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泡在熱水裡,司季夏的身子卻還是冰涼冰涼的,冬暖故已經往木桶裡添了三次熱水,司季夏的身子卻還是沒有一點升溫,甚至不見一絲血氣,更別提會沁出汗來。
冬暖故心裡的不安更濃烈了,司季夏已在水裡泡了將近三刻鐘,她不能讓他再這麼泡著。
正巧樓遠來敲門問情況,冬暖故覺得自己將司季夏從木桶裡搬出來有些困難,於是便請了樓遠進來幫忙,在去開門之前沒有忘記先用衣裳將司季夏的上身裹住。
樓遠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看模樣倒是很樂意幫冬暖故這個小忙,於是便跨進了屋裡來,不過在他看到司季夏身上裹著的衣裳時輕歎了一口氣,道:「樓某已經與八小姐說過樓某沒有龍陽之好,八小姐竟是不相信樓某,真是傷了樓某的心,難道樓某看起來像那麼奇怪的人嗎?」
冬暖故沒有搭理樓遠這種純屬沒事找事沒頭沒腦的問題,樓遠也不介意,並未需要冬暖故搭把手,捲起廣袖之後將手穿過司季夏的腋下,輕而易舉地便將他從木桶裡抱了出來。
「放他坐在這兒就好。」就在樓遠伸手去抱司季夏的時候,冬暖故動作迅速地搬來了一張太師椅擺到木桶旁,樓遠這才注意到司季夏下身還穿著裡褲,此刻正濕噠噠地黏在他的腿上,樓遠眨了眨眼,有些詫異地看著冬暖故,「八小姐……就讓世子穿著裡褲泡澡?」
冬暖故此時正走向床榻去拿司季夏要換的乾淨衣裳,聽到了樓遠的話也當做沒有聽到,並未回答,只聽樓遠又兀自叨叨道:「八小姐啊,不過條褲子而已,脫了不費八小姐多少氣力和時間的。」
冬暖故的眼角跳了跳,拿了司季夏的乾淨衣裳轉過身來,還是沒有搭理樓遠的話。
樓遠看看冬暖故,又看看司季夏,又眨了一眨眼,如發現了什麼神奇的事情般眼睛忽地一亮,用一股尤為八卦的口吻道:「該不是八小姐與世子還沒有圓房,所以八小姐羞於做這個事情?」
冬暖故的顳颥突突直跳,使得她不得不抬起一隻手按按自己的顳颥。
樓遠笑得好似有了什麼新發現般,似乎連眉梢都在笑,「哎呀呀,樓某似乎猜對了啊?」
「樓遠,少說一句話你會死!?」冬暖故再也忍不了樓遠的叨叨,用眼刀削了他一眼,從自己懷裡抱著的衣服裡拿出一條乾淨的裡褲遞給他,又立刻換做一副客氣的口吻道,「勞煩右相大人替我把我相公身上的濕褲子脫下,再把這條褲子給他換上。」
不管冬暖故給樓遠怎樣的臉色看,樓遠似乎都不會生氣,就像現下這般,他還是笑瞇瞇的,非但不介意冬暖故噎他,也不介意冬暖故請他做的事情會有損他的顏面,並未伸手去接過冬暖故遞來的裡褲和干棉巾,而是先微微躬身伸手去解司季夏的褲帶,冬暖故立刻背過身去,只聽樓遠在笑道:「這褲子還未脫呢,八小姐把乾淨的褲子給樓某,樓某也不方便。()」
「八小姐的臉色真是翻得快如風,樓某十分佩服,不知八小姐可願教教樓某怎麼達到這樣高深的層次?」樓遠說著,伸手扯過冬暖故往後遞來的干棉巾。
「沒空。」樓遠雖聒噪,給冬暖故的感覺也是厭煩居多,然冬暖故卻不是厭惡他,相反的倒是有一種友人之間任怒任嫌也不會傷感情的感覺,便是連冬暖故自己都覺得奇怪,她與這隻老狐狸,本該是沒有交集的。
而這樣奇怪的感覺豈止是冬暖故有,樓遠也亦然。
人呵,果然都是比較奇怪的。
「那就等八小姐閒暇的時候再教也不遲。」樓遠笑,替司季夏擦了沾在他下半身的水後再接過冬暖故遞來的裡褲,躬身替司季夏穿上了,嘴還是不能閒道,「八小姐啊,樓某瞧著世子這兒沒問題啊,你們怎麼就還沒有圓房,莫不是八小姐不讓世子碰吧?」
「……」樓遠的話險些讓冬暖故把嘴咬破,知道樓遠說的是什麼,耳根一熱,咬牙切齒道,「不用你管!」
樓遠聽出了冬暖故的不自然,笑意更濃道:「來,八小姐,抱穩你相公了。」
冬暖故微微一驚,連忙轉身,樓遠正好鬆手,使得司季夏的身子直直朝冬暖故傾去,好在冬暖故手抬得快將他穩穩抱住,雖是被司季夏的重量壓得往後踉蹌了兩步,但好在沒有朝後栽倒。
樓遠這突然的鬆手自然免不了冬暖故狠狠一瞪,樓遠笑著走開,「八小姐不讓樓某看世子的身子,樓某可沒敢亂看,八小姐拜託樓某幫忙的事情樓某已經做好了啊,可不敢打擾八小姐和世子休息了,樓某這就回自己屋去了啊。」
冬暖故抱著司季夏,果如樓遠所說,裹在他身上的衣裳沒有被動過的跡象,眼裡的怒氣便少了一分。
樓遠已經跨出了門檻也已把門闔上,忽又推開門,雖還是笑著,卻不是方纔那種玩笑的口吻,而是多了幾分正經道:「世子會醒來的,八小姐不用太過擔心,若是需要,可隨時到隔壁來喚樓某。」
樓遠說完話,將屋門關上了。
冬暖故說不出心裡對樓遠究竟是個什麼看法,此時的她也無心於任何人的問題,怕再把司季夏涼著,忙將他半攙半抱地挪到了床上,動作迅速地將他的身子擦乾,再替他將衣裳穿上。
他的頭髮濕了水還未干,冬暖故不敢讓他枕到枕頭上,而是讓他背靠著自己,用棉巾反反覆覆地為他擦拭著頭髮。
至始至終,司季夏都未曾睜過眼,便是連方纔那麼大動作地抱他移他,他也沒有因不適而輕輕蹙一蹙眉,他睡得很沉很沉。
冬暖故替司季夏將頭髮擦得半干時,屋外傳來了敲門聲,是春蕎。
春蕎端來了煎好的湯藥與滾燙的薑湯,遞到冬暖故手裡後便退下了。
喂司季夏喝湯藥並不太順利,喂到最後,他喝下半碗,淌出半碗,冬暖故便又用濕了熱水的棉巾替他擦了擦下巴與脖子。
薑湯是沒有辦法再喂,冬暖故將它們放到了屋中的桌子上,這才又重新坐回床沿上,握著司季夏的手靜靜看著他。
約莫過了一刻鐘,不見司季夏蒼白的面色有任何變化,唯見他本是發白的唇開始泛紅,只片刻的時間,便見他的雙唇紅得詭異,與他如霜白的臉色形成極為強烈的對比。
冬暖故慌了,一遍又一遍用手背去試司季夏額頭的溫度,仍舊是冰冰涼涼的,使得她的心也與愈來愈涼。
最終,她再也坐不住,替司季夏將被子捂好,站起身就要出屋去。
可就在她堪堪轉過身時,床上有極其輕微的動靜傳來,冬暖故一驚,連忙轉回身,正見著司季夏微蹙著眉心翻了個身,將身子慢慢蜷了起來。
冬暖故立刻又坐到床沿上,隔著被子扶上司季夏的肩並輕輕喚了他一聲,「平安?」
司季夏沒有回答,只是將身子蜷得更緊了一些,蒼白的臉上開始有了淡淡的血色,雙唇紅似血。
冬暖故再次伸手去試他額頭的溫度,只不過短短的時間,他額頭的溫度不再是完全的冰涼,而是有了淺淺的暖意,這讓冬暖故緊擰的心弦終於能稍稍鬆了松。
不過冬暖故的心弦才稍稍鬆下來沒有多久便又重新擰了起來,因為司季夏的身子開始在發抖,他幾乎將自己蜷成了一團,連嘴唇都在發著抖,好似整個人都在哆嗦。
他的臉色開始在慢慢泛出血色,他冰涼的身子也開始在慢慢升溫,冬暖故記得大夫的話,用被子將他捂得嚴嚴實實的,覺得還是不夠,便又將方纔秋桐拿來的被子也一併蓋在了司季夏身上,甚至備好了涼水等著替他擦汗。
可是兩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也過去了,司季夏渾身滾燙得厲害,卻是一滴汗都沒有出。
冬暖故將銅盆端出去,倒了涼水盛了一盆溫水回來,發現司季夏整個人都縮到了被子裡,方纔已經舒展開不再發抖的身子此刻又蜷縮了起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冬暖故連忙將銅盆在床邊的小几放下,又伸手去試探司季夏的體溫。
冬暖故覺得自己的心弦快要崩斷了,因為方纔還是渾身滾燙的司季夏此刻又變成了渾身冰涼,冬暖故陷入了不知所措狀。
「冷……」就在冬暖故的心弦繃得就快要斷了時,只聽蜷縮在被子裡的司季夏顫抖著說了一個字,聲音極輕極輕,幾乎要湮沒在他呼吸聲中。
司季夏將身子蜷縮得緊得不能再緊,似乎如此能讓他覺得溫暖些,唯一的左臂也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膝,將腦袋盡可能低地往下縮,身子哆嗦得厲害。
冬暖故眼中儘是心疼,隔著被子緊緊摟著司季夏。
被子已經不能再加,若是再加的話會壓得他無法呼吸,也不可能再把他移到熱水裡去泡,那樣脫衣穿衣時只會讓他的風寒更加重,屋裡已有了一盆炭火,這個屋子不大,也不可能燃兩盆炭火,用熱水幫他擦身子也不會有多大用處,這該……怎麼辦才好?
司季夏的身子顫抖得更為厲害了,冬暖故的眸光也顫動得厲害。
少頃,只見她慢慢坐直身,看一眼將自己完全蜷在被子裡的司季夏,而後再慢慢站起身,將手移到自己腰間,慢慢將腰帶解下,再將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脫下放在床頭,待脫到只剩裡衣裡褲時,她的動作頓了頓,而後掀開被子躺到床上,躺到了司季夏身邊,伸手將他抱住。
突然貼到身邊來的溫暖讓司季夏顫抖的身子倏地一僵,而後本能往這溫暖中又帶著柔軟的源泉靠近,緊緊貼上這份溫暖。
可這似乎仍然不夠,司季夏的身子還是在顫抖,並且冰涼冰涼,唯有呼出的氣息是滾燙的,似為了想要更暖和些,司季夏總將臉往冬暖故頸窩蹭。
這樣安靜地擁著司季夏將近兩刻鐘,冬暖故能感覺得到他的身子在升溫在變暖,只是很慢很慢,司季夏還是半蜷著身子,身子依舊在輕輕顫抖。
冬暖故的心在疼,將司季夏擁得緊緊的,她不忍讓他這麼難受,她不捨讓他這麼痛苦,她想將她的溫度全部渡給他,沒有隔閡,無所保留。
冬暖故慢慢鬆了緊擁著司季夏的雙臂,將手移到自己衣襟上,解開裡衣的繫帶。
沒有了冬暖故懷抱的溫暖,司季夏又重新將身子蜷了起來,自我取暖。
冬暖故褪了自己身上的衣褲,才伸手去將司季夏身上的衣物也脫下。
冬暖故的手有些微的顫抖,這樣的裸裎相向,讓她緊張。
因為在乎,所以緊張。
因為是他,所以緊張。
然眼下的情況,由不得她多想,她只想要他身上的風寒快些離開,她只想要他快些睜開眼,想聽他喚她阿暖。
沒有了最後的衣物的隔膜,被子裡的溫度忽然之間升高了許多,現下不止司季夏的身子在顫抖著,便是冬暖故的身子也在輕顫著。
冬暖故還是將司季夏擁住,由輕到緊,將自己的體溫毫不保留地傳給他。
處於昏睡之中的司季夏只覺有股極盡柔軟的溫暖貼近自己,讓他想要靠近,再靠近。
冬暖故能清楚地感覺到司季夏抬了手,而後摸索著放到她腰上,繼而將她慢慢摟緊。
冬暖故身子的溫暖奏了效,司季夏慢慢舒展了身子,漸漸地也不顫抖了,身子也在漸漸升溫,然他的身子還未出汗,冬暖故緊繃的心弦仍是不敢鬆。
得到了溫暖的司季夏睡得很安靜,手臂只是環在冬暖故腰上動也未動過。
冬暖故醒著神,不敢有絲毫倦意,不知這樣相擁了多久,床頭燈台裡的火光已熄,屋裡陷入了黑暗之中。
冬暖故只覺自己的手有些酸,便輕輕動了動,而這輕輕一動,她便覺自己的眼眶有些熱,連鼻尖都有些酸澀。
因為她的手上滿是津津的汗意,冬暖故生怕是自己手心沁出的汗意,便又在司季夏背上輕輕撫了撫,果然又是一手汗意。
冬暖故微微閉起眼,將頭微微後仰,深吸了一下鼻子後忙坐起去擰床頭小几上銅盆裡的棉巾,誰知她才稍稍動動身,司季夏便收緊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好似怕這股溫暖會消失一般,更將自己的身子朝冬暖故身子貼來。
冬暖故想笑,卻又很難過,不想讓司季夏連在沉睡中都覺得不安,便重新躺好,輕輕撫著他的臉頰,溫柔道:「我不走,我就在這兒。」
司季夏還是緊緊摟著她,冬暖故只好伸手到枕邊摸索,摸索到備放在枕邊的乾淨棉巾,扯了過來替司季夏擦掉他額上身上的汗水,以防汗水倒吸回去只會更加重他的風寒。
冬暖故這一夜幾乎都是在幫司季夏擦汗,然她卻不敢完全放心,因為她擔心方纔那種忽冷忽熱的情況再在他身上出現,直至司季夏的身子不再沁出濕漉漉的汗水,也確定他的體溫不會再變,冬暖故這才放心。
心弦緊繃了一夜,這下才舒下心,冬暖故便覺倦意來襲,卻還是努力醒著神注意著司季夏體溫的變化,也不知過了多久,冬暖故漸漸睡了過去,手裡還緊抓著棉巾不放。
冬日的天亮得晚,過了卯時的天色還是濃黑濃黑的,且還是一天之中讓人最覺寒涼的時刻。
司季夏就在這剛過卯時之時緩緩睜開了眼。
入目是一片黑暗,靜寂無比。
阿暖!?阿暖在何處!?
司季夏睜開眼的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冬暖故,黑暗之中他急著要坐起身。
可就在他才微微抬起脖子時,他整個人都僵愣住了,一動也不敢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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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不過西洋節,但還是要祝姑娘們情人節快樂,叔今天要早起忙到晚上,年前叔都會很忙,比上班的時候時間還要不夠用,傷。
哈哈~姑娘們想阿暖和阿季接下來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