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一腳就把這個吟哦了半天「之乎者也」的傢伙踹了個仰面朝天:「你寫的這些屁話,連本王都不信,那史可法怎麼會信你的?若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獻出揚州投我大清,還要本王率軍南征做什麼?下一個。」
又一個青年「俊彥」爭搶著爬過來,捧著墨跡淋漓的執掌開始誦念,說了好半天,無非都是一些「我大清軍威正隆,區區揚州彈丸之地以何當之?」「戰端一開,揚州雞犬不留片瓦無存」的恫嚇之詞。
「滾蛋,史可法和你們這些膽小鬼是一樣的麼?他要是怕打仗的話,還會擺開軍馬與本王對陣?下一個!」
「揚州史者當識時務,速速來降,必不吝高官顯爵……」
還不等這位「斑斑大才」念完,多鐸已是一腳踹出,正踹在這位「青年俊彥」的臉上,伸手摘下腰刀,帶著刀鞘死命的在他腦袋上砸了五六下,氣呼呼的說道:「剛才那個奴才寫的猶如狗屁,你這個真是連狗屁都不如了。你也不用你那豬腦子想想,史可法已是一品學士兵部尚書,統領江北,實打實的國之重臣。我大清還能給他什麼高官顯爵?還能高的過他現在的官職嗎?難不成要封他為王?我若是史可法,看了你寫的招降書,也鐵定是不會投降的。重新寫來,若是再寫不好,抽你三十鞭子!」
「是,是,奴才愚鈍,這邊重新寫過。」
若是一般的武官,多鐸或許還會假惺惺的拉攏一下,對於這些「妙筆生花」的讀書人,多鐸是真心的瞧不起,平時一個個滿口阿諛之詞,彷彿搖尾乞憐的走狗,真要他們做點事情,卻一個比一個的不堪用。
多鐸站起身來,撫著頜下的短髯:「都是一群酒囊飯袋,什麼用都濟不上。你們也別搜腸刮肚的胡亂寫了。本王說一句,你們就錄一句,聽明白沒有?」
「豫王大才,我等洗耳恭聽。」
「你們就這樣寫吧……」
「大清定國將軍,豫勤王啟大明國兵部尚書史:天下洶洶數歲,生靈塗炭,實不忍睹……」
「為蒼生計,為萬民計,望史者知本王之心明本王之意。揚州自古繁盛,實不忍兵血相加。若揚州獻城,本王願於天下同誓,必視淮揚為吾土,待萬民為吾民。揚州依舊為史者所鎮所守之地,本王無意染指揚州,僅為借道通行耳。大清軍馬所過之處,將秋毫無犯。若有奸、淫、擄、掠作奸犯科之事,史者可代本王行軍法事。史者不必疑慮。就說這麼多吧!」
揚州興盛之地,我多鐸不忍心讓這塊富得流油的寶地毀於戰火,也不想在揚州打仗。之所以兵臨城下其實就是為南下江南打開一條通道而是佔領。只要你願意投降,就算是清軍借道通過,揚州城還可以交給你史可法鎮守。我多鐸保證不會讓揚州和揚州百姓受到傷害,就算是真的有驕橫跋扈的士兵燒殺搶掠,我也可以把那些士兵交給你,讓你替我行軍法。
高官厚祿打動不了史可法這種人,以兵馬相威脅也會適得其反,多鐸很清楚史可法擔心的是什麼。
「豫王慈悲,揚州百姓知道了豫王的仁心,必然感激涕零,那史可法焉能不星夜來投?」
無量無恥的人走狗紛紛晃動筆桿子,一字不落把多鐸的話語記錄於筆墨之間,甚至還引經據典的多加潤色。片刻之間,就弄出好幾份言辭真誠殷殷切切的招降書。
「滾,都滾,」好像趕走一群讓人厭煩的綠頭蒼蠅,多鐸大笑著把這些無良人趕走:「命人把這份招降的書抄錄千遍用強弓射給明軍,日夜不停的送給他們看。」
站立在多鐸身後的佟圖賴靠了上來,笑呵呵的說道:「十五貝勒還真看得起這個史可法,不過以我來看,他不大可能投我大清。」
現如今的多鐸已是堂堂的定國將軍,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若是換個別人,敢當著他的面使用「十五貝勒」這種早就過時的稱呼,就算是真正的八旗勇士,也少不得要吃一頓鞭子。
在整個南征大軍當中,也只有佟圖賴敢這麼稱呼多鐸,而且多鐸還毫不在意。
早在天聰年間,佟圖賴就已嶄露頭角,更在皇太極時代就和多鐸共進退多年,私交甚厚,相互知之極深,經常開一些無傷大的小玩笑,平時講話也少用尊稱。
「去年秋冬之時,攝政王親筆題寫勸降書,言辭何等懇切,當年太宗皇帝勸降洪承疇也不過如此了,那史可法尚且不降,又怎麼可能會降我。今日我故作耐心勸降之態,不過是為了麻痺揚州軍民而已。」
史可法收到的勸降書絕不僅僅只是多鐸的這一份。
去年大清國的攝政王多爾袞曾經致書給史可法,擺出一副求賢若渴三顧茅廬的架勢,大有把史可法當作第二個洪承疇的意思。結果史可法寫出了流傳後世的《致多爾袞書》,讓多爾袞弄了個灰頭土臉裡外不是人。
連多爾袞都勸不動他,多鐸就更別想了。
只是因為揚州集中了江北最精銳的明軍,而且揚州城下的陣地明顯經過刻意經營,就算多鐸手中掌握著大量的炮灰,輕易之間也難以攻克。比較切實可行的辦法就拖延時間,等待各種大型器械打造完備,尤其是要把在泗州繳獲的大量火器使用上,才能佔據更多優勢。
雖說泗州有很多現成的軍械,尤其是火炮數量和火藥儲備都非常驚人,但要是形成戰鬥力,還得做諸多準備,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哪怕是最樂觀的估計,也得等十天半月以後,才能真正派上用場。
多鐸冷笑道:「厚達三十里的防線,能經得住我多少時日的炮轟?」
「十五貝勒,據我所知,揚州的蕩虜軍才是我們的主要對手。」
「蕩虜軍?」多鐸瞇縫起了眼睛。
蕩虜軍陣斬皇太極,這當然是謠傳,可是當年四皇子卻是死在蕩虜軍手中,這是不爭的事實。放眼天下,能和精銳的八旗披甲戰兵在野戰中爭鋒的軍隊屈指可數,絕對可以算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是那個李乙丑?」
「是他。」
「我也聽過此人的名頭,據說是明國第一強兵虎賁。」多鐸素有勇猛之名,其實他的狡詐更勝一籌。
和強勁的對手硬碰硬,肯定會有折損,多鐸才不會那麼愚蠢:「看這個架勢,李乙丑是要和咱們大幹一場了。哼哼,越是如此,我越要拖住他了。先和他耗幾日,等拜音圖的兩個蒙古旗上來之後,就簡單了……」
蒙古旗的拜音圖正從山東南下,到時候蒙八旗中的精銳戰兵從揚州側翼進攻,完全可以繞過李乙醜的縱身防禦,直接攻打揚州城。
「拜音圖那邊還需要些時日,」佟圖賴笑道:「以我來看,十五貝勒勸降史可法是徒勞,若是把勸降的心思用在李乙丑身上,或許會有效果。」
「此話怎講?」
「那李乙丑於江南素來不睦,我看他對明國已無多少忠誠之心。雖說此人打著明國故君的旗號,終究是存著割據一方的心思。若是十五貝勒能效吳三桂的故智,此人未必不能為我大清所用……」
李乙丑和江南小朝廷的關係不怎麼和睦,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事實。打著崇禎皇帝的旗號自行其是,說的好聽一點是一片血誠之心,但是在多鐸佟圖賴這些人的眼中,分明就是存了割據之心。
李乙丑口口聲聲說要效忠於崇禎皇帝,剛好清軍也是打著為大明天子復仇的幌子入關的,至少從表面上的道義上來看,李乙丑和清軍並無深仇大恨,反而存在某種可以作為切入點的利益共同點。
大家都是統領一方的人物,所謂的忠誠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誰要是當真那才真的是腦袋進水了呢。山海關的吳三桂不是世受皇恩?還不照樣剃髮易服改換門庭了麼?
只要保證李乙醜的利益,效忠誰不是效忠呢?若真的能把李乙丑招攬過來,旦夕之間就可佔領揚州,平白得到一支戰鬥力卓然的軍隊。和這麼巨大的收益比起來,就算真的按照多爾袞所說的那樣「大者王,小者侯」,封李乙丑一個王號,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仔細想來,這個李乙丑和當初的吳三桂還真有些共同之處。都和八旗兵屢次交鋒,都是明國的虎賁強兵。吳三桂把守著山海關門戶,李乙丑掌控者江南門戶,若是用心招攬,或許真的可以讓他成為第二個吳三桂呢。
至少,這種可能值得一試。
「這個李乙丑是個要緊的人物,須得派個有些份量的人去勸降。泗州的李遇春怎麼樣?」
「李遇春太過於明顯,用來勸降史可法這種不可能投我的明國官員最合適不過,建議十五貝勒從心腹中挑選一二可靠的奴才,探探李乙醜的底。若是他真有投我之意,即便是下些本錢,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