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房東來過一次,說要漲房租,如果蘇子朋不接受,就得捲鋪蓋滾蛋。
對於蘇子朋而言,這間地下室的意義無論怎麼強調都不算過分,所以毫不猶豫的開出了一個讓房東都無法拒絕的高價,馬上就把這間地下室和樓上的那套房子賣給他了。
今天剛剛辦完交易手續,已經成為真正的主人,那種擁有整整一個世界的感覺讓蘇子朋無比暢快心情絕好。
給自己弄了一杯咖啡,端坐在抽屜之前,像往常那樣和三百多年以前的李乙丑「筆談」起來:
「你手頭上現在有多少銀子?」
「按照蘇兄指點,以來年產出的鋼弩為質押,總共從隆豐、聚德等七家錢莊借貸出四十一萬白銀,又從寶豐、瑞祥糧號賒了七千餘擔米糧……」
「很好,現在的你已經有了充足的錢糧,應該大肆招兵買馬了。」
「有了這些錢糧,足夠武裝起四五千士卒。」
「四五千遠遠不夠,到明年的這個時候,起碼也要有一萬戰兵才勉強夠用?」
一萬戰兵?這個規模顯然把三百多年以前的李乙丑給嚇住了。大明朝雖然兵多將廣,隨隨便便一支隊伍就敢號稱數萬,但是「號稱」這個詞實在值得商榷。比如說號稱雄兵五萬的信陽府,和李闖交戰之時,把全部家底都拉出來連趕車的馬伕都算上也拼湊不出一萬人馬,其中到底有多說能打的戰兵就只有天知道了。
在大明朝,手中掌握著五千戰兵,就可以算是實打實的地方實力派了。至於李闖、左良玉那種動輒就號稱百萬規模的軍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一群烏合之眾。
一萬戰兵,算上輔兵和民夫、丁壯、以及後勤等非戰鬥人員,就算再怎麼精簡,也會達到三萬以上的規模。要是在外線作戰的話,將出現一個恐怖的數字。
現如今天災頻仍兵連禍結,到處都是吃不上飯的流民,招募士卒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是錢糧!
維持一支戰兵上萬的軍隊,和餵飽一萬張嘴是兩個概念。武裝他們、訓練他們,這些都需要錢。李乙丑剛剛弄到的那幾十萬兩銀子和大幾千擔糧食,根本就不足以支撐。
「錢糧不夠就再去借,再去貸。」
「蘇兄,雖然我現在借貸了些銀錢糧米,可這些東西都是要還的,三分利啊,怎麼還得起?」
「你完全不必擔心償還的問題,到時候我自有辦法。現在你的當務之急就是招兵買馬,錢糧不夠了就想辦法去弄。揚州鹽商富家天下,你可以想辦法從他們身上刮點油水下來。」
「揚州鹽商確實豪富,但蘇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些鹽商多於地方官員勾結,又使銀子把京中的權臣勳貴喂的飽飽的,沒有人敢動他們。」
揚州鹽商於地方官員和京中勳貴相互勾結早已天下皆知,要不然也不會聚斂起天數字的財富。以李乙丑現在的實力,想要從鹽商身上刮油水,無異於與虎謀皮。
蘇子朋最大的優勢絕不僅僅只是超越了時代的科學技術,而是對於歷史的熟知和大勢的把握。在明末這個風起雲湧的大時代,李自成、崇禎皇帝、張獻忠、以及皇太極、順治等等,哪一個不是名動天下對後世產生巨大影響的人物?和他們比起來,揚州鹽商這個群體簡直就是微不足道。
為了盡快幫助李乙丑打造出一支可戰之軍,為了撕破籠罩在揚州城頭的層層血霧,完全可以不擇手段不計代價。
借貸也好、詐騙也罷,甚至乾脆去偷去搶,統統沒有問題。
大明朝的喪鐘已經隱約可聞,連皇帝都保不住了,那些有背景的揚州鹽商又算得了什麼?
「你盡快摸清淮揚一帶大鹽商和富戶的底細,然後列個名單出來交給我,我幫你想想辦法。」
「對了,明天我要動身去往北京,要過幾天才能回來,這幾天就不要和我聯絡了。」
「蘇兄要去京城做甚?」
「上個月的初九,你不是給過我幾幅字畫麼?其中有一副是名家的真跡,北京……京城那邊有人出了高價,我要帶著那副字畫去京城交易。」
「名家的字畫?我怎不記得有什麼名家之作?」
「那位畫師在你的那個時代還算不上名家,他死了之後才出名的。」
「原來如此,蘇兄這一去,怕是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吧?」
「用不了那麼久,要是順利的話,快則三日,慢則五天,我就能回來的。」
從揚州而至京城,山水相隔路途何止千里?三五日的時光,便是騎乘快馬,也打不了來回。
「我坐飛機過去,機票都已經訂好了。」
「飛機?何為飛機?比快馬如何?」
馬匹怎麼能和飛機相提並論?看到這個問題,蘇子朋不禁啞然失笑,知道這個問題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為了讓李乙丑對「飛機」有更加直觀的印象,拿起一張自己在機場上的照片放進抽屜裡。
「此物出自蘇兄的手筆?」
「是我自己照的。」
「蘇兄真乃天下第一等的畫師,方寸之間竟能把人物、風景畫的如此栩栩如生,此畫雖小,卻纖毫畢現。小弟雖不懂丹青之術,也能看出蘇兄在工筆上的功夫已登峰造極了。」
李乙丑無法理解照片二字的含義,而是很直接的把照片當成了繪畫。能在方寸之間描繪出如此精緻的畫作,早已經對蘇子朋的繪畫技巧崇拜的五體投地了。
「這叫照片,不是畫出來的。」
「照片是何物?」
「先不解釋這個問題,你看到照片上那個很大的東西了沒有?」
「看到了。」
「那就是飛機。」
李乙丑根本沒有「飛機」這個概念,但是通過站立在「飛機」旁的那個人物,也能大致的估算出「飛機」的尺寸:「此物高若樓閣,約有十幾丈長短,看似頗為沉重。如此龐然大物,怎能高翔於九天之上?」
在李乙醜的理解當中,只有那些輕如柳絮飄若羽毛的東西才能飛起來,這樣大的一個物件,看起來很是有些份量,怎麼可能飛到天上去呢?
「當飛機具有了很高的速度以後,利用空氣浮力就能衝上天空了。」
「何為空氣浮力?」
「空氣浮力就是……」連蘇子朋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航空學的原理,更不可能讓明朝的古人在很短的時間內搞明白飛機是怎麼飛的。當他發現解釋這個問題會引出更多的問題之後,馬上就很明智的結束了這個話題:「關於飛機的問題很難用三兩句話說清楚,以後慢慢再給你解釋吧。」
「飛機之側,有一白衫男子,若小弟所料不錯,這白衫男子便是蘇兄了吧?」
「對,那就是我。」
雖然已經和蘇子朋很熟悉了,幾乎每天都要通過傳遞小紙條的方式聊天,蘇子朋也傳授給他很多東西,奈何這個小小的抽屜就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三百多年漫長的時光讓他們永遠都無法見面。直到現在,李乙丑都不知道蘇子朋是什麼模樣。
第一次見到蘇子朋的真容,李乙丑頗為激動,捧著那照片看了半天,才寫好一張字條放進抽屜裡:「蘇兄身形挺拔氣宇軒昂,必是人中龍鳳,小弟能一睹蘇兄風儀,真乃三生有幸。」
當蘇子朋看到紙條之上李乙丑對自己的恭維之辭以後,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那張照片只不過是拍了個遠景,要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大飛機旁邊的那個小人物。也不知道李乙丑是怎麼看出來的,居然說自己身形挺拔氣宇軒昂。
「這輩子還是頭一次有人誇我呢,也不白白讓你誇一回,我再給你張清楚點的照片,讓你好好的看看我的這幅尊容。」把自己最近拍的一張照片放進了抽屜裡。
這張照片比剛才那張清晰的多,連蘇子朋的眉毛都能數得出來,仔仔細細的端詳著照片上的那個人,將他的樣貌銘記於心:
「蘇兄天庭飽滿地格方圓,必是大富大貴之人,只是這頭髮太短,活似剛剛還俗的和尚。」
「哈哈,我這邊不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損毀不孝那一套,所以不像你們那個時代的人那樣束髮,基本都是短頭髮。乙丑兄弟,我還不知道你長的什麼樣子呢。你也拍張照片給我看看吧。」
「我沒有蘇兄的神技,如何能有照片?」
在李乙醜的心目當中,照片應該和繪畫一樣,他卻畫不出那麼栩栩如生的照片來。
「照片不是畫出來的,你教你拍照吧。」把自己的手機調為拍照狀態之後放進抽屜裡:「以此物對著你的臉,按下那個按鈕即可。」
從來沒有見過手機的李乙丑舉著手機,按照蘇子朋傳授的方法對準自己的面孔,然後按下那個按鈕。
隨著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李乙醜的形象定格在手機屏幕之上。
雖然早就用過蘇子朋的強光電擊器,還是被閃光燈發出的光芒嚇了一下,稍稍收攝了心神,才把手機重新放回到抽屜。
因為是第一次拍照,選擇的角度偏了很多,卻也能看得清楚。
李乙醜的形象已出現在蘇子朋的面前:國字臉,嘴唇有些厚,面色黝黑,臉上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乙丑兄弟的面相……真是少年老成啊,很難相信你是一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