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溫樺看見何以琳身上又多了一道傷口,頓時就火冒三丈:「蕭弈,這次不管琳琳同意不同意,我都會帶她走。」
蕭弈抱肩斜倚在櫃前,不以為然的斜視地面:「你以什麼名義帶走她?」
私生女,這個詞可不好聽,一旦他們的關係洩露出去,下一秒將會成為八卦頭條,路人皆知。懶
而他知道,那樣的輿論壓力下,何以琳會無法承受,他也不願意她承受,即使白溫樺肯定了她的身世,但是白夫人那邊就很難交代了,相信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另一半突然冒出個這麼大的孩子,更何況還是一個心胸狹隘的女人。
白溫樺斬釘截鐵的說:「等琳琳出院,我會召開記者會,對外宣佈我們之間的關係。」
「不必了。」何以琳從頭至尾都沒有出聲,靜靜地躺著,好像他們都不存在一樣,但是他們的一字一句還是聲聲入耳。對於自己的身世,她早就做了決定,當初調查也只是為了讓自己弄個明白而已,現在她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拋棄她了,一個是為了家族利益,一個是為了逃避世俗的眼光。總之,沒有一個是真正期待她存在的,那麼現在,憑什麼?憑什麼想讓她就可以認她?
「琳琳……」白溫樺滿臉關切,眼底也是無盡慈愛。
何以琳沒有看他:「白先生,如果你繼續跟royal合作,我們還是合作夥伴,如若不然,以後,都不必見面了。」其實她也不想繼續跟他合作下去,因為她找不到任何相處的方式。蟲
白溫樺知道她還怨他,歎了口氣:「琳琳,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爸爸,我承認過去對不起你和你.媽,可是,我真的想好好彌補你們,也請你給我這個父親一個機會,讓我好好的照顧你們,行嗎?」
何以琳睫毛翕動幾下,抬眼看著他:「我不需要你的照顧,還有……那個女人,我不管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是,請你退出我的生活,如果你讓我媽知道這件事,我會恨你一輩子。」
白溫樺心裡一陣驚悚,知道在她的心裡,自然是比不過養育了她這麼多年的養父和養母的。「琳琳,你以前不知道這個秘密,可是現在你知道了,卻不告訴她,以後等她發現了,她會恨你的,因為她也是個女人,如果她知道你不僅僅不是她親生女兒,還是她情敵的女兒,你覺得她會原諒你嗎?」
何以琳一時語塞,她也在擔心這個,可是,要她怎麼開得了口呢?
「我以後……會找機會跟她說,但是請你不要干涉。」
白溫樺顯得有些尷尬:「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我可以等,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這事,她遲早都是要知道的,我也會好好的感謝她對你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她眸光蕭瑟的凝視某處:「呵呵……感謝?你想怎麼感謝?拿錢嗎?」
白溫樺抿了抿嘴:「以後,只要何家有困難,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他們的。」
「我說了不必,你走吧。」
白溫樺仍不死心,無論如何,這個女兒他是一定要認的。
蕭弈忍不住開口:「她需要休息。」
見她臉色確實不好,發生這麼多的事情,還連續受傷,她早已身心俱疲了,白溫樺點點頭,輕聲說:「那我先走了,改天來看你。」
何以琳別開臉,沒有回答,其實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白溫樺很是無奈,咧了咧嘴,對蕭弈說:「合作案的事情,就繼續吧,我回去處理一些細節的問題。」蕭弈並沒有收他的違約金,而何以琳現在的態度如此決絕,他只能收回之前說的話。
換作平時,蕭弈絕對不會同意繼續合作,但是現在情況特殊,畢竟眼前這個人算是他的岳父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待白溫樺走後,屋內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他手指微動,不知道是該攤平還是該握拳,每次傷到她的時候,都會覺得無措,不知道怎麼面對,所以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偽裝的冷漠,這個無情的面具,他早就用得得心應手了。
眼角的餘光瞥向她,見她依舊沉溺在思緒中,於是移步離開。
剛踏出一步,手便被輕輕地拉住,傳來微涼的觸感,與他溫熱的體溫形成明顯的對比,甚至冷得他心底一顫。
猶豫了兩秒,他才反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即使在空調室裡,她的身體還是很難溫熱。
「你睡吧,公司還有點事情。」他扶她躺下。
她卻拉著他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眼睛卻也不看他,正巧護士走了進來,她便瞥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傷口:「給他包紮一下吧。」她知道,他說公司有事,只是為了逃避這樣尷尬的氣氛而已。
護士應了一聲,先替她換了一袋鹽水,然後推著擺放著消毒水之類藥物的小平車來到蕭弈身旁。
何以琳小心翼翼的替他捲起衣袖,然後讓護士處理。
沾著藥水的棉簽刺激得傷口越發疼痛,但他也只是微微皺眉看著她,這點傷,還不如她的嚴重。
護士處理之後便囑咐一句:「傷口不淺,這幾天都不要使力也不能碰水。」
何以琳忽然想笑,他們還真的是患難夫妻了,一個傷左臂,一個傷右臂,位置還是一頭一尾。
相比來說,何以琳的傷口靠在肩的位置,連抬手的動作都做不起來,只好伸出另外一隻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杯子。
看著細長的管子回升一截鮮紅,他不悅的皺了皺眉,捏住她的指尖拉下,定位在她身側:「別動,沒看見回血了嗎?」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在空調室裡呆久了就會覺得特別口乾,看了看一旁的水杯:「我想喝水。」
蕭弈有點無奈,反正都是拿她沒轍。
單手倒了一杯水遞至她唇邊餵給她喝:「有事就叫看護,我先走了。」
在他轉身之際,她順勢單手抱住他的腰,牽動著懸掛在上方的鹽水袋晃蕩了好幾下。
半邊臉貼在他的背後,明顯感覺到他的僵硬。緩緩開口:「我跟齊大哥真的沒什麼,我不知道媛媛為什麼會那麼激動,真的不知道。」
他暗歎一口氣,調整了複雜的情緒,隨後平靜的抬手拿開她插著針管的小手,轉身坐在床沿,定定的看著她:「那你答應我,從今以後,不准再見齊旭。」
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掙開他的手:「你是不能相信我,還是沒自信?」
他眸光陰沉,只是凝視著她,卻不答話。或許都有吧,既不相信她,更加沒自信,人在面對自己特別在乎的人和事的時候,總是難免顯得悲觀,連他這樣英明睿智的人亦不會例外。
「難道就因為齊大哥曾經喜歡過我,所以我們在一起,哪怕只是簡單的說一句話,你們也會覺得有奸.情嗎?」他們都不相信她也沒關係,可是為什麼他也這樣?她可以不見齊旭,卻不能容忍這樣的猜忌,如果她真的答應他的要求,豈不是說明她跟齊旭之間真的有什麼了?
他握了握拳,這陣子大家的情緒都不穩定,他不想再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還傷害她,或許冷靜一下會比較好。()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他不想吵架,一點也不想。
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她感到一陣無力,好像身體裡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樣。
楊詩妍隨後走了進來,知道他們倆一直僵著,於是歎了口氣,走到床前坐下,輕輕握著她的手說:「我知道齊旭一直忘不掉你,我也知道他跟媛媛在一起很勉強,但是,他們要結婚了,現在發生這樣的意外,這對媛媛來說,簡直就是天崩地裂,她恐怕會恨你一輩子的。」
何以琳不在乎蕭媛會怎麼想,她最在乎的是蕭弈,可是連他也不相信她,所以她很難過。聲音有些哽塞:「媽,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但是我和齊大哥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蕭弈和媛媛的事情。」
楊詩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媽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確實很棘手,小旭跟弈兒是很好的兄弟,以前為了元欣鬧翻,現在又為了你,其實大家心裡都不好受,更糟糕的是,媛媛一直愛著小旭,這麼多年了,她都沒有辦法放下心裡的感情,甚至明知道小旭愛的不是她,她也願意接受這些跟他在一起,這說明,沒有小旭,她活不下去。」
何以琳無力的重申:「我說過了,我不會和她搶齊大哥的,我說過很多次了,我跟齊大哥真的只是朋友。」
楊詩妍點點頭:「可是媛媛不相信啊,因為她太在乎小旭了,而小旭這些年也一直放不下對你的感情,所以你們只要有一點接觸,她就會變得很敏感,有些地方,她做得確實過分了,可是看在她流產的份上,請你不要記恨她好嗎?」
「我沒有放在心上,我能夠體會她的心情。」她也流產過一次,即使那時她還沒有愛上蕭弈,她也會為了一條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心痛,如果換作是現在,恐怕她也會難過得瘋掉的。
楊詩妍欣慰的摸了摸她的頭:「你是個好孩子,我也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跟弈兒好好的,他不能沒有你的,雖然他外表看起來那麼冷漠無情,但是我的兒子我最清楚,他越是在乎你,就越是容易失控,跟他這樣的人在一起,或許會很困難,但只要你給他足夠的安全感,他也可以拿出所有的溫暖來呵護你。」
她想了想,然後咬了咬唇:「我明白,謝謝你,媽,我以為,你也會恨我,不喜歡我了……」
楊詩妍抱了抱她:「你是不是覺得弈兒那麼不講道理,所以我這個當媽的也不明事理啊?」
「不是,我沒有這樣想過。」她急忙解釋。
楊詩妍笑了笑:「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以後的問題,都需要靠你們自己去解決的。」
她垂首沉思,實在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一連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回到公司,最激動的不是蕭弈更不是
何以琳,而是汪允沖。
何以琳不知道,蕭弈每次在她那裡受氣無處發洩的時候,誰接近他誰最倒霉。
那天離開醫院回到公司,汪允沖便沒頭沒腦的去找他簽文件,結果發現文件上打錯了一個字,因為他的失職而沒有審核出來,於是就被蕭弈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頓,嚇得他從蕭弈的辦公室一直顫抖的溜回自己的辦公室。
「何總監,哦不,總裁夫人,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設計部這些天群龍無首,整個不在狀態啊!」汪允沖笑嘻嘻的開口,帶著討好的意味,因為他心裡認定,只要這個皇后高興了,那個暴君便不會隨便拿人開刀了,那他的工作就相對輕鬆了。
何以琳對汪允衝突如其來的熱情感到詫異,雖然他們經常照面,但是汪允沖很少會主動跟她說話,頂多就是禮貌的打個招呼而已。「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吧?」
「不麻煩不麻煩,為公司排憂解難,那是我職責所在,只不過設計部的事情嘛,我不是很拿手的。」他赧然一笑,撓了撓後腦勺。
何以琳覺得哪裡不對勁,也不想這樣裝傻下去:「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呃……沒有啊,聽說你住院了,我沒時間去看你,挺抱歉的。」他語無倫次。
何以琳一臉黑線:「你以前跟我不是很熟啊……」
「……」不是不熟,而是根本就沒人敢跟她很熟。
電梯門打開,何以琳便怡然自若的笑說:「我先上去了。」
回到設計部,大家表現出來的都是一臉熱情,有的是發自內心的,有的只是做做樣子,不過她也只是敷衍幾句便讓她們繼續工作了,然後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開始忙碌。
翻閱了一些案子,同時與相關人員研討了一下產品的製作流程。
忙碌起來,也就什麼煩惱都拋卻腦後了,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捶了捶酸疼的背,吁了口氣,眼神看向蕭弈辦公室的方位。他又是好多天沒有回去了,她有問過徐蕾,他這陣子經常都是一個人工作到深夜,徐蕾還說,凱雯最近常常會找借口跟他在一起,而且勸她小心一點,看來,大家都知道他們在鬧矛盾。
收拾好東西,然後走去蕭弈的辦公室。
卻不料凱雯先一步走到了辦公室門前,好像很熟絡的樣子,不敲門便笑盈盈的進去了。
何以琳站在拐角處,猶豫要不要過去,最後下了決定,她為什麼要迴避?搞得自己跟小三一樣,裡面的男人是她老公,她只是叫他回家而已!可是……他會跟她回去嗎?這些天都沒有去醫院看她,知道她出院了便不回家,擺明了就是在生她的氣,害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弈,你今晚還不回去啊?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吃得消?」凱雯關心的問。
蕭弈頭也沒抬,他甚至懶得叫她出去,索性就當做不存在好了,對他而言,除了何以琳,其他人的存在感都是零。
「弈。」
這一聲不是出自凱雯之口,他手上動作一滯,緩緩抬首,果然看見她若無其事的倚在門口對著他笑,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動這樣喊他的名字。
凱雯臉色一暗,旋即大方的對何以琳笑道:「你還沒回去啊?」
何以琳也不惱,平淡的說:「我等我老公回家。」
這句話簡直就是一顆炸彈投進湖裡,翻江倒海,饒是蕭弈再怎麼善於偽裝也禁不住她這一句簡單的話語,心裡那個激動得無以言表,恨不能立刻衝上去抱住她來個熱吻。
其實這陣子看起來是他在冷落她,實際上卻是她在冷落他,因為當他一個人跟這些毫無生機的文件資料拚命的時候,她卻沒心沒肺的在醫院享受著費某某和齊某某的關懷備至,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凱雯心裡嗤之以鼻,其實剛開始她確實擔心自己會輸給何以琳,但是現在,她反而覺得自己希望很大了,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著太多隔閡,隨便一個誤會就可以輕易的敲碎那薄弱的信任,而那無疑是感情裡最大的致命點。
「你還記得弈是你老公啊?老公不回家也不知道打電話問問,你這個老婆當得也太失敗了。」凱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但是卻字字珠璣。
何以琳眼簾微垂,嘴角依舊噙著笑意:「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嗎?」
凱雯高調的歎了口氣:「我這不是無聊麼,想找弈陪我去吃完飯的,既然你來了,不如我們一起去吧?」她完全以正牌夫人的姿態跟何以琳說話,好像該退場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何以琳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緊,她是害怕被蕭弈拒絕的,尤其還是當著凱雯的面,但她還是鼓足勇氣問:「弈,你真的不回去嗎?」
他看得出她的緊張,如果這個時候他令她在凱雯面前難堪了,那麼她可能會永遠把自己深藏起來,再也不會拿出一絲熱情給他看。
然而事實上,他本來就沒打算搭理凱雯,他並不是那種一生氣就會拿別的女人來刺激她的小男生,因為不是她,哪怕只是逢場作戲,也辦不到。
「你回去吧。」他看著她說。
凱雯眼角掠過一絲得意的神色。
熟料在何以琳轉身預備倉皇而逃的時候,他卻邪肆的轉臉對著凱雯說:「我說的是你。」
凱雯怔住了,有被人殺了回馬槍的感覺,措手不及。
何以琳心裡則是大起大落,從失望難過到喜出望外,這算不算是柳暗花明呢?
見凱雯一動不動,還未從震驚裡回神,他卻優雅的笑著,關掉電腦起身:「還是你覺得這裡很適合觀賞夜景?」
凱雯猛然清醒,暗暗咬牙,她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而她屢次被蕭弈弄得下不了台,都是因為何以琳。
不愧是影星,演戲的技巧還是一流的,不管此刻的心裡有多憤懣,還是可以擺出一副燦爛的笑容:「好吧!到底是夫妻同心啊,下了班就知道回家,既然這樣,那我只好一個人去瀟灑了。」
凱雯離開之後,他又恢復了之前的冷臉,自然是不會那麼輕易就便宜了她的。
何以琳心裡暗歎,真是個難搞的男人!她都彆扭的讓自己那麼迎合他的喜好了,可他還是不肯給個笑臉。他知道她喜歡聽她叫他單名「弈」,她不是不想這樣親暱的喚著他的名字,只不過她不是凱雯,做不到這樣臉不紅氣不喘的這樣喊著他。
楊詩妍見他們一起回來,心裡也踏實了一些。
飯桌上的氣氛也一直是壓抑的,勸都被蕭弈所散發出來的氣場所影響。
只有楊詩妍跟徐嬸她們幾個時不時的插幾句。
回到臥室,他依舊當她是隱形的,洗澡、睡覺。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覺得不能再沉默了:「……哎」
他側身背對著她,所以看不見表情,好像睡著了一樣,沒有回應她。
「弈……我知道你沒睡。」她從身後攬住他,小臉在他潔白的睡袍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