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那天，葉曲跟著同學一起去了ktv。
ktv裡，高三生扎堆，呼啦啦一大群人湧進來，場面很熱鬧。
包廂裡，更是熱火朝天。有人聲嘶力竭唱著歌，有人東倒西歪笑得誇張，有人隨著音樂手舞足蹈極盡搞怪之能……
濃厚的喜悅充斥在房間內，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連故作憂傷的感慨都帶著幾絲輕快。壓抑在心頭的種種思緒，隨著畢業的喜悅宣洩出來。瘋狂得淋漓盡致，毫無保留，像一群脫了韁繩激動地撒歡打潑的野馬。好像不好好放鬆一下就對不起『畢業』這兩個字。
葉曲獨自坐在角落，看著眼前一群人快要將房頂掀翻的模樣，出奇的安靜，跟周圍的喧囂形成鮮明的對比。偶爾有人過來拉她一起玩，都被她淡笑著拒絕，然後她依舊是不合群地靜坐著。
林娜考完試很激動，玩得忘乎所以，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內心的喜悅，就看到葉曲一個人在角落，走上去不客氣地拍她。「哎！同學！好歹畢業了，你能不能高興一下！」
葉曲抬眼見是她收起敷衍的笑容，打了聲呵欠。「我哪不高興了，分明是困。」
考試的幾天睡不著，翻來覆去都是清醒的。又高強度用腦，腦細胞已經到了極限，再到這裡一受刺激，簡直要罷工了。
「我還困呢！」林娜直接白了她一眼，不由分說地要拉她融進集體。「你越坐著不動越困，跟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就清醒了。」
不要。葉曲連頭都懶得搖，直接用眼神示意。
「你還真是……」林娜放棄地坐在她身邊，看到她面前的紙杯，也不問是誰的就遞給她。「來，喝點酒，提提神！」
然後自己也拿了一杯，裝模作樣地跟她碰杯。「乾杯！」
這是紙杯啊同學，你能不能輕點。
手裡的杯子被撞得一扁，差點灑出來，葉曲滿頭黑線地將杯子又放了回去。
林娜喝了一口，嫌棄地皺眉，也將杯子放了回去。「你真的不唱歌嗎？要不點一首我們一起唱？」
葉曲搖頭。「你就不能讓我自己坐著嗎？」
「你坐著多無聊啊！沒勁！還是跟我一起唱歌吧！」林娜作勢就要去點歌。
「真的不用。」葉曲無奈地看著她。是很無聊，不過更多的是吵。
「我出去一下，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葉曲起身走了出去。
什麼嘛！出去就出去，居然走的時候才回來！明明就是心情不好。林娜對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去吧去吧。」
牆壁隔音效果不錯，走廊裡安靜了許多，再加上空氣流通，比剛才包廂裡又吵又悶的狀況好了不知多少。
葉曲微微鬆了口氣，直接去了頂樓的天台。
外面正是紅艷欲滴的夕陽和一片璀璨多姿的晚霞。
一層一層的金光從雲縫穿射而出，晴空如畫，有雨過天晴的溫暖——高考的兩天都是在人工降雨，霧濛濛的天氣一如所有考生的心情，有些忐忑有些期許又有些激動，說不清道不明。考完了，天氣也放晴了，豁然開朗的感覺，由衷的讓人溫暖。
心頭一些依稀繚繞的雲霧漸漸散去，一派清明。葉曲看著天色，逐漸放空了思緒，什麼都不想想。遠處的雲，近處的樹，看得見的陽光，看不見的清風，跟著她也一起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昏暗，華燈初上，颼颼的風有了涼意，葉曲才從恍惚中回到現實。掏出手機想要看時間，卻被滿屏的未接來電跟短信嚇了一跳。
不會出事了吧？！
葉曲驚嚇過後，開始十指如飛，一目十行地讀短信。
一條一條看完，葉曲已經從驚嚇改為哭笑不得了。這麼大架勢，無非就是林娜在問她一件事：我們結束了，你在哪？
心又放回肚子，葉曲開始邊回電話邊往回走。
剛接通，葉曲還沒開口，電話裡就傳來林娜氣勢洶洶地質問：「你是不是又靜音了！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等了你多久嗎！你在哪呢！是不是回家了！你居然不等我！」
「……」最早的一個電話是半個小時前打的，最後一條短信是20分鐘前發的，哪有等很久？
問題太多，葉曲挑了一個最簡單的回答：「我還在天台，你在哪？」
「當然是在家！給你打電話死活都打不通，我就先回家了。你在天台幹什麼，這麼久！」林娜連聲抱怨。
看吧看吧，自己拋下戰友先走了，還反過來賊喊捉賊。
葉曲懶得揭穿她這種幼稚的舉動，換了個話題重新問道：「你們怎麼不多玩一會兒，這麼早就散了？」
「別提了。」林娜簡直一言難盡。「程樂喝醉了，一直嚷嚷著他該走了。大家原本考完試都累得不行，他一提也都想走，於是都散了。哎呀，我還沒玩夠呢！這個爛橙子，真掃興！」
程樂跟林娜是同桌，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偏偏又因為葉曲關係很好，於是吵架鬥嘴是長有的事，取外號更是不可避免。不過人家程樂有風度，不搞人身攻擊，漸漸的，林娜只在偶爾氣惱的時候才會罵他一句「爛橙子」。由此可見，林娜生氣了。
至於原因……葉曲可不認為是因為玩的不盡興。有一句話說得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有些人，就喜歡用憤怒掩飾擔憂，用譏諷掩飾關
心，以為別人瞧不出來，其實旁觀者一個比一個看得清。
想起程樂，葉曲覺得不對勁。程樂跟林娜一樣愛熱鬧，一玩起來絕對就忘了時間，不可能自己提出結束。
葉曲思索著久久不語，林娜等不到她說話，搞得好像她在自言自語似的，頓覺索然無味，隨意說了句「你趕緊回家」就要掛機。
「等一下！」葉曲急忙阻止。她還有話要說。
林娜「嗯」了一聲，等著她說下去。
葉曲想問程樂到底怎麼了，然而，一開口卻是輕呼聲，「呀！」
糟糕，撞到人了。葉曲心裡暗叫不好。
額頭墊到堅硬的下巴上，對方悶哼了一聲，葉曲迅速捂上了額頭。
好疼……
葉曲揉著額頭抬眼。
以往這種時候，葉曲都會說一聲「抱歉」然後讓開路，可是這次她卻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對方冷哼了一聲，似乎是疼得說不出話，勉強說了一句「讓開！」，語氣冷得掉渣。
葉曲還是沒有讓開。不是她不想讓，而是她現在的行為有點不受大腦控制，她向來『一心不能二用』的大腦在很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這人……不對，這畫，這畫好像在哪裡見過？
一張清冷峻然的臉倒影在寡淡的燈光下，像是一幅精心勾勒的素描。
葉曲腦中迅速浮現了一幅圖。
同樣昏暗的光線，同樣不悅的表情，同樣緊抿著唇的動作，同樣好看的容顏，線條輪廓一氣呵成，光照陰影恰到好處，技藝純熟，用心十足。
可是在哪見過來著？
葉曲想這個問題想的很認真，以至於忘記了自己還在打電話。
「蛐蛐？蛐蛐？蛐蛐？！葉！！！曲！！！我掛了！！！嘟嘟嘟嘟……」電話另一端的林娜等得抓狂，高喊了幾聲依舊沒有回音，悲憤地直接掛了電話。
林娜憤怒的聲音很具有穿透力，葉曲這才回過神來，收回視線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