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的思緒是被一陣敲門聲拉回來的。
顧涵熙毫無懸念地走近病房之中,就知道是他。
這段時間除了他,並無別人來醫院看她。
哦,對了,還有他的母親。
他雙手背在身後,一臉微笑地看著一諾,如同一縷和煦的春風,就這樣吹進夜半的寂寞病房。
「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不是已經下班了嗎?」一諾有些好奇的問著顧涵熙。
「因為今天還有一件特殊卻有意義的事情要做,所以還沒有下班。」
「怎麼?今天救了人?」
「不是,你很快就會知道。」顧涵熙說罷,順勢拉過床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而他將背在身後的雙手拿出來時,一諾看見了一個明晃晃的蛋糕,和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時,一諾對於他口中說的「特殊卻有意義的事情」已然明瞭。
「現在明白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了吧。」
依舊是溫暖的微笑,一諾心中卻有些酸澀,沒錯,今天是她的生日,但是卻是十年以來第一次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自從十二歲那年發生的那場巨變後,一諾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因為,這個世界上唯一會記住她生日的人已經不在了。
似乎是看出了一諾的難過,顧涵熙一邊將蛋糕放在病床的餐板上拆著包裝,一邊故作漫不經心,
「這個蛋糕上面撒上了一層櫻桃醬,白白的奶油中間是紅紅的櫻桃,我看的時候覺得很可愛,想著櫻桃的口味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嗯,我不挑食的。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的?」
顧涵熙卻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眼看了一眼一諾,卻終是沒說什麼,繼續將蠟燭插在蛋糕上。
一諾有一瞬間的晃神,顧涵熙看她的那一眼,她不確定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可是那一眼,卻那樣深。
「你別忙了,你能記得我的生日,我真的很感激,也很開心,可是,我卻不想接受。」一諾說著,不禁將頭低了下來,她有她的原則。
「為什麼?」對於一諾的話,顧涵熙頗感意外。
「你知道嗎?今天下午你的母親來找過我。我不想隱瞞你,我真的很不喜歡你母親和你妹妹,她們對我總是咄咄相逼。我知道,我和你成為朋友與她們無關,可是我看到你,卻總是會想到她們,恕我真的沒辦法釋懷。」這話說出來有些艱難,卻是一諾的真實想法。
她甚至想過,如果有一天,顧晴雪真的委屈的在他面前抱怨,他會不會充當一回好哥哥的角色,與他的母親一起對她咄咄相逼?她不敢想那場面,與其那樣,倒不如現在就抽身而出,不要他的任何關心,劃清界限實為上策。
原諒她在受過很多次傷後,只想自我保護。
聽一諾如此說,顧涵熙深深的歎了口氣,「小諾,你不用顧慮,也不用擔心,她們,根本不是我的親人。」
這一次,換成一諾有些意外了。她無意窺探別人家的**,卻在自我保護中不小心揭了面前這個一直對她關心的男人的傷疤。
「對不起……」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你只要記得,丁玉瑤是丁玉瑤,顧晴雪是顧晴雪,而顧涵熙也只是顧涵熙就夠了。還有,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我也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和你一樣的討厭他們。」沒等一諾將話說完,顧涵熙就打斷了她。
他又何嘗不瞭解一諾的這種小心思,只是,顧家自己的事,她沒問,他又如何開口。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之中,一諾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後悔起自己的斤斤計較。
默默地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忍不住再次將頭低下。
「你怎麼老是說『對不起』、『謝謝』啊,還老是說著說著話就將頭低下。看的我都覺得,我是不是欺負了你。」顧涵熙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語氣卻慎重了起來,「小諾,我只是出於真心的想要關心你,別給自己任何的壓力。」
小諾……
這稱呼,又是何時改的呢?這樣,他們是不是就真的成為了朋友了呢?
思及此,一諾甚至有些小小的激動起來。
這麼多年,她被困在慕家的牢籠之中,現在,她也有交朋友的權利了嗎?
這種初次嘗到自由的滋味,讓她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這份自由轉眼就會不翼而飛了。
「快許個願望,把蠟燭吹了吧。」顧涵熙將插滿蠟燭的蛋糕向一諾面前推了一推。
一諾會心一笑,剛要合實雙手,只聽顧涵熙喊了一聲「等一下」,便去將病房的燈關掉了。
燭火映著紅顏,這一刻的寧靜,她期許過多久。
「1,2,3.!」數過三聲後,兩個人合力將蠟燭吹熄。
窗外繁星點點,透過皎潔的月光,顧涵熙淡淡的問,「小諾,許了什麼願望?」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的妻子許的是什麼願望。」幾乎是在顧涵熙的話音落下之時,病房的門口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如同一把利箭,劃破病房中溫馨的空氣,直插入一諾面前的蛋糕。
這聲音如此平靜,讓一諾有種暴風雨即將來臨之感,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向著病房門的方向望去,慕子夜的身影就像是黑暗中的地獄使者一般,屹立在那裡。
意料之中的意外。
慕子夜走進病房,伸手,將病房的燈打開。
燈光再次亮起的剎那,一諾看到了他那張面無表情的俊容,心下瞬時沉了沉,就知道,自由,幸福,安心,這些那麼美好的詞,老天爺根本就是吝嗇於賜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