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你剛剛到底跟我說什麼了?」
播放下一集的空隙,葉曲忽然抬起頭,因為沉浸在歡樂的劇情中而揚起的嘴角還來不及收攏,眼神裡閃著亮晶晶的光芒,「我沒聽到,你再說一遍。」
沒聽到什麼?
徐景鳴愣了一瞬,「忘了。」不等她開口,看著她細細的髮梢問,「頭髮干了沒?」
忘了?葉曲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岔開話題,卻還是在頭髮裡撥拉了幾下,「裡面還沒干呢。」
徐景鳴「嗯」了一聲,沒有接下去。
葉曲見他沒有回答的打算,剛好劇情開始,扁了扁嘴,繼續津津有味地看動漫,徐景鳴見她沒有追問下去,閃了閃目光,視線也轉到了書上。
其實看不下去。
牆上的鐘錶滴滴答答走了不知道多久,徐景鳴手中的書卻一頁也沒有翻過去。
他剛剛說什麼她沒有聽到?
他當然沒忘。
他記性這麼好,不過一句「謝謝你」,還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
但是,為什麼謝她,為什麼又不告訴她呢?
徐景鳴緊緊地抿了抿唇,目光有一瞬間迷離不清,然後又很快恢復清明。
他在害怕。
他已經習慣了安靜,習慣了冷清,習慣了一個人,忽然變得不一樣,他害怕只是做夢,更害怕這不是夢卻被他一句話打碎。
他謝謝她,讓他意識到那些昏昏沉沉顛倒四連晚飯都懶得準備的日過粗糙,粗糙的不足以支撐她的胃口。
也謝謝她,讓他有了想要認認真真生活的理由,第一次想到了「未來」兩個字。
更謝謝她,這麼隨隨便便,就能讓他對一個人的喜歡達到不受控制的地步。
「葉曲。」徐景鳴忽然叫戴著耳機專心致志的葉曲的名字。
「嗯?」葉曲眨了眨眼,摘下耳機看他,餘光卻仍是在屏幕上徘徊。
「葉曲。」徐景鳴只是念著她的名字。
「……嗯。」葉曲見他像屏幕上的犬夜叉一遍一遍喊著戈薇一樣地喊著自己,游弋了視線,「什麼事?」
「沒事。」徐景鳴輕輕一笑。
只是想這麼叫著她,聽她軟軟的「嗯」一聲來回應。
看著屏幕上昏迷不醒的戈薇,像是在透露劇情,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徐景鳴低聲道:「不用擔心,她總會在他身邊。」
即使暫時昏迷了,那也只是暫時,她總會醒過來,總會陪在他身邊。
所以,他一遍一遍喊著她的名字是想要確定什麼呢?
「我知道啊。」葉曲同樣看著劇情進展,像是知道徐景鳴心中所想一樣,認真地解釋,「他只是害怕而已。」
即使知道她會醒來,但還是會忍不住擔心她。
就像,她早上的時候知道徐景鳴會去找她,卻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他不去一樣。
「長。」葉曲忽然按了暫停,任畫面停留在兩個人相擁的一瞬,半開玩笑著說起早上的事,「我早上其實也很害怕。」
「……害怕什麼?」徐景鳴合上書看她。
「我也不知道。」葉曲忽然伸手擋住他的視線,徐景鳴眼前一黑,就要撥開她的手看她。葉曲細涼的手指繞開他的指尖,執拗地擋著他的視線,不給他機會,淡笑的聲音繼續道,「給你打電話之前我還覺得自己很傻,居然能把錢包丟了,自己想起來都想笑。但是你掛我電話的時候,尤其是第二遍的時候,我就突然很害怕。以前沒覺得自己有多膽小,那一刻竟然很慌,差一點就要蹲地上哭一頓。」
葉曲安靜地描述自己的心境處境,徐景鳴聞言皺了皺眉。
昨天他睡得晚,早上還沒醒,不知道是她。
黑暗中看不到葉曲的表情,徐景鳴卻能感覺到她在笑,笑得很是無所謂,很是讓人心疼。閉了閉眼,徐景鳴伸手扯下她的手攥在手裡,不熟悉的清涼感帶來的是一瞬間的心跳。
「你在害怕什麼?」徐景鳴看著她又問了一遍。
「說了不知道。」葉曲垂下眼睛不看他,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將自己的手往外抽。
她也不知道害怕什麼,就是忽然覺得世界那麼大,自己那麼小,站在人來人往中竟然找不到方向和歸屬,忽然覺得距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只因為隔著千里,她就可以在心急如焚的情況下跟父母若無其事地報平安,忽然覺得她其實可以乖乖待在父母身邊,在a市上會更容易一些。
就是忽然覺得很累,很害怕自己突然就沒了前進的動力。
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一瞬間產生那麼多奇怪的念頭。
徐景鳴手上一直不松勁,甚至在葉曲稍有動作的時候加重了力氣,葉曲抽不出手,抿著唇沉默了片刻,放棄了在他手裡掙扎,盯著他的手或者是他手中自己的手,繼續開口,「我當時找不到別的認識的人,連方城長都想到了。」
提到方城,徐景鳴眉心動了動,知道她還沒有講完,於是耐著性繼續聽。
「不過我跟他不熟,所以又給你打了一遍。」葉曲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無聲自嘲,「結
結果你嗯了一聲又掛了。」
徐景鳴擰著眉想說話,卻又覺得她話裡的重點應該不是這個,看了她一眼,繼續保持著沉默。
「我當時忍了很久才沒哭出來……」葉曲低了低視線,似乎為自己說這麼矯情的話在感到不好意思,又似乎是因為將自己的內心展示出來而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倔氣地跟抬眼徐景鳴對視,還是繼續了下去,「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覺得那麼委屈過,有一瞬間覺得不認識你就好了,我又不是非要找你不可,為什麼就要一遍遍地給你打電話。」
哪有為什麼,就是非他不可。
徐景鳴漸漸鬆開了表情,聽著她似是而非的話語,心頭劃過一絲悵然。
終於肯說出來了,還以為她會一直裝傻下去。
心裡有隱隱的激動和欣喜,徐景鳴勾了勾唇,看著還在等著他回答的葉曲揚眉:「有多委屈?」
很委屈。委屈死了。從小到大都沒有被連著拒絕過次的。
葉曲看著他眼角眉梢按捺不住地笑意,忽然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一瞬間皺起了眉,閉口不語。
他居然在笑。
聽她講這些事很可笑嗎?
「長,你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葉曲認真地看徐景鳴。
「……知道。」徐景鳴點了點頭,在她端靜的目光下竟然有些底氣不足。伸手去彈葉曲的額頭來掩飾自己的失態,徐景鳴沉沉開口,「你有多少委屈,我都替你填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