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曲在徐景鳴面前從來沒有過客氣的時候,從來都是隨隨便便的,甚至連週末和他住在一起這樣的事,不怎麼考慮也就直接決定了。
雖然只是覺得這裡比較安靜,可以遠離學校的喧囂,但這粗糙大條的神經也實在讓人有些擔心。
好在徐景鳴比她要細心多了,讓她住在內屋不說,行為舉止也很注意,連說話都很少有太出格的言辭。只不過越是這樣正人君子的作為,葉曲越是被慣得更加無法無天起來,在徐景鳴面前絲毫不懂得避嫌兩個字。
隨便兩個字說的輕巧,再加上說完人已經不見,徐景鳴只當她是開玩笑,便也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晚上快睡覺的時候,葉曲忽然將他的枕頭和被子全都放在了床上,然後敞著門爬到靠裡的一側睡下了。
徐景鳴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呆了半晌,徐景鳴哭笑不得地搖著頭進去拿枕頭和被子。
雖然心裡是願意的,但是為了葉曲著想,還是不行。
葉曲沒有睡著,他剛拿起枕頭她就轉過了頭,神色很平靜地問他:「你不是要睡這兒嗎?」
就跟晚上問他你吃什麼一樣平靜。
徐景鳴的動作頓了一瞬,就要搖頭拒絕。
然而不待他回答,葉曲將他手上的枕頭放了下來,下去關了門,又躺在床上睡了下來。
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機會,徐景鳴看完葉曲的一整套動作,臉上已經不知道是什麼表情了。
半晌,徐景鳴聽見自己尷尬的聲音響起:「葉曲,我跟你開玩笑的。」
「誰跟你開玩笑,」葉曲背對著他,只有聲音傳過來,「我當真了。」
徐景鳴表情一僵,幹幹地扯了扯嘴角,微微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躺下來的打算。
「你怕什麼?」葉曲的聲音再次傳過來,還是很平靜無波的語氣,「我又吃不了你。」
徐景鳴愣了愣神,張著嘴想說話,卻沒想好說什麼,第一次覺得自己到了無言以對的境地。
別的男女生交往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但是女生總歸都是要矜持一些,羞怯一些,再不濟裝裝樣子委婉一點也可以,沒見過葉曲這麼直接又直白的。
他當然沒什麼好怕的,但正常來講,這種話不是應該男生對女生講的嗎?
怎麼一到他這兒就完全反過來了?
難不成是葉曲太特別了?
徐景鳴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抱起枕頭轉身就走,他怕再聽到葉曲說出什麼顛三倒四的話,忍不住做點什麼……
葉曲這次沒有攔他,只不過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坐起身看他:「你說話不算話。」
一點也沒有挽留的意思,但就是讓某個快要離開的人定在了門口,再也動不了一步。
深吸了口氣,耐著性子轉過身,徐景鳴皺著眉將葉曲上下打量了一圈,又收回了視線,神色莫名道:「好好睡覺吧,你還太小了。」
「哪裡小了?」葉曲低下頭同樣將自己檢視了一遍,又抬起頭不依不饒地追問。
徐景鳴呼吸一重,磨了磨牙,臉色蒙上了一層黑:「你一定要這樣嗎?我說了我是開玩笑的!」
黑黑的臉色下有些被掩飾起來的尷尬和狼狽,葉曲看著他緩緩地扯了扯唇角:「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
徐景鳴臉色又黑了一層,變得難看起來。
冷哼了一聲,葉曲下床將立在原地沒有動作的他推到了門外,站在門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不要隨便開玩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當真。」
抿了抿唇角,「砰——」的一聲將門合上,葉曲站在門內繼續道:「所以請你對自己的話負責一點!」
下午沒有吵起來的架似乎正在醞釀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達到巔峰,再也平息不下去,又似乎已經達到了巔峰,正在慢慢地爆發。
徐景鳴看著在面前突然被大力關上的門,皺了皺眉。
見過葉曲鬧脾氣的樣子,但是不曾見過她真正生氣的時候。
原以為她只是因為他提分手,所以故意不理他,故意惡作劇,結果她是為了教訓他,因為氣急所以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警告。
毫無預兆地生氣,讓人防不勝防。
見過鄭雪生氣起來火氣十足的樣子,也見過葉曲鬧彆扭的時候無理取鬧的樣子,徐景鳴以為葉曲若是生氣,至少會是大發雷霆大動干戈的那種,所以第二天見她若無其事的樣子,以為她已經消了氣。
於是像上一週一樣,見她吃飯挑食的時候,徐景鳴照例是板著臉,將青菜放到她碗裡教訓她:「不准挑食!」
葉曲瞟了他一眼,將討厭的青菜挑出來,繼續細嚼慢咽扒著碗裡的糖醋肉。
徐景鳴皺了皺眉,又夾了滿滿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裡,命令道:「菜和肉一起吃!」
碗裡香噴噴的肉被寡淡的青菜蓋了個嚴嚴實實,葉曲默然了片刻,一聲不吭地放下碗筷,推開凳子轉身就走。
一看就是寧願不吃也絕不吃青菜的表現。
徐景鳴臉一寒,沉著臉叫她:「回來!」
葉曲
沒有搭理他,停也不停的就朝冰箱走了過去,拿了一袋餅乾出來。
徐景鳴臉色又沉了沉,對著她冷聲喝道:「放下!」
葉曲一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裡剛拆封的餅乾,抿了抿唇,又將餅乾放回了冰箱,轉身向書房走去。
從頭到尾連話也不說,只有沉默再沉默,顯而易見的抗議。
徐景鳴擰了擰眉,惱火地哼了一聲,朝她冷聲道:「不吃飯也別吃零食!」說著,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葉曲的腳步頓了頓,依然向前走去,沒有再返回來。
寧願餓肚子也不願說話,甚至表情淡淡的沒有喜怒哀樂,像是以往和徐父冷戰的畫面,徐景鳴終於遲鈍的反應過來葉曲在生氣,急忙放下筷子去追她。
「你還在生氣?」徐景鳴擰著眉毛拉住了她。
葉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從昨天晚上就在生氣,虧他到現在才發現,反應可真夠快的!
眼裡淡淡的嘲諷刺激到了某個人,徐景鳴臉綠了一層,冷哼道:「有什麼好生氣的!」
還總是說她笨,他也不過是半斤八兩。葉曲立刻一個凌遲的眼神看了過去,冷笑道:「誰跟你說我生氣了?」
看這表情明顯就是。
而且平常總是嘰嘰喳喳的人從早上起就一言不發,不是生病了,就是生氣了。
徐景鳴朝葉曲聳了聳肩:「這句話是你今天說的第一句話。」勾了勾唇又補充道,「你平常很吵的。」
做錯了事還敢嫌她吵!葉曲剛剛緩和的表情又沉了下去,面無表情地板起了臉,就要甩開徐景鳴抓在手腕的手。
「好了,昨天是我不好,別氣了。」徐景鳴放緩了聲音,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餐桌旁坐下,又替她將碗裡的青菜挑乾淨,商量地語氣道,「不讓你吃青菜,別生氣了,先吃飯。」
青菜底下是紅紅的糖醋肉,剛剛騰騰的熱氣已經沒有,醬汁粘粘的糊在飯上,一看就沒有胃口,葉曲看了又是一陣氣惱,冷哼一聲又站了起來:「吃飽了!」
說完,不待徐景鳴再攔她,人已經又氣又惱地消失在了徐景鳴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