點頭，她就會很有成就感，然後自然而然地消了氣。即便有時候覺得他態度太敷衍，沒有消氣，葉曲也只會生悶氣，絕對不會和他吵起來。
所謂吵架，既傷感情又傷和氣，葉曲和他都不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於是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冷處理的方式，轉身，離開。
但是，然後呢？
他會再返回去找她，她呢？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徐景鳴幾乎想將自己的記憶全都鎖上，再也別想起以前。
回憶出來的每一件事都是讓人心情變差的催化劑。
不清楚是什麼時候，葉曲踢了他還在他面前提到程樂，他生氣地甩手離去，等到回來的時候，葉曲已經不見了蹤影。當然，他完全可以將這歸咎於那時候葉曲還知道他會回來，但是那時候明明在喜歡他，卻沒有一句道歉，也沒有主動和好，甚至還可以在他生悶氣的時候和別的男生說說笑笑……
這樣的葉曲簡直沒心沒肺的厲害！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良心發現，再回來找他！
拿不定主意，徐景鳴靜立片刻，抿了抿唇，還是慢慢追了上去。
和葉曲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什麼驕傲什麼優越都是可笑，他有他的傲氣，但和葉曲比起來，他都可以不要。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在追上葉曲之後，徐景鳴就直接問她：「我不來追你，你是不是也沒打算等我？」
葉曲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因為她就是沒有等他。
徐景鳴閉了閉眼，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有時候可以不誠實一些。」
雖然是假話，但是至少讓人聽到之後心裡會舒服一些。
慢慢鬆了拉著葉曲的
手，徐景鳴不知為何突然問了她一句：「葉曲，你真的喜歡我嗎？」
葉曲，你真的喜歡我嗎。
這是葉曲第二次聽到徐景鳴問她這樣的話。
原本心裡瀰漫的喜悅一沉，葉曲臉色僵了僵，呼吸忽然變得輕不可聞，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看他。
她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可他直到現在還問她這樣的話。
徐景鳴表情淡淡的，眼神也是淡淡的，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清亮的琥珀色瞳孔裡倒影出她不可置信的神情，擋住了原本的想法，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葉曲默然地扯了扯嘴角，瞳孔裡的人像就露出了一個哀婉的表情，雙眸處星星點點泛著光。
「徐景鳴，你記性好差。」
輕輕地笑了笑，葉曲收回了視線，「這句話你問過我了。」
已經回答過的問題，她不想再回答第二遍。
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又深深地看了徐景鳴一眼，葉曲沒有再回答，轉身進了宿舍樓內。
厚厚的玻璃門在身後「啪」地一聲合上，將徐景鳴和他的所有聲音都阻在了門外。
事實上，徐景鳴沒有要追過來，也沒有再發出過聲音，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她進去，然後一刻也不停留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