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回過身去,話音剛落,瞧見正從人群外走進來的人時,本還跋扈的臉色瞬息沉了下去。舒殘顎副
「原來是你!」
「張少爺,我想這只是幾個頑皮小孩子不小心踢中的吧,咱們不也經常拿小石子來踢嗎。」走進來的是一個用髮帶簡單束髮的男孩,他大約八.九來歲,身穿華服,不難看出他的高貴。
「你說得對,可能只是小孩子的無心之失,我要真追究還真是我的不對了。」惡霸男孩揮手讓手下人放開了那些無辜百姓,一臉諂笑。
事情突然有了轉機,水瀲星也覺得意外,而且平息這件事的居然是一個看起來也才僅八.九歲的男孩,古代的孩子都這麼早熟嗎濡?
看那個惡霸少爺起碼都十三四歲了,就憑他一句話就不再追究,這小男孩的身份不免讓人好奇。
「誒,你有沒有覺得那小孩有點熟悉?」水瀲星輕輕拉扯蕭鳳遙的衣袖,看向前面正和惡霸男孩攀談的小盆友。
「你誰都覺得熟悉!」蕭鳳遙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裡,帶著她轉身離開諤。
轉身前小玄子接到了他的眼神,立即明瞭的尾隨在後,想辦法消失,尾隨小男孩離去。
「那是我人緣好!」水瀲星得瑟的挑眉,扳開他緊扣的五指,不停的回頭望那小男孩與他們背對而行。
真的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麼她覺得那個小男孩的淡定以及眸中那抹溫潤和嘴角那暖陽般的笑弧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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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他們必去的地方就是軒雪樓。
才剛進軒雪樓,還沒坐下呢,蒼軒和蕭鳳遙就神神秘秘的起身離開了,柏雪告訴她:「大男人有大男人的事,別管他們!」
不知道為何,水瀲星總覺得怪怪的,至於是哪裡怪,她說不上來。
和柏雪聊的無非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再就是女人和男人之間的事,接著就是女人和女人的事。
聊到口乾舌燥,水瀲星終於知道今天怪在哪了,平日裡柏雪沒有那麼滔滔不絕、天南地北,有事沒事的亂扯一通。反而,她今日是沉默派,連點頭回應都心不在焉,腦海中一直閃出蕭鳳遙和蒼軒離開前,他側眸看她時的那個詭異的眼神。
「星星,你說我孩子生下來該取什麼……」
「柏雪,我去趟茅廁!」
顧柏雪好不容易從男人講到女人,再從女人講到孩子,終於扯到孩子的名字,傾聽者突然表示歉意的打斷她的話,笑道。
「啊?你要去茅廁啊!不能忍忍嗎?」顧柏雪有些不樂意的起身,瞥向後院的迴廊方向。
「姐姐,人有三急,要你,你能忍麼?」水瀲星翻翻白眼,瞧這女人那賊樣,後院一定有貓膩!
「好……好吧,你去吧!快去快回,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顧柏雪依依不捨的握著她的手,好怕她一去不回似的。
水瀲星點頭,挪步,飛快下樓。
見水瀲星離去了,顧柏雪垂下腦袋,暫時鬆了口氣,倒了幾杯茶咕嚕嚕喝個底後,一想,又不妥,她還是得跟上去盯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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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雪樓後院,水瀲星藉著尿遁,悄悄把所有的房間都瞄了個完畢,可就是沒見到蒼軒和那蚊蛋的身影。
難道他們根本沒回後院,而是出去了?
正當她納悶的沿著迴廊走回去,前方倏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她抬眸一看是顧柏雪,還有從拐角處出來的蒼軒,她趕緊隱身到足以遮住她的迴廊大柱後。
「說了多少次,懷胎期間不可以用跑的!」蒼軒箭步上前,避免妻子跑多一步。
「我是不得已啊!星星呢?」顧柏雪往他身後看了眼,問道。
「她不是跟你在一塊嗎?」蒼軒為她撥開跑亂了的髮絲。
「她說要去茅廁!既然你沒看到她,那估計是她從另一邊迴廊出去了。」迴廊分兩邊通向前堂茶樓,所以,就算蒼軒沒看到她也是正常的。
「以後人命關天的事也不可以跑了!不然,看我怎麼治你!」蒼軒輕擰她的鼻子,聯想到她剛才用跑的過來,還是心有餘悸。
「我知道了!看把你嚇的!我真希望我肚子快點大起來,快點把孩子生出來,這樣我就可以無拘無束了。」顧柏雪撇撇嘴,為什麼孩子非要十月懷胎啊!
水瀲星見到他們只是說一些夫妻間關心的話,心想是自己多慮了,正要現身,倏然……
「對了!小遙遙呢?」突然想起沒看到蕭鳳遙,顧柏雪問道,也止住了水瀲星現身的念頭。
「他帶著穹山仙人回茶樓去了,現在只怕已經和你的星星碰上面了。」蒼軒道。
穹山仙人?
什麼玩意兒?
「你說,穹山仙人真的能把星星的靈魂徹底封在這個舒妃的身體裡,身魂合一嗎?」
暗中的水瀲星臉色唰的慘白,靈魂彷彿被抽空了般,痛得難以呼吸。
難怪,她覺得今日很不對勁,原來,原來早就預謀好了要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將她的靈魂徹底冰封在舒妃的身體裡,直到死的那一刻才能脫離。
他們,好狠心!
「可以的,穹山仙人並非浪得虛名。」蒼軒安撫顧柏雪的擔憂。
「軒軒,我難以想像,若是星星事後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怨恨我們。」顧柏雪依偎進丈夫的懷裡。
「我已經知道了!」
身後傳來的嬌脆嗓音令夫妻倆渾身一震,瞠目的回過身去,看著從大柱子後面出現的女人。
她的臉蒼白勝雪,她的眼瞳滿是失望和凌厲,隨著她走過來而擺動的雙手緊攥成拳,鵝黃色與白色銜接的衣袂迎風搖曳,彷彿更襯出她的淒楚。
「星星……」柏雪心虛的叫她,有些慚愧的對上她的眸。
「是他的命令,我不怪你們。」站在二人面前,水瀲星沉冷的道。
「星星,我想你也知道,他認定了你就不可能放你離開,哪怕不擇手段!」過去,不是沒發生過偏激瘋狂的事,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又如何,他認定,我就得以他來劃地為牢嗎?蒼軒,柏雪,我相信你們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應該知道兩個人之間最重要的是尊重,而不是一味的佔有和強勢,那會讓人喘不過氣來!」水瀲星從他們身邊走過,特地停了下來,道,「他,到底還是太自私!」
「軒軒,你快追上去阻止星星啊!」顧柏雪拉著還杵著不動的男人催促道。
蒼軒望著那決然的背影,搖頭輕歎,「愛,又何嘗不是自私的佔有呢!總有一天,她會知道被他那樣佔有著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顧柏雪沉默了,既然星星已經知道了他們再追上去只會讓事情更糟糕,還是讓他們兩個人自己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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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公子,令夫人呢?」
坐在蕭鳳遙對面的是一個鶴發白眉,身穿白色道服,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
「在下已經令人去找了。」蕭鳳遙抿著無味的茶水,淡淡道。
方纔他已經跟這個仙人說好了,也見到了他徒手生白光,更親身體驗過被他抽離靈魂的感覺,他相信這個人能實現他想要達到的結果。
仙風道骨的老翁從見蕭鳳遙的第一眼心裡就有了敬畏之意,也許是因為他至高無上的身份,又或許因為其他。
他身上有一道不尋常的光,若隱若現。
能生在帝王家,坐到權勢的頂峰,前世必不可小覷。
倏然,正乾等的老翁緩緩站了起來,彷彿發現了什麼欣喜的事,瞠目瞪著正朝這邊走來的那個女子。
他知道,必是她無疑!
蕭鳳遙隨著他的驚喜回身望去,只見正等著的人兒不知何故,週身散發著一股氣騰騰的火焰,越是靠近他雙拳越是攥得緊。
「星兒,上哪了?讓我一陣好找。」蕭鳳遙起身迎上去,手還沒碰到她就已經被冷冷揮開。
「你當然希望快點找到我,好讓你的奸計得逞!」
面對水瀲星鋒利的話,又正巧看到尾隨上樓來的蒼軒夫婦一臉愧疚,他似乎明白了。
「星兒,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放你離開,不放你離開不代表你不會離開,所以我別無選擇!」蕭鳳遙說罷,眼眸一沉,快如閃電的出手扣住了她的皓腕,水瀲星正要反抗,倏然,鎖骨處一麻,全身動彈不得了。
「蕭鳳遙,你放開我!!」整個茶樓只剩下相關人員,大門早已關上,外面也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這下,她真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
「星兒,只要你留下,朕不在乎你的恨!」讀出她眼中的恨意,蕭鳳遙硬下心,背過身去不看,擺手道,「動手!」
那白髮蒼蒼的老翁靠近水瀲星,「孩子,別怕。」
「老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你那點把戲騙騙小孩子還可以,想騙我,再回去修煉幾百年吧!」全身動彈不得的水瀲星只能以眼珠子來表示自己此刻的憤怒。
「好猖獗的語氣啊!不愧是來至未來世界的人!」
這下,水瀲星嘴角的不屑僵住了,他怎麼會知道她來自未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啊!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老頭,真的有兩把刷子。
「既然知道我不屬於這裡,你要逆天而行嗎?」水瀲星冷靜下來問他。
「何不認為這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事?」老翁揚起神秘莫測的慈祥笑容,抬手就要往她的天靈蓋覆上去。
「等一下!蕭鳳遙,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關鍵時刻,水瀲星叫停了,她看向背對著不敢看她的蕭鳳遙。
蕭鳳遙默許,擺手屏退所有人,卻沒有點開她的穴道。
水瀲星看著眼前這張充滿無奈且冷漠的俊龐,想到他出宮前對她的所有柔情都是假的,只是為了騙她上當,她心寒的同時也傷心不已。
她一次次的相信他,他卻一次次讓她失望透徹,一個人能付出的信任是有限的,是否等她再也無力相信他的時候他才驀然回首?
「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自私的把我強留在不屬於我的世界裡,你可曾想過,我那個世界也有在等待我回去的雙親?你把我強留在這裡無非是讓我死!」
兩行清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滑落臉龐,她淚眼裟裟的望著他,第一次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出心裡他所造成的委屈。
黑如曜石的雙眼怔怔的看著那兩行晶瑩淚珠,自認為冷硬的心緊緊揪成一團。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完整的淚,以往,她都只是淚盈於睫,未曾真正的落淚,想來,這次他真的傷透了她的心。
她那個世界有等待她回去的雙親,她又可曾想過,他這一放手,就將永遠失去她了?
他從來沒有過要失去她的打算,有她的陪伴這顆心可以平靜,他從頭到尾都只想要她好好陪著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可能失去她。
他貼近她,點開了她的穴道,在她揮手掙扎的瞬間俯首擭住了她的唇瓣,緊緊封住之後慢慢鬆開,薄唇帶著水瀲星感覺不到的顫抖輕輕貼著她因為抽泣而顫抖的唇。
「你的淚太鋒利,朕抵擋不了。」他貼在她的唇上,呢喃似的道,大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一手將她的雙手扣在她背後,讓兩個人靜靜相貼。
他的指腹輕輕抹上掛在她頰邊上的淚珠,「朕懂了,是它讓朕懂了,即使朕燒了藏書閣,封了你的靈魂,你的心、你的牽掛都不在這裡,就算朕毀了整個世界也無濟於事。」
是她太好強,從來沒在他面前真正落過淚,待他真正看到她晶瑩的淚珠那樣淒然的掛在她姣好的臉上,彷彿滴穿了他冰冷的心,讓他無法再堅持初衷。
他一直以為,女人最致命的是她們有讓男人無法抗拒的身體,原來不是,一滴淚就足以讓他所有的堅持都崩塌。
「那你還會讓那個老頭把我永遠封在這具身體裡嗎?」意外得到他理解的水瀲星扁吸著鼻子,哭得像個小孩子,撅嘴問道。
「答應朕,只要還在這裡一刻就陪朕一刻,好好陪在朕身邊,可好?」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光是想到她那樣委屈的淚,他的心就痛得難受。
如果這就是別人口中的愛,那就是吧!
他之前想,就算她恨他,他也不會在乎,可是看到她的淚後,他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在乎,在乎她的恨,在乎她的淚,在乎她所有的喜怒哀樂,他害怕往後看到一個快樂開朗的人兒變成整日以淚洗面的深宮怨婦。
「那你還會娶你的小師妹嗎?」水瀲星由撅嘴變成了扁嘴,小手無措的對著,有些得寸進尺。
「在你離開前不娶!」他炯亮的直視著她允諾,而後重重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擁著她,最後一句話在她耳畔乞求式的補充,「不想朕娶無憂就永遠不要離開!」
「嗚嗚……蚊蛋!你總算人性化了!可是為什麼這麼人性化的你反而讓我很想哭!」水瀲星感動的掄起粉拳輕捶他的肩膀,靠在她的肩膀上淚如雨下。
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領悟她的心,永遠都不會顧及她的感受,我行我素,自私霸道,沒想到今日會由失望的深淵裡騰飛天堂。
「哭吧,只許哭這一次!」蕭鳳遙摟緊她,枕在她的髮絲上,輕吻髮香。
「嗚嗚……哭一次已經夠丟臉了!」水瀲星報複式的拿臉蹭著他,把淚水全都蹭在他那昂貴的華袍上。
「別把鼻涕也蹭朕身上了。」雖這麼說,他還是更加擁緊了她,默許她的孩子氣,望著外面蔚藍的天空,兩泓深潭般的黑眸彷彿被夜光照亮,熠熠生光,他釋然的吐納一口氣。
這樣會跟他撒嬌,會跟他鬧,會對他笑,會對他哭的女人才正常,他慶幸,他醒了!
「你不給我偏要蹭!」水瀲星抬起哭得鼻子、眼睛都發紅的臉,對他昂高下頜挑釁,蕭鳳遙唇角上揚,正要開口,柔軟的唇瓣猛地主動貼上了他的。
如果這是她所謂的蹭,那他樂意之至!
柔嫩的櫻唇蜻蜓點水般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靈動的眼睫調皮的撲扇了下,撤離薄唇一點點,又吊胃口似的貼近,要吻不吻的。按耐不住的蕭鳳遙伸出手,大掌扣住了她的後腦,輕而易舉奪回了主導權,不再給她玩火的機會,撬開她的貝齒,舌尖長驅直入,讓這個冰釋前嫌的吻更加炙熱火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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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水瀲星挽著蕭鳳遙的手下樓時,所有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蒼軒,在他看來,這位星星可比猩猩還難搞啊,怎麼才屁會的功夫就把人給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了。
蒼軒是深深的服了!
看到他們這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樣子,他是由衷替他們開心的,早知道以前就跟這位皇帝小師弟討教了,也許,他和柏雪還不至於走那麼多彎路。
「誒!老頭,要讓你失望了喔!我可當不了你的白老鼠了!」走到那老翁面前,水瀲星更加得瑟的與蕭鳳遙十指緊扣,昭告他們情深似海。
「無妨,見到你們如此,我這次也總算沒白來!」老翁笑吟吟的撫著白鬚,「老頭我樂於見到你們這樣啊!」
看不到老頭失望生氣的臉,水瀲星有些沮喪,但還是很高興,至少這個老頭是明智正直的老頭,她還以為他只是一般的江湖術士,沒想到他不止外表看起來像得道高人,內裡還這麼豁達開朗。
這樣的老人家的確是值得尊重的!
「孩子,後會有期了!」老翁跟水瀲星道別,那抹慈祥得詭異的笑容讓她頭皮發麻。
「唔……你說錯了,是後會無期!」水瀲星把頭搖得似撥浪鼓,糾正道。
她才不要跟他後會有期呢!他的靠近會讓她全身虛寒顫慄,連她都解釋不了這種怪異的感覺,若是再見,一定沒好事!
「哈哈……我們一定會再見的!」老翁開懷大笑的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