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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二十三章 清流之邀 文 / 短頭髮

    時已值酉時初刻,正是倦鳥歸巢的傍晚時分。日頭雖然已經隱沒在地平線之下,卻留下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把西方的天空染的一片通紅。

    自從發財之後,李乙醜的家中一直都在擴建,正在幹活的泥瓦匠們還沒有收工,見到東家回來紛紛行禮問吉。

    因為季節的緣故,更是因為生活條件的改善,老爹的病痛已經消減大半,見到兒子歸來,立刻就拄著枴杖過來,小聲說道:「剛有三個穿官衣的來找你,我只說你不在,想盡快打法他走掉,想不到你卻回來了,你還是趕緊出去避一避……」

    今日有三個穿官衣的來到家裡找李乙丑,據說是要請他出仕為官的。老爹原本也是大明朝的官吏,準確的說曾經也是眾多貪官污吏當中的一員。早已經看透了官場上的種種蠅營狗苟,最惡官場中人。所以就扯了個瞎話,說兒子要很晚才回來。

    只是沒有想到李乙丑今天回來的早,所以趕緊迎出來,避免李乙丑被那三個穿官衣的看到。

    就在此時,堂屋裡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李壯士,別來無恙乎?」

    抬眼一看,站在堂屋門口的那人正是以前的舊識——秀之。

    秀之曾被韃子俘虜,幸虧李乙丑等鹽販子們出手才把他救回來,自山東一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想不到今天竟然在家中重逢。

    現在的秀之早已經不復當初朝不保夕的惶恐模樣,身形挺拔滿臉帶笑,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從容鎮定的上位者姿態,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看到秀之身上的官服,李乙丑趕緊行禮:「原來是大人到了,小民李乙丑給大人見禮。」

    「罷了,罷了,」秀之很隨和的擺了擺手,沒有半點官架子的自己動手拉過來一張板凳徑直坐定,打了個手勢示意李乙丑不必拘泥禮數,笑呵呵的對身邊那兩個同樣穿官衣的人說道:「這位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忠勇義士李乙丑了。」

    兩個官人也沒有拿大,反而很有禮貌的微微拱手為禮:「李壯士的忠勇之名早已哄傳天下,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正是身形如彪的好漢子真英雄。」

    「大人謬讚,小民實不敢當,不知道大人高姓?」

    「我來給李壯士引薦,」秀之將手虛虛一引,分別介紹這兩個人給李乙丑認識:「這位是都察院的孫都事,這位是吳御史,都是都察院的同僚。」

    原來都是南京留守小朝廷的清流言官。

    分別見過禮之後,李乙丑就和這三位來自都察院的大明朝低級官員客套起來。

    畢竟在東平一戰中曾和秀之「並肩作戰」過,也算是有點情誼,而且這三位御史也沒有擺大老爺的官架子,都挺隨和,很快就熟絡起來。

    看著秀之身上淺天青的袍服,李乙丑笑問道:「御史陞官了吧?」

    按照大明朝的官制,秀之的服色屬於六品,在東平之戰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即將上任的七品清流言官,這才幾個月的工夫,就已經升了一品兩級。

    秀之微一拱手,朝著北京的方向遙遙一禮,微笑道:「蒙朝廷器重,月前剛剛委以都察院經歷司經歷之職。」

    經歷一職,是正六品。南京留守小朝廷這邊的言官多若牛毛,不管是七品還是六品,其實都沒有多大的實權,升一品的意義不大。但這個經歷的職務卻比單純的御史要強很多,因為經歷只能有一個,而御史卻是沒有定員的。

    不管怎麼說,就算依舊沒有什麼實權,升的這一品兩級對於秀之而言還是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恭賀御史……經歷高昇之喜。」

    從南京到揚州,大老遠的跑過來,又是坐車又是乘船的,必然不是來敘舊的,肯定有什麼事情。李乙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想點破,只是一味的陪著他們東拉西扯,沒完沒了的客套。

    雖說李乙丑和這三位言官相談甚歡,旁邊的李老爹連沏一壺茶的熱情都懶得奉上,只是冷冷的看著,分明就是不怎麼歡迎的意思。

    眼瞅著夜幕漸漸落下,客套話已經說的足夠多了,秀之終於切入正題:「實不相瞞李壯士,吾等此次登門,實是有要事相商。」

    早就知道你們是有事情的,卻白白浪費了這麼許多的口水。

    「經歷做的都是朝廷的事情,能有甚的要事與小民相商?未免也太瞧得起小人了吧?」

    「此時定要李壯士才能辦成,」說起這話的時候,從容不迫侃侃而談的秀之就顯得有些操切了,往前挪了挪板凳,湊到李乙醜面前,肅然說道:「朝廷有旨,要大興民練……」

    大明朝雄兵百萬戰將千員,看起來鼎盛雄厚,其實早已經處處漏風破敗不堪了。

    所謂的數百萬大軍,僅僅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的數字而已,各地各軍都在吃空餉喝兵血,所謂的百萬虎賁其實就是一群叫花子兵。各地的衛所早已形同虛設,要不是朝廷想方設法的維持,早就一哄而散了。

    上次滿洲奴兵入關大掠,北方的官軍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搶走了幾十萬百姓,卻「未發一矢」,而且理直氣壯的弄出了索餉的鬧劇,讓崇禎皇帝徹底看清楚了官軍的嘴臉。再加上東平之戰是唯一的亮點,一幫鹽販子帶領著一群百姓燒了滿洲兵的大營,幹掉了阿巴泰的兒子,好歹算是給大明朝廷掙回了一點點臉面,讓朝廷產生了一種「民心可用」的幻覺,所以才有了後來「大興民練」的旨意。

    官軍不行就辦民軍,官兵不能打就換民兵上,這種思路本身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看起來似乎不錯,真到了實施的時候才發現不過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

    早在崇禎九年的時候,朝廷就有過類似的旨意,北方也陸陸續續的辦了些民練,招募了一些民勇。到了崇禎十一年的時候,各地的民兵總數超過十萬之多,至少從報給朝廷的奏章上來看,確實有不少的民兵。

    但這些民兵根本就不是朝廷養的,完全就是地方豪強的私兵,朝廷也指揮不動。最要命的是,當張獻忠、李自成這些造反的傢伙們率領大軍打過來的時候,率領著民兵的地方豪強根本就懶得為朝廷效忠,搖身一變就換上了闖軍的旗號。等闖軍走後,又換回大明民練的身份。

    官軍來了,這些民練民勇就是官軍,闖軍來了,他們就打起闖軍的旗號,典型的牆頭草兩邊倒,根本就指望不上。

    所以,這一次朝廷改變了策略,採用了「摻沙子」的辦法。沿用治理邊軍的那一套做法,給民練裡邊增設「監軍」一職,希望可以把這些隨風倒的民練變成大明朝的助力,而不是地方豪強的私兵。

    希望當然是好的,但卻難以施行得開。

    國庫早就空的可以餓死老鼠了,若是崇禎皇帝有足夠的財力物力,以大明朝剩下的這點本錢,足以把各股扯旗造反的農民軍碾為齏粉,順手還能把兩遼那邊的滿清給滅掉七八回。

    但是朝廷沒錢啊!

    連官軍都養不起了,哪裡還有財力物力來興建民軍民練?

    所以興辦民練這種事情,只能自己掏錢。

    雖說江南富庶,但那些富戶們卻一個個滑如泥鰍,讓他們掏錢興辦民練為朝廷出力,根本就是與虎謀皮。

    崇禎皇帝做事操切的脾氣早就為南京留守司索熟知,所以根本就沒有拿他的旨意當一回事。反正造反最多的也是在北方,和江南沒有半點關係。就算北方打爛了,江南照樣歌舞昇平。

    留守司的大小官員只把這道旨意當作耳旁風,只有都察院那十幾個年輕血熱的清流言官認真起來。

    四下聯絡各地的富戶,希望他們出錢招募民勇組建民練。

    江南的富戶根本就沒有拿這些言官們當回事,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跑細了腿,磨破了嘴,最終卻一無所獲。

    當初的熱血漸漸冷卻下來,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只有秀之不肯半途而廢。左思右想之下,忽然想到了忠勇無雙的李乙丑。

    李乙醜的忠勇之名在外,手下又有一幫子頗具血氣膽色的鹽販子,更重要的是他剛剛從韃子那裡繳獲了許多銀錢,正是興辦民練的最佳人選。只要曉以大義,再委以官職,李乙丑肯定會大生報效之心,三兩年之內就可以為朝廷組織起一支軍隊。

    說了這麼半天,原來你們是來做這個的呀。

    李乙丑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大明朝的錚錚忠臣,要他自己出錢給朝廷養活軍隊,根本就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老子窮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在蘇子朋蘇兄弟的幫助之下拼著性命弄回來點錢,你們就要我撒出去弄民練,簡直就是在開玩笑。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卻去弄什麼勞什子的民練民勇,你們是不是以為我的腦殼有毛病啊?

    「李壯士,你可不能只看眼前的蠅頭小利,為朝廷興辦民練平定賊寇,乃是大義之舉。弄好了是要青史留名的呀。我輩世受皇恩,正是鼎立報效之時,萬不能落在人後……」

    「報效朝廷」「青史留名」之類的大義微言,只有秀之這樣的書獃子才會當真。老子沒有吃過一粒俸米,沒有拿過一錢的俸祿,盡受當官的窩囊氣了,大明朝廷和我有什麼關係?

    任憑秀之三人說的天花亂墜口吐白沫,李乙丑只是客客氣氣的說著「小民雖有心報效卻無力承擔」的客套話。

    不得不說以秀之為首的這三位清流言官極有耐心,明明李乙丑已經婉拒了民練的事情,他們還在滿是蚊蠅的院子裡念叨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戌時末刻才不得不帶著失望的表情訕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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