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河面反射落日光輝,分外耀眼妖嬈,雖非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觀景象,但一望無際的空曠原野獨具神韻,蒼涼而落拓,在大都市生活久了的公子千金不顧凜冽冷風,跳著腳歡呼,再往遠看,大興安嶺餘脈的模糊輪廓就橫在天際間,某大少有感而,扯開嗓子聲情並茂高詠偉人那膾炙人口的《沁園春*雪》。
不怎麼應景,卻也豪邁,哪怕那廝一口粵語味的普通話委實大煞風景,仍能激血性男兒潛藏心底的豪氣,博得稀稀拉拉的掌聲和喝彩聲。葉沉浮為脫離大都市牢籠心情尤為雀躍的何媛媛包好頭巾,裹好圍脖,才讓興奮不已的小妮子下車。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剛下車,偉人的詩詞鑽入葉沉浮耳中,這廝理科成績優異,語文也不差勁,當初死記硬背,為的是考試時輕鬆填滿語文試題的空格,沒多少感觸,而今再細細品味,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真夠豪邁,興許只有與史冊上成就豐功偉業的帝王並肩而立才做得出此等豪邁文章。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盡折腰。
若干年後,自己有沒有資格為江山折腰呢?葉沉浮凝望遠方,心馳神往,一時間浮想聯翩,女人愛憧憬未來,不甘平庸的男人同樣有自己的夢想,即便他曾卑微,曾窮困潦倒,有夢就有希望。
人們活動十幾分鐘,開始沿河灣搭帳篷,這種可搭在珠穆朗瑪峰半腰承受暴風雪的帳篷不像體育用品店裡的「探路者」那麼輕便、那麼弱不禁風、那麼矮小,由硬度極高的合金支架撐起來,支架末端扎入地面近二十公分,十分牢固,五六級風休想吹倒它,十三個人搭起六頂帳篷。
不知誰喊了聲有野兔,一群大少打了雞血似的無比激動,大呼小叫拿出弓弩撒丫子衝入枯草叢中,三個女孩緊隨其後,兩個嚮導怕出岔子,趕緊追過去,頃刻間箭矢破空的呼嘯聲響成一片,不知浪費多少箭矢,估摸射殺一隻野兔的昂貴代價足夠他們這群人去長州檔次不差的酒樓吃頓豐盛大餐。
何媛媛佈置她和葉沉浮所住的帳篷,沒露面,葉沉浮則立於伊姆淪河邊,兒時常見的野兔實難撩撥他殺生的**,旁邊,體格雄壯的巴圖緩緩蹲下,仔細品味中華煙的滋味,邊抽煙邊說:「十幾年前,河面很寬,大約**米,夏季這裡水草豐美,牛羊成群,近幾年河道越來越窄,養育我們蒙古族人千百年的河流變了樣,和西北幾省接壤的草場已經沙化,是蒼生天對我們破壞故土的懲罰。」
葉沉浮沒想到表面粗獷看著不像文化人的巴圖能說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言語,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認同巴圖的話,可他不是執政者,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純粹浪費感情,自己找抽,只默默遙望遠方,一道由汽車飛馳帶起的塵煙映入他眼簾,是輛半新不舊且經過改裝的大切諾基。
隔著冰封河面,放下車窗的大切諾基緩慢行駛,車裡有人用蒙語跟巴圖打招呼,小心謹慎的巴圖只象徵性點點頭,老獵人才有的犀利眼神充滿警惕,葉沉浮更是精明到骨子裡的傢伙,從車窗露出的虛偽笑臉察覺一絲貪婪,他瞇縫雙眼盯著大切諾基,注視陌生人原路返回,淡漠道:「巴圖你殺過人沒?」
巴圖愕然,久久凝視葉沉浮面龐,咬咬牙,展露蒙族漢子的猙獰鋒芒,沉聲道:「殺過,不止一個!」
不止一個葉沉浮頗感意外地笑了笑,心想果然是有故事的男人,靜待下文,而巴圖似乎回味不堪回的往事,鬍子拉碴的粗獷面龐痛苦地抽*動幾下,狠狠吸口煙,咬牙道:「五年前,一夥偷獵者被風雪困在草原,差點凍死,我阿爸好心收留他們,哪知他們比狼還狠,比蛇還毒,風雪過去,他們臨走的前一天晚上灌醉阿爸,弟弟和我,輪流玷污了我妹妹珠瑪,事後我妹妹不堪受辱,用剪刀捅破自己心臟,死了,我看著珠瑪嚥下最後一口氣,她死不瞑目。也許是蒼生天開眼,公安找不到的人,我在兩年後進興安嶺老林子打獵恰好遇見兩個,我挑斷他們手筋腳筋,割斷幾條不會致命的血管,拖入狼群出沒的地方,引來幾十頭飢餓的狼。」
巴圖沒有繼續說下去,一雙虎目淚光閃閃,葉沉浮可以想像群狼撕裂兩個混蛋肌膚啃咬內臟的血腥場景,切身體會過失去親人之痛的他,內心深處驀地生出酣暢淋漓的快感,情難自已地仰起臉,高聲道:「那樣的畜生該殺,殺的好,男兒當殺人!」
鏗鏘語調震人耳聵,巴圖側仰著臉,神情激昂,好似伯牙遇子期,找到了知音,曾覺得自己是殺人犯,無數個日日夜夜忍受心靈深處的煎熬,這一刻終於釋然,葉沉浮蹲下,又遞給他一支中華煙,兩個年齡相差十幾歲的男人默然無語蹲河邊,望著日頭沉入地平線。
「我是殺過人,你不怕嗎?」巴圖直爽問,興許只有蒙族漢子能無所顧忌爽利到近乎有點傻的地步。
葉沉浮微笑,搖頭道:「不怕,我這輩子注定沒法做老老實實的好人,或許以後殺的人比你多的多。」
兩人相視一笑,同樣的灑脫不羈。
一陣大呼小叫打破營地寧靜,李衛東、郭凌雲、蘇雪等人興高采烈回來,大少們高舉幾隻鮮血淋漓的野兔和一隻插了七八支純鋼箭頭的野雞,向葉沉浮炫耀戰利品,葉沉浮只看兩名嚮導古怪的表情,就猜出射殺獵物所消耗的箭矢是個驚人的數字。
大少千金們十指不沾陽春水,自然不可能剝皮剔骨烘烤野味,將戰利品很大方的扔給巴圖他們做下酒菜,他們無非想感受殺生的快感,做飯他們這輩子懶得*心,也無需*心。夜幕降臨,氣溫驟降,養尊處優的少男少女被冷風吹回還算暖和的帳篷,巴圖他們在營地周圍的關鍵位置設幾處陷阱,並且將拴有鈴鐺的細繩繞營地一周,掩在枯草叢中,防範入侵的野獸或者人。
葉沉浮一直看三人忙活,何媛媛呼喚他三次,他才心神不寧的返回帳篷。
與此同時,一公里外,一夥人借夜幕掩護,悄悄向營地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