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或許象徵貧窮和卑微,但不是所有草根注定一生碌碌無為,為一日三餐掙扎拚搏,為養家餬口焦頭爛額,少年窮困的周正毅脫離上海下只角束縛,震顫共和國驕子城市,氣焰囂張地聲稱自己是上海富,黃光裕從賣服裝的陰暗小鋪子做出「國美」這個稱霸電器零售業的民族品牌,十六歲之前沒穿過鞋的楊國強最終將女兒推上中國富寶座,他們誰擁有貴族血統?誰出生名門世家?
阿基米德曾說,給我一個支點,我能翹起地球。
不缺野心、不缺運氣的草根借助一個支點未嘗不能撬動金錢權勢的槓桿,葉沉浮很幸運的擁有一個支點,恰當的時機,恰當的場合,輕輕一撬,所以他玩了回有驚無險的魚躍龍門,今晚走進藍海酒吧,人們似乎已經忘記幾個月前應聘服務生成功為月薪千元暗呼一聲「加油」的卑微少年,此時,服務生、保安、酒吧女眼中只有高深莫測的「葉少」。
卑微困窘的歲月裡,葉沉浮持之以恆奉行,退一步如果不能海闊天空,那就多退幾步,忍一時如果不能風平浪靜,那就多忍幾時,賣體力賺學費書本費資料費的幾年,不停的退步,不停的忍讓,他也對人生迷茫,心底充滿怨念,賺小錢某生存的艱難日子,他再如何高瞻遠矚,未料到自己攀爬上如今的顯赫位置。
不顯山不露水的葉沉浮穩穩踩著台階,毫無上位者趾高氣揚的跋扈氣焰,一如既往的低調,登上二樓,伴隨此起彼伏低呼「葉少」的恭敬腔調,有客人詫異,也有神經大條的客人不以為然,當下社會,只要窮人腰包揣足鈔票,踏入夜場,照樣被視為老闆、款爺,少爺沒什麼了不起。
北方進入深冬,夜晚滴水成冰的氣溫和呼嘯的西北風,打消很多年輕人外出泡吧泡夜場的熱情,躲進被窩中看肥皂劇貌似更愜意一些,不過,藍海酒吧並不冷清,放縱已成生活習慣的男人很難壓制內心深處征服陌生女人的躁動,沉迷紅杏出牆刺激感的女人同樣難忍受沒有男人挑逗的無聊時光,寒冷的冬季藍海酒吧依然是滋生姦情和買醉放縱的絕佳場所,只是稍微不如夏季那般喧囂吵鬧,一樓過半座位有人,幾處暗角的坐位,不乏玩舌吻和漏*點觸摸的豪放男女。
二樓相較一樓,安靜許多,張東如往日一樣,選了靠近護欄的卡座,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的領地,在長州這座酒吧數量算不上氾濫競爭卻空前激烈的二線城市,藍海壓倒眾多對手,殺出一條血路,走到今天,著實不容易,凝聚著張東的心血和汗水,張東望一眼樓下,無奈歎息,端起五百毫升的啤酒杯慢慢品嚐苦澀冰涼的酒水,眉宇間隱現憂愁,彷彿這酒的苦味直入心底。
張東好似預料葉沉浮要來,除了兩杯啤酒,桌面上擺著一盤乾果,一盤水果,一盒在中國煙民群體中越來越氾濫的中華煙,葉沉浮走近,從容落座,煙酒不忌的他端起酒杯,灌兩口啤酒解渴,張東側頭凝視幾個月前為千元月薪忙死忙活的青年,頗有些感觸,不知那時候葉沉浮真窮,亦或是扮豬吃老虎。
震懾洪哥和韓六指,剁掉楚放歌手指,據傳元旦前夜差點打死省軍區某位背景極深的大紈褲,年紀輕輕的葉沉浮接連幹幾件震動長州黑白道的大事,仍然毫未傷享受生活,張東無論如何難以相信葉沉浮是個得白手起家的窮二代。
「最近生意還不錯嘛?」
葉沉浮笑著放下酒杯,看向張東,第一次邁進藍海酒吧的門,他哪曾想幾個月後可以同家底豐厚的老闆把酒言歡,只想多賺錢,別讓自己的大學生活太窘迫,然而藍海酒吧卻成為他命運的轉折點,始料不及啊!
「葉少藍海生意是不錯,不過長久不了」張東對葉沉浮苦笑,意味深長。
葉沉浮什麼人精明的像只玩弄權謀有些年數的老狐狸,當然察覺張東的異樣,頓時皺眉,想刨根問底,酒吧門口突然爆叫罵聲,伴隨玻璃的碎裂聲,緊接著門邊的服務生保安抱頭躥進來,惶惶如喪家之犬,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隨後湧入一批剽悍爺們,大約五六十號,個個氣焰囂張,手中拎著空心鋼管、木棒、鎯頭。
帶頭的黑臉漢子無比拉風地一揮手,吼道:「兄弟們砸!只要是能砸的東西一律砸個稀巴爛!」
葉沉浮驀地一愣,今晚來這兒只是想瞧瞧自詡寧大f4的四個廢材會不會動用黑白道關係,跟他做個了斷,想曹*曹*到?葉沉浮轉臉看張東,張東苦笑搖頭,充滿悲情的笑意難以掩蓋一腔憤恨,可他坐著沒動,如同坐以待斃的陌路英雄。
事出無常必為妖!
葉沉浮瞥了眼張東,尋聲看去。
一樓大亂,亂成了一鍋粥,人們大驚失色,剛擦出火花的男女尖叫著奔逃,幾對學生情侶嚇得面無人色,竟然鑽入桌下,瑟瑟抖,五六十號漢子揮舞棍棒打砸,十幾套桌椅被掀翻,被砸爛,被踐踏,小舞台上舞者東奔西跑,舞台邊,dj顧不得昂貴專業器材,跌跌撞撞衝向酒吧內較為安全的角落。
二樓的人趴伏圍欄上,不知所措向下望,下邊人,爭先恐後湧向樓梯口,葉沉浮氣樂了,人越急,越死心眼,二樓死路一條,上來幹嘛,等著被扔下去?他顧不得聽張東再解釋什麼,兩個箭步躥到樓梯邊,輕盈躍起,把樓梯扶手當滑梯,坐著滑向一樓,滑至扶手末端的剎那,他單手支撐身體,在窄窄的樓梯扶手上玩了個漂亮炫目的托馬斯盤旋,幻化一片虛影的雙腿,連環踢倒十幾號揮舞棍棒的大漢,空心鋼管、木棒叮噹亂響,掉落一地,沒有一個行兇的漢子踏上樓梯。
「都給我住手!」
葉沉浮宛如一樽威的戰神,虎視全場。
然而,賣力打砸的猛男們已經忘乎所以,沒幾個住手,甚至有人瘋狂地掄起椅子,狠狠砸向吧檯內,玻璃酒架和幾十瓶洋酒出稀里嘩啦的聲音,頃刻間變為一堆玻璃渣,這一幕徹底激怒葉沉浮。
他彎腰撿起兩根空心鋼管,踏步前衝,在最佳距離奮力彈跳,然後居高臨下,接著巨大慣性,一棒揮下,將掄椅子砸吧檯的大漢硬生生拍倒在地面,有兩人舞動棍棒狂奔迫近,他右手格擋,左手朝兩人下盤猛揮。
昏暗光線中,鋼管與鋼管撞擊,飛濺點點火星,之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聲,兩大漢手中的凶器被震飛的同時,慘叫倒地,想來兩人小腿骨凶多吉少,葉沉浮一連串乾脆霸道且精準無誤的攻擊,看得人眼花繚亂,貌似信手拈來。帶頭打砸的黑臉漢子微微恍惚,皺眉,自然被葉沉浮凶悍身手所震撼,但他沒出群毆葉沉浮的命令,意外地喊:「帶著受傷的兄弟,撤!」
藍海酒吧,幾十號凶悍大漢迅退去,來的快,走的快,儼然具備職業打手的素養和水準,絕非一次兩次幹這蠻橫勾當,葉沉浮又一次毫無懸念力挽狂瀾,服務生酒吧女早把他視為螢幕下的「功夫之王」,甚至有個恨不得倒貼他的酒吧女深信李連傑加甄子丹打不過高深莫測的「葉少」。
葉沉浮環視一周,扔掉手中空心鋼管,無奈地搖搖頭,小流氓小痞子小打小鬧,無傷大雅,不至使藍海酒吧傷筋動骨,門庭冷落,可是今晚的事情一旦在長州娛樂行業傳開,誰還敢來消費?有人詢問葉沉浮用不用報警,葉沉浮直接搖頭否決,報警?人家敢打砸就不怕你報警。
酒吧一樓杯盤狼藉,生這種影響興致又危急生命的事情,多數顧客後怕之餘理直氣壯不埋單,罵罵咧咧離開,一些對藍海有點感情的老顧客搖頭歎息閃人,剩幾個受點輕傷的男女嚷嚷著討醫藥費,原本走向樓梯口的葉沉浮猛回頭,眼神冷厲陰森,不依不饒的男女像見了鬼,慌忙溜之大吉。
幾分鐘前的混亂狀況,沒膽子打抱不平見義勇為也就罷了,經常自嘲自己是小人且向來有的放矢的葉沉浮理解,畢竟揚高尚風格的行為危險係數極大不說,往往得不償失,用一條半條命換個英雄的光環,真不值,但兇手前腳走,後腳有人捂著充其量擦破點片的小傷口尋死覓活,想落井下石堪稱無恥!
怪不得如今中國人見了步履蹣跚的老人好似遇上定時炸彈,盡量避而遠之,社會風氣每況愈下,某些「訛人」財的老傢伙負有無法推脫的責任,葉沉浮凝視幾人背影,眼眸中充滿鄙夷意味,冷笑一下,正想轉身上樓問張東到底怎麼回事。
又有七八人進來,幾乎人人舉著「長槍短炮」對準狼藉不堪的場景一陣狂拍,其中一個鼻樑架了副窄框眼鏡的大齡女青年直接將話筒伸至葉沉浮面前,問:「您好,我是北方民報記者,您是來消費的顧客還是酒吧內部人?據傳藍海酒吧經常生黑社會鬥毆打砸現象,經常有客人受傷,您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打砸的兇手剛走,記者立馬趕到,太巧合了吧?
葉沉浮疑惑重重,面無表情閃身,快脫離是非圈子,記者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名人大腕商界翹楚能被他們搞的灰頭土臉,臭名遠揚,名不見經傳的小丑也能被他們炒的紅遍大江南北,葉沉浮沒興趣受他們關注,已經走上一條非同尋常的拚搏道路,必須時刻保持警覺,扼殺任何潛在威脅。
這次藍海酒吧要遭,葉沉浮心裡歎氣,糾結,迅上樓,經服務生暗示,在包房找到張東,張東苦笑,從上衣口袋摸出一張紙遞給葉沉浮,極為無奈道:「葉少,以為有你在藍海酒吧會安穩一段日子,平平靜靜賺錢,哎世事難料,前天見著這張紙我一下子就心灰意冷了。」
葉沉浮展開紙張,四個加粗的黑體大字映入眼簾拆遷通知!他恍然大悟,這四個字對於許多老百姓而言無異於一場噩夢,藍海酒吧所在這棟蓋起來僅僅五年的八層建築,近期面臨拆掉的命運,不禁納悶,他皺眉問:「張哥今晚這幫人不像是衝我來的,到底怎麼一回事?」
張東苦笑道:「昨晚,我建委一個朋友透露點內幕消息,不止這棟樓將被拆掉,後邊同樣建起來五年的區交警大隊辦公樓也得爆破,學府廣場北邊這片建一個類似萬達廣場那樣集休閒、娛樂、購物為一體的商業中心,規劃面積是萬達廣場的兩三倍,主體建築號稱西北第一高樓,據說由一位港商和咱們省富王宏明聯手運作,而且被市政府列為招商引資的典範,一路綠燈。」
葉沉浮指尖輕彈著薄薄紙張,若有所思點頭,面露幾分無奈,城市化進程逐年加快,拆遷,被拆遷,再正常不過,做為平頭百姓,根本無法阻止,尤其涉及政績和政府面子的工程,葉沉浮近幾個月混的有模有樣,可毫無辦法,強出頭無異於螳臂當車,坐下來,喝口悶酒,不知如何安慰張東。
「政府要拆,我不反對,只要開商給我合理的補償,我二話不說,拍拍屁股走人,沒什麼可留戀的,七樓八樓的健身會所三四五六樓是如家快捷酒店東邊一二層是麥當勞,他們都在拆遷補償合同上簽了字,唯獨我沒簽不是想做釘子戶,是王宏明和那狗娘養的港商太摳了,每平米補三千塊八百平米的營業面積,算一算總共補兩三百萬,我這藍海酒吧一年收入五六百萬,那麼點補償款明擺著坑人嘛!」
張東說著話火氣上湧,憋屈久了,不宣洩心中憤懣,真受不了,葉沉浮聞言,弄明白前因後果,想來今晚這群人肆無忌憚打砸,以及記者準時趕到,很有偏向性地採訪拍照,全是陰謀,弱肉強食的陰謀,富,港商,政府,三方聯合,甭說一個張東,十個張東捆一塊照樣於事無補,自己能做些什麼,葉沉浮默不作聲點燃一支煙,陷入沉思。
彰顯古道熱腸,大義凜然的為張東謀取利益最大化,顯然不符合葉沉浮多年養成的行事風格,古往今來商人無利不起早,不爭的事實,而成就豐功偉業的奸詐之徒大多更勝幾籌,受了情傷的小屁孩總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未必遜色古人的葉沉浮再後邊加了一句,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落井下石談不上,張東是值得結交的人,葉沉浮只想不傷及交情的前提為自己謀取利益的最大化,沉吟良久,他豁然一笑,瞇眼道:「張哥,我給你估價一千萬你把藍海酒吧轉到我名下,不過,這一千萬不會給現金,我和朋友在阿東元夕那邊有個投資項目,春節後開始運作,一旦做起來,每年盈利將數以億計,到時候折一千萬的股子給張哥。」
張東端起酒杯,慢慢抿酒,沒立即答應,精明商人本該如此謹慎,人為財死的當下社會,被老婆孩子陰死的倒霉蛋比比皆是,關乎千萬鈔票,誰敢輕易相信外人,葉沉浮理解,笑而不語等待答覆。
張東沉默半分鐘,輕放酒杯,凝視葉沉浮道:「葉少一番好意,我也開門見山,不繞彎子了,想瞭解一下元夕那邊是什麼項目,葉少的合作人可靠嘛?」
「煤炭項目,合夥人是我的鐵哥們劉志的兒子劉飛」
「劉志?!」
張東瞪大眼,呆望葉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