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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30章 番外 魏郯(上) 文 / 海青拿天鵝

    「潯陽大饑,潯陽太守劉殊急報,請朝廷撥糧賑濟。樂文小說網?wx?.σrg妳今天還在看樂文嗎?」匡政殿上,大司農朱憫稟道,說罷,將文書交與侍中。皇帝坐御座上,接過那文書。

    「潯陽。」他看過之後,沉吟道,「記得今春水患,潯陽最重。」

    「正是。」朱憫道,「今春水患,潯陽三十萬頃顆粒無收,以致饑荒,若賑災不及,將有民怨。」

    皇帝不語,卻拿起另外一份奏章。

    「揚州亦饑荒,御史彈劾揚州太守公羊劌罔顧民生,大興土木。」說罷,他讓侍中將奏章拿給朱憫,道,「卿以為如何?」

    朱憫接過奏章,看了看,明白過來。

    公羊劌,皇帝登基前一年去了揚州做刺史,三年之中,政績斐然。皇帝遂命其為揚州太守,治理一方。此番饑荒,並非潯陽一處,其害蔓延江東大半,揚州亦不例外。御史彈劾公羊劌的事,朱憫也聽說過,不過他留了個心眼,讓去打探揚州民因災流徙之數,奇怪的是,與其他州郡比起來,竟是少之又少。

    朱憫心思通透,即刻道:「臣聽聞,所謂大興土木,乃是揚州太守鼓勵州中富室興修屋舍,又以朝廷賑濟及私家募集之資造橋開渠,每日服力者數萬,民以工受食,是以揚州安然。」

    皇帝頷首,道:「正是,朕以為此策得法。江東水道,失修多年,運河不暢,水旱不調。朕欲仿揚州之法,江東募集百姓,疏浚河道,興修水利,可為百惠之舉。只是不知如今倉廩如何?」

    朱憫思索片刻,道:「前年及去年,各地倉廩豐實,徵調錢糧不足慮。只是長安城牆、宮室還營建,亦耗資甚巨,若加上江東如此大興力,只怕國庫難捱。」

    「長安且停工。」皇帝道,「待江東事畢,再繼續營建。」

    朱憫心中安定下來,向皇帝一禮:「敬諾。」

    皇帝又與眾臣將諸多關節分派妥當,命尚書擬詔。

    才散了,皇帝正要起身,宗正卻來了。

    宗正是皇帝族中的長輩,皇帝對他也多有禮讓。不過朝政之事,宗正甚少參與,皇帝見得他,知道今日當有不尋常之事。

    「近日聞知伯父身體抱恙,朕正欲往府中慰問。」命內侍賜席之後,皇帝微笑道,「不想伯父親自臨門,未知身體痊癒否?」

    「陛下恩德,臣已無恙。」宗正席上一揖,道,「今日前來,乃是有要事稟報。」

    「哦?」皇帝問,「何事?」

    宗正卻不語,目視堂上。

    皇帝會意,將左右摒退。

    「陛下。」宗正微笑,道,「自古以來,為君者,儲嗣乃是首要。如今陛下登基已有五年,天下安定,正是充盈後宮之時。臣聞皇后近來有意將宮中年長宮放出,陛下不若新納宮之時兼以選妃,以順天和。」

    皇帝看著宗正,笑意不改。

    「此事,是宗正之意?」他問。

    宗正忙道:「並非臣一之意。前番臣臥病家,曾與來訪朝臣談論,皆以為可行。陛下正當年富力強,而後宮唯皇后一,為子嗣計,還請陛下廣納後宮。」

    皇帝倚憑几上,緩緩道,「朕已有二子一女,子嗣足矣。」

    宗正道:「陛下此言差矣。()前朝高皇帝有子十四,其後三百年,宗室繁盛。皇嗣關乎國運,望陛下三思。」

    「高皇帝身故之後,四子相爭,國祚幾乎不保;往近了說,靈皇帝亦是多子,亂世之源亦是嗣子爭位。」皇帝神色不改,「國運興衰,乃施政。宗正之意,朕已知曉,此事不必再議。」

    這話說出來雖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宗正還想再勸,可看著皇帝臉色,終是不敢再多言語。他只得寒暄幾句,悻悻離去。

    殿上終於安靜下來,左右無,皇帝望著殿外,輕輕歎了口氣。

    「出來吧。」他說。

    無答應。

    「阿謐,要父親逮?」他拿起茶盞抿一口。

    窸窣的聲音響起,未幾,御座後面的屏風邊上探出一個小腦袋。當那雙清亮的眼睛與皇帝的目光相對,女童粉嫩的臉上滿是討好之色:「父親……」

    皇帝一臉無奈,放下茶盞,朝她伸出一隻手。

    女童登時露出笑容,朝他奔過去,皇帝抱了個滿懷。

    「殿上偷聽了多久?」皇帝摸摸女兒汗濕的頭髮,「去玩了?苑中?」

    阿謐卻不答,抬頭望著他:「父親,什麼叫廣納後宮?」

    皇帝哂然。

    「說呢?」他不答,溫聲道,「不是學到禮記了麼?」

    阿謐想了想,道:「就是像仲茂叔父那樣,給堂兄找了好幾位庶母?」

    皇帝心中覺得好笑,面上卻忍住,看著她:「算是,阿謐覺得好麼?」

    阿謐撅起嘴,斬釘截鐵:「不好!阿謐就要一個母親!」

    皇帝忍俊不禁。

    「今日苑中有什麼?」他岔開話題,「堂兄他們不曾入宮,誰同玩耍?」

    「圉中送來了好些獸物!」說到苑中,阿謐臉上的不快立刻煙消雲散,興奮地說,「有鹿,有鶴,還有那種小鴨子!」

    「鴨子?」皇帝失笑,「那是鴛鴦。何時看到的?」

    「一早就看到了!」阿謐說,「用過早膳之後,聽說……」話沒說完,她突然打住,望著皇帝仍笑瞇瞇的臉,一下說不出來。

    「用過早膳之後?」皇帝不緊不慢,「不是要去聽女史授課?」

    「去了!」阿謐連忙道,「女史昨日給的課業,都背出來了,女史才放去了苑中!」

    那雙眼睛望著皇帝,睜得大大的,倒真的像是受了莫大冤枉。

    皇帝不為所動,道:「女史讓背什麼?」

    阿謐想了想:「禮記。」

    「哦?」皇帝饒有興味,「背給父親聽聽。」

    阿謐一愣,似乎有些躊躇,片刻,她想了想,還是張口背了起來:「善歌者.使繼其聲。善教者,使繼其志……嗯,其言也約而達。嗯……微而臧,罕……罕譬而喻,嗯……可謂繼志矣……」

    皇帝看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那搜腸刮肚的模樣,此曾相識。

    心中長歎,這個女兒,雖然說長得跟他比較像,可秉性卻是七分隨了她母親。比如,不愛讀書。

    他想起當年,她母親第一次自己面前讀書的時候,兩隻眼睛盯著書冊上的生字,也是這般糾結之色。而自己那時如何呢?皇帝回憶著,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像個傻瓜一樣,盯著他的美目不轉睛。那般心情,似乎現仍有餘味。

    皇帝不禁自嘲。

    他望向殿外,日光融融,天空屋簷下露著湛藍的顏色。

    有有十五年了吧?

    他常常想,如果那個午後,他沒有去市中,將來會如何?

    那時,還沒有叫他「陛下」。

    他不過是長安城一個騎都尉的兒子,剛剛隨著父親來到長安,也還未取字。

    他的母親身體孱弱,來到長安之後,不久就去世了,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年幼的親弟弟。

    魏郯的母親生前愛瓷,帶到他也懂瓷。

    他還記得,那日他湊巧走過南市,當自己看到路邊那小販懷中的梅瓶時,眼睛一亮。

    而當他去問價的時候,眼睛不住瞟著的,卻是小販的臉。

    那是一張生得十分漂亮的臉。細膩白皙的皮膚,陽光下,兩頰透著淡淡的粉色。

    從洛陽到長安,魏郯見過不少長得漂亮的少年,不過眼前這個,是個女子改扮的。她似乎並不知曉自己已經被識破,猶自學著男子的腔調,像為自己出來混市井壯膽。

    此事之後,魏郯有時看到瓷瓶,心裡還會時而想起那個小販的樣子,覺得好笑。

    長安比洛陽大得多,魏郯要做的事也多得多。

    比如,天子下詔,世家子弟中選拔少年羽林郎,魏郯躍躍欲試。

    比如,魏郯的祖父給他定下了一個出身優越的女子做未婚妻,叫徐蘋……

    而那次市井裡的偶遇,猶如瀚海中的沙粒,很快被他拋了腦後。

    魏郯的母親和祖父相繼去世,他守喪不得婚娶。而祖父定下的婚事,只得擱置一旁。

    魏郯並不著急,因為他覺得立業才能成家,自己還需闖蕩一番。

    天子對少年羽林十分重視,不僅與禁中羽林同等俸祿,還有意從中拔擢才。雖然遴選範圍是世家紈褲,但有志的子弟也是不少。

    魏郯出身將門,一路比試,倒是順利。最後一關,他的對手是個長著面容白皙的青年,卻長著濃密的鬍子。魏郯看他面目頗為秀致,知道此出身京中紈褲,開始時並不放眼裡。不料幾個回合下來,這竟是身法了得,好幾招,魏郯險些接不住,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最後,那到底力勁不如魏郯,被打倒地上,

    場外的哄然叫好,魏郯與那青年一個站著一個躺著,一邊喘氣一邊互相瞪眼。對視了好一會,那抹一把臉上的汗,慢慢站起來。

    「叫魏郯?」

    魏郯昂首睨他:「正是。」

    那看著他,忽而一笑。陽光下,齒如編貝,眉宇和雙眸泛動熠熠神采。

    「後日可有空閒?」他問。

    魏郯不解其意。

    「後日申時,玄武池北校場,再比。」那不等他答應,已經拋下這句言語,逕自離開。

    魏郯雖然不喜歡受指使,卻也不喜歡讓小看。到了那說的時辰,他還是去了玄武池。可當他看到等那裡的,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那是裴潛。

    魏郯雖然來到長安的日子不長,裴潛的名號卻是聽過的。無論走到何處,總會有提起這位名冠京華的少年。不過魏郯向來對那些只愛舞文空談的文不感興趣,就算一些聚會之所見到,他也從不去湊熱鬧。

    那個留著鬍子的,原來是裴潛。

    雖然知悉了對方的身份,魏郯卻沒有手下留情,仍然使盡全力。日落之時,二的身上都落了纍纍淤青。裴潛與他相視大笑,此後,二竟成了好友。

    裴潛雖名聲外,其卻平易謙虛。他對劍術著迷,常與魏郯切磋劍術,對魏郯的武藝更是推崇。

    魏郯亦甚為欣賞裴潛,他雖文氣,卻沒有紈褲子弟的脂粉氣和勢利做派,對一些事的看法也與魏郯相近。

    有一回,眾踢蹴鞠,裴潛脫下汗濕的上衣指使,魏郯看到他的臂上有個紅紅的印子,像是指頭的痕跡。

    旁亦見到,笑起來:「季淵,哪位女子這般凶悍?」

    裴潛低頭看了看,不以為意地說:「哪有什麼女子,野貓抓的。」

    有戲謔:「季淵,那只野貓姓傅麼?」

    眾哄笑,裴潛亦笑,毫無惱色,繼續與眾去踢蹴鞠。

    那提到「姓傅」,魏郯明白過來。他早已經聽說過,裴潛十一歲的時候定了親,未婚妻是傅司徒家的小女兒。兩家都是世居長安的高門,合襯非常。

    魏郯沒有見過裴潛這個未婚妻,只知道她比裴潛小許多歲。可雖然裴潛不曾與他提及,魏郯卻知道裴潛對他的未婚妻很是喜愛,因為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小的桃符,正面寫著「潛」,反面,是一個「瑾」字。

    少年羽林的名冊終於張榜,魏郯的名字赫然其中,毫無懸念。父親很是高興,甚至提早給他取了字,叫孟靖。

    第一次到宮門巡守的時候,魏郯立高大的門洞前,看到宮闕層疊,陽光穿過雲彩落他的身上,只覺心中登時開闊。

    那輛飾玉垂香的馬車朝他馳來之時,也是這般光景。它穿過遠方的一重城門,車輪碾過泛著金光的磚石,如同雷聲暗滾。

    魏郯新當上軍曹,年輕氣盛,執意要查驗車中的。引車的內侍很是不高興,說車內的貴女乃是太后召入宮中。

    正僵持間,車幃卻忽然開了。

    魏郯看到裡面那個頭梳總角的少女,愣了一下。

    那是一張精緻天成的面容,明眸如波,唇如英瓣。少女不慍不急,只瞅著魏郯:「如今見到了,可放行了麼?」

    魏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讓開,又是如何放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車已經走遠了。

    「孟靖。」一位年長的羽林笑呵呵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那是傅司徒家的女君,太后疼愛得很,將來再見到,不可再得罪。」

    魏郯聽著他說話,想著的卻是別的事。

    那張臉,那般神氣,他總覺得何處見過。魏郯冥思苦想,只覺答案呼之欲出,可他總是想不起來。

    直到走回家中,他看到角落裡那只瓷瓶,幡然醒悟。

    市井中那個女扮男裝的小販,也是這般瞅著他,學著男子粗聲粗氣的嗓門:「身無百錢,不走長安。這梅瓶,要賣一百五十錢呢!」

    魏郯自幼性情不羈,洛陽長安都被他走了個遍,別嘴裡的奇聞,他常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那個傅氏女君的事,卻叫他思忖了好幾日。

    她出身高門,養尊處優,有太后那樣的姨祖母,有裴潛那樣的未婚夫。這樣一個女子,竟會喬裝改扮,到市井中販貨?

    生活所迫自是不可能,那麼,是愛好?

    魏郯越想越覺得啼笑皆非,世上有好文,有好武,有好奇巧之物,有好非常之事,但是一個貴女好混跡市井,他是頭一遭遇到。

    裴潛知道麼?魏郯好奇,卻並非多舌之,無意戳破。

    瑾。魏郯想起裴潛脖子上的桃符,上面有這個字。

    此事之後,魏郯又見過幾回傅瑾的車。只不過,他沒有再攔,只是查驗通行信物,然放行。當然,車裡的也沒有再撩開車幃來看他。

    「孟靖,有女子找!」一日,他正從宮門換班下來,有大聲對他說,停了停,補充道:「不是上次那位!」

    同僚的羽林郎們一陣哄笑。

    魏郯無奈地瞪他們一眼,走過去,卻發現果然是一位陌生女子。

    「足下就是魏郯?」那女子手執紈扇,一口嬌柔又高傲的長安貴女腔調。

    「正是。」魏郯道,心中亦是疑惑,不知此是誰。

    那女子藏紈扇下的臉似乎笑了笑,將一方小小的物事遞給他,「這是徐姊姊托給的。」說罷,轉身走開。

    魏郯立原地,打開那物事,卻見是一塊幘巾。

    徐蘋。他這才想起那個頭簪著虞美的女子——他那位連婚約也不曾定下的未婚妻。

    魏郯的祖父與徐蘋的祖父是故交,兩的婚事亦是二老之意。

    徐蘋與他初識之時很是害羞,魏郯入了羽林之後,雖不能常常回家,他們見面的次數卻多了起來。帝后常常宮中與臣屬家眷聚宴遊樂,魏郯有時經過林苑,會發現徐蘋也那些貴女之中,遠遠望著他,時而一笑。

    羽林中的同僚皆出身富貴,精於冶遊,對這二的舉止,捉到了便笑上一回。

    「孟靖原來喜歡徐少府家那般的模樣。」有道。

    魏郯笑笑,不置可否。對於祖父,他一向敬重,終身之事並無異議。說實話,徐蘋容貌秀美,性情溫順,家世亦是上乘,魏郯也想不出自己有何反對之理。

    至於喜歡二字,他覺得徐蘋與自己還算合得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相識的兩要湊做夫妻,互相順眼已是好事,不反感的話,跟喜歡差不多就是一回事了。

    「孟靖,明日空閒否?」裴潛見到魏郯時,張口便問。

    「何事?」魏郯看他似乎是特地來尋自己,覺得不平常。

    裴潛露出一絲苦笑,四下裡看了看:「有一事,眼下唯有可幫。」

    魏郯很意外,他說的竟正是傅瑾的事。

    裴潛沒有諱言傅瑾喜歡販貨的癖好,並告訴他,從前每回傅瑾出門,她二兄會親自或遣跟著她,以免有失。

    「如今仲勳兄不京中,明日亦有事纏身離開不得。此事實難啟齒,非可信之不敢告知,考慮之下,唯有來托。」裴潛很是不好意思。

    魏郯看著他,仍感到驚異,未幾,卻笑笑:「這有何難,季淵放心便是。」

    最近真的很忙,旅遊回來以後沒有享受過一個週末,只有晚上一遍跟瞌睡蟲搏鬥一遍慢慢寫,大家給我點時間……

    下次更新時間未知,不過大約會在十五日之前寫完(不要叫,經歷過本科評估的同學,你們知道這是有多恐怖)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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