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浮踏入大雜院,場面並沒想像的不可收拾,起碼沒人流血、沒人受傷,姑姑、姑父安然無恙,便不動聲色走到石頭身邊,環視在座幾個陌生人,一窮二白的草根與手握實權的官場中人本就是兩個不沾邊的群體,從古到今中國的圈子等級分明,葉沉浮一個正兒八經的窮二代親眼見識最大的官——新豐一中的前任校長,現如今的市教育局局長,自然不識面前幾位當地頗有些能量的官場人物。
精明的劉國柱馬上拉過侄兒介紹幾位領導,言外之意告訴葉沉浮今天的事兒不僅關係他一個人,已牽扯到劉家幾口人未來的展,該服軟的時候必須服軟,出乎劉國柱意料的是幾位大領導得知年紀輕輕的窮小子是葉沉浮,神色立馬變化,有玩味、有難以置信、有驚訝,距葉沉浮最近的交通局副局長下意識向後挪了挪籐椅,一臉小心謹慎,局長大人心想敢動刀子扎新豐大混子張老二的愣頭青今天若被*急了未必不會動刀子扎他們。
很少打聽江湖傳聞八卦消息的劉國柱不明就裡,詫異側頭凝視侄兒,俗話說的好,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侄兒一身廉價地攤貨著實彰顯不出震懾人心的牛叉氣質,幾位領導臉上表情為何這般豐富劉國柱納悶兒。
葉沉浮禮貌點頭,一張很有味道的臉異常平靜,沒一丁點專屬公子哥扮豬吃老虎的資本竟能保持如此鎮定,笑而不語的張國強極為佩服扎他一刀的窮小子,但一點點佩服不足以沖淡他心頭滋生已久的報復**,陰陽怪氣笑道:「嘖嘖英雄出少年,前些天我被你扎一刀真的不冤啊。」
什麼小葉捅了張國強?
饒是劉國柱跡機關單位三十年沉穩幹練,照樣被張國強一句話驚呆,一雙老眼瞪的溜圓,難以置信瞧向身邊不動聲色的侄兒,他原以為侄兒跟石頭廝混犯什麼事兒間接得罪了名震新豐市的大混子,實在沒想到平日裡悶聲不響的侄兒竟然對人家動刀子,一時間手足無措,愣在當地。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怎麼收拾我都成,別為難我姑姑、姑父。」葉沉浮直視張國強,淡然微笑,不得不承認這廝人畜無害的笑容很迷人,中學時代先後換了五個姿色不差的女友且悉數推倒,絕非花言巧語換來的僥倖,葉沉浮那天用刀扎張國強就想到會生今天的事情,沒後悔,好兄弟安然無恙自己受點委屈沒什麼。
張國強翹起二郎腿,右手輕輕揉搓脖頸間小拇指粗細的黃金鏈子,點頭陰笑,刻薄而狠辣,道:「跪下給我磕頭認錯,我絕不為難你姑姑姑父。()」
十九歲的葉沉浮眼眸深處終於有了一絲憤怒,坎坎坷坷苟活十九年跪過爺爺的墳頭,跪過死去的父母,可憑什麼跪張國強,葉沉浮沉默,隱在背後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指甲入肉,是卑微窮小子受辱後在沉默中爆的前兆?
或許是,但當石頭一臉殺氣跨前一步與葉沉浮並肩而立,葉沉浮的理智壓住怒火,忙扯住大塊頭的衣角,凝視張國強,慢慢點頭,大丈夫能屈能伸,兩千多年前的韓信若非忍辱鑽痞子褲襠,而選擇不自量力的衝冠一怒,歷史恐怕面目全非,史書上哪還有韓信的名。
「我跪我磕頭」
葉沉浮艱難吐出幾個字,深深望一眼呆立屋門口不知所措的姑姑,愧疚一笑,落寞笑容叫人心酸,他低頭,下跪,寧死不屈士可殺不可辱無數膾炙人口的豪言壯語湧現腦海,但他必須跪,得為自己未來著想,得為姑姑一家人的命運著想。
順應殘酷生活裝孫子——小人物的悲哀命運,至於逆天葉沉浮清楚目前沒這等本事、沒這機遇,十多年來狗屎運都躲著他,替父母買彩票幾年,五塊錢的小獎與他無緣,回想往事,他薄薄嘴角勾起,流露被命運婊子調戲無數次後的無奈,雙膝彎曲,跪倒,伏身磕頭。
葉沉浮此時此刻再怎麼心態良好也難保持八風不動,自己卑微十九年何時出人頭地,人生又有多少個十九年等自己揮霍?狗娘養的老天怎麼總愛折騰無依無靠的窮人,忍辱負重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葉子」
石頭低呼,從顫抖的嗓音聽得大塊頭心有多痛,他想伸手拽起好兄弟,遲疑一下又縮回手,葉子決定的事沒人能挽回,無比憋屈的新豐黑道猛人含恨一拳轟向旁邊青磚牆壁,屋樑上的塵土簌簌下落,幾位養尊處優的領導和躲進犄角旮旯瞧熱鬧的人似乎聽到牆壁嗡嗡震顫,個個目瞪口呆。
緩緩收回拳頭,石頭沒看皮開肉綻的大手,只死死盯住張國強,殺氣凜然。
葉沉浮乾脆利落地跪了磕頭了,張國強目睹一切忽然心頭不知怎麼莫名不安,再瞧瞧恨不得動手殺他的石頭,不禁懷疑今天刻意為難葉沉浮這窮小子是對是錯,乾笑幾聲說幾句場面話帶人湧出大雜院。
「小葉姑姑沒本事,讓你受委屈了。」凶神惡煞們離開,葉桂蘭才反應過來,一把摟住褲腿額頭沾些砂土的葉沉浮,她哭了,自責沒照顧好孤苦伶仃的侄兒,對不起一年前慘死車輪下的弟弟、弟媳。
葉沉浮為姑姑抹掉眼角淚水,輕鬆笑道:「姑姑,我沒事,跪一下磕個頭無所謂,身上又不會少塊肉。」
劉國柱輕歎,活了半輩子的人,明白心靈創傷遠甚**疼痛,葉沉浮故作從容笑了笑,安慰兩位長輩,旁邊處於爆邊緣的石頭瞪大的雙眼充滿淚水,好兄弟那一跪刺痛他心扉,凝視面帶笑容的葉沉浮,心裡愈難受憋屈,咬了咬嘴唇,陰沉道:「葉子我今晚就做掉張國強!」
「憑咱倆現在的資本殺了他又怎樣?你帶老娘亡命天涯,或者咱倆被警察當成共犯一起扔進牢裡?你真陪張家兩兄弟玩命任家那幾個老奸巨猾的人精絕對置身事外,這麼多年他們為外人做過傷筋動骨的付出?君子報仇尚且十年不晚,何況你我,二十年三十年哪怕一輩子我等的。」葉沉浮語調平淡,想起從小到大的辛酸遭遇,想起秦悅離開時的無奈無助,想起李晴的刻薄自大,他深邃眸子湧現一抹熾熱。
終有一天將失去的尊嚴加倍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