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林娜什麼時候提過,認識葉曲是她這輩子最不能後悔的後悔事。
自相矛盾的說法,徐景鳴以為是林娜這孩子語太差表達不清的緣故,沒有仔細追問過原因,現在忽然間想起來,才覺得有些理解。
不後悔認識她,卻有時候覺得最好不認識她。
比如,現在。
明明已經將話說的那麼清楚了,為了她著想,才不答應她的請求,結果她卻不領情。
還強得要命,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徐景鳴瞪著絕不妥協的葉曲,默然思考著,這是誰家的倔丫頭,他不認識。
不見他說話,葉曲也沒有再說話,低著頭沒有看他,安靜地抓著他的手當暖爐。
天色漸晚風也漸涼,她穿了一件針織衫,看著厚實卻不擋風,風從衣領袖口鑽進去,身上的溫度很快就低下來,更別提站這麼久了。
手早就涼透了。
雖然徐景鳴穿的也不多,一件薄薄的襯衫,袖子還挽到了半截,但手上的溫度卻恆久不低,至少比她要高一些。
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異。
葉曲暗歎著,發現手上的溫度沒有想像中暖和,看了徐景鳴一眼,抱怨道:「你手怎麼都不熱?」
徐景鳴垂眼掃向了袖子。
葉曲會意,鬆手替他將袖子放下來,然後繼續抱他的手。
徐景鳴的手比她寬大修長,能一隻手將她的手牢牢圈住,她得到兩隻手才能將他的手握在手心。
依然是男生和女生的差異。
葉曲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你手太大了。」
徐景鳴無言地瞥了她一眼,反握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地放在了手心。
他的手沒有多大,能剛好將她的手抓牢而已。
葉曲沒有再有不滿,低聲跟他解釋自己剛才的堅持:「我只是不想聽學校裡有人討論我們的事,而且你也不會對我怎麼樣。」
輕聲軟語,沒有多少重量,卻比剛才強勢的態度更容易擊中人心,徐景鳴終於點了下頭。
晚飯有了著落,手上的溫度也達到了令人滿意的熱度,葉曲心滿意足,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笑瞇瞇的表情在眼前晃,葉曲彎著唇角的樣子總是讓人無法拒絕,徐景鳴動了動唇角,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體溫分出去一半,她的手都還帶著絲絲涼意,可見剛才的溫度有多低。
早就知道她不會自己照顧自己,卻沒想到她比想像中更容易讓人擔心。
這樣的人,父母是怎麼放心讓她獨自在外的?
替她保持著手裡的恆溫,徐景鳴無聲輕歎:「養你真不容易!」
徐景鳴指的是葉父葉母,或許還有葉鴻鴿,因為想到自己的父母,聲音有些感慨,葉曲聽出他的感慨,誤以為他在嫌棄自己,橫了他一眼:「現在後悔晚了!」
徐景鳴摸不著頭腦地愣了一秒,繼而反應過來,低聲笑了起來。
雖然養她是挺不容易的,但他不介意辛苦一點,把葉父葉母葉鴻鴿的份一起代勞了。
至於後悔……
當然只是後悔認識她太晚了。
愉悅的聲音輕輕漾開,平常幾乎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忽然舒展開了笑意,俊顏更加清朗,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視線,葉曲後知後覺地臉紅起來。
好像……會錯意了?
不加掩飾的笑容越放越大,徐景鳴看著葉曲的眼睛充滿笑意,葉曲跺腳,「不許笑!」
什麼人嘛,居然嘲笑她!
裝作惡狠狠的樣子,葉曲威脅他:「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嗯,不笑了。」徐景鳴點了點頭,笑意稍微收攏,卻還是難以自抑地勾起唇角。
不是他想笑,只是心情實在太好,情不自禁。
葉曲臉更紅了,惱羞成怒地砸了他一拳,「還笑!」
「笑又怎麼了?」徐景鳴接住了她的拳頭,轉而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對她這樣不講理的行為又是一陣好笑,「還不讓我笑了!」
「就是不能笑!」葉曲哼了一聲,摀住他揚起的嘴角,「你只能對我一個人笑!」
霸道的背後,總是無盡的酸意。
徐景鳴更是失笑,無奈地拉下她的手,「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愛吃醋?」
「以前沒醋可吃!」葉曲餘光掃了眼周圍不住飄過來的眼神,又是一聲冷哼。
徐景鳴冷冷淡淡的時候都有那麼多人喜歡,笑起來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前仆後繼呢。
將他嘴角彎起的弧度拉下來,葉曲皺眉數落他,「都怪你太招人喜歡了!」
不講理的人無理取鬧起來真可怕,無辜的人也能被責怪。
徐景鳴無奈地歎了口氣,順從地淡下了臉上的笑容。
這才對嘛。
葉曲滿意地笑了起來。
徐景鳴替
她理了理頭髮,想笑卻不能笑,只好微微皺眉克制著情緒:「我有這麼讓你放心不下嗎?」
「不是。」葉曲搖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女生的嫉妒心總是可怕的,他不在學校沒有見識過,她可是深有體會。
徐景鳴對她有多好,其他人對她的嫉妒就有多強,若是整天應付這些,她哪有時間學習。
微微皺眉,葉曲擔心他又開始自責,隨便找了個理由應付:「你一笑我就想吃奧利奧。」
這下,徐景鳴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這是什麼怪習慣?
看到他笑居然都能聯想到吃上面去,該是有多喜歡吃?
葉曲一臉正經,看不出開玩笑的樣子,徐景鳴無可奈何地扯了扯她的臉:「那就給你多買點。」
總不能不讓他笑吧?
想到剛才她的誤解,徐景鳴搖了搖頭,神色認真道:「這麼看來養你還是很容易的。」
只要讓她吃飽,一切都不是問題。
認真的表情比葉曲剛剛開玩笑時的一本正經還要一本正經,葉曲扁了扁嘴,不滿他總是笑話自己,朝他皺了皺鼻子,幽幽怨怨道:「本來就是嘛……」
很沒有底氣的聲音,顯然是清楚自己很難養的。
徐景鳴失笑,又是勾起了唇角。
葉曲幽怨的神色更甚。
本來嘛,葉父葉母將她養了這麼多年,除了偶爾會以無限感慨的語氣說一句「怎麼就生了你呀!」,也沒說過她難養,徐景鳴一天之內嫌棄了她兩次,怎麼能不讓人幽怨?
吸了吸鼻子,葉曲小聲埋怨:「又沒讓你養我,有什麼好嫌棄的。」
咕咕噥噥的聲音,聽不真切,話音裡隱隱有「嫌棄」二字,徐景鳴挑了挑眉:「你說什麼?」
這麼小聲都能聽見。
葉曲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沒什麼。」
能告訴他的話她怎麼可能小聲說,既然小聲說又怎麼可能再告訴他。
徐景鳴沒有追問下去,只是看著她輕描淡寫地問道:「你打算幾點吃飯?」
現在!馬上!立刻!
葉曲埋怨的神色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急急忙忙打了聲招呼,就要回宿舍放書包。
有什麼話都要先吃完再說。
「我先回趟宿舍……」
葉曲匆匆離去,連徐景鳴的話都沒有聽完。
無奈地搖了搖頭,徐景鳴將另一半「你6點下來」的話又收了回去,輕歎一聲,自言自語道:「算了,還是不回宿舍,在樓下等你吧。」
一句話的時間,葉曲已經跑進了宿舍,看不見人影,徐景鳴心裡暗歎,又是勾了勾唇。
嫌棄嗎?
應該是有的吧。
但是如果不在意,誰又會注意到她的小毛病?
所以,他都沒有抱怨,她有什麼好埋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