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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落櫻血之—— 不負如來不負卿 文 / 水墨悠然

    飛揚的雪慢慢的掩蓋了一切,了無痕跡。

    那些侵蝕了骨血的哀傷與回憶都被那場大雪覆蓋在鬼崖下,也許只有那裡的山石、古堡還記得曾經的故事…

    「小柳兒,東西都收拾好了麼?」一名面容精明的中年婦人提著包袱走進劍門驍騎衛府邸的內廳。

    此刻從內廳到外院,到處都是正在收拾打包的下人和侍衛,一片熙攘。

    一個小丫頭聽著人喚,忙高高哎了聲:「這就好了,娘。」

    劉媽一挑眉,對這小丫頭的腦瓜子就是一記暴栗:「北蕭大軍前些日子才退,你這冒失丫頭,叫這麼大聲,擾著了蘭陵公子和督軍大人養傷怎麼辦?」

    小柳兒瞧著周圍的同伴們笑嘻嘻的樣子,也不惱,捂著腦袋靠向劉媽,偷偷道:「娘,你剛去內廂房,可見過那蘭陵公子的模樣,到底是俊還是醜啊?」

    為什麼傳言差那麼遠,有人說那蘭陵公子身高八丈、面若鍋底,像個惡鬼才能把那麼多北蕭人擊退,可也有人說他俊美若女子。

    「說了多少次,主子的事也是你這小丫頭能管得!」劉媽一瞪眼又揚手敲向柳兒。

    「哎哎,娘,你再敲,人家會笨的,到時候怎麼像督軍大人一樣當個大官呢。」小柳兒惱怒地側身跳開三步,躲開她娘的毒手說到那清俊的督軍大人,竟然是個女子,害她和不少同伴芳心碎了一地,畢竟劍門軍營裡大老粗不少,那樣的人可少見。

    「還發白日夢呢,快幹活去吧,你娘去拿雞毛撣子了。」內廳裡其他僕人們撲哧地笑起來,愉快地笑聲慢慢飄向初放晴的天邊。

    北蕭人退了。聽說西突厥人已經派人到盛安京和朝廷商量簽訂和約的事。

    雖然有親人陣亡,但戰事停了,所有人的心情彷彿被放出了憂愁的牢籠,畢竟逝者已矣,而活下來的人,生活還在繼續…

    長廊上,白色地人影一身柔軟的白狐裘。襯托出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柔媚了不少,她靜靜地看著院子裡的雪景。

    「你要走了?」

    「嗯,我先送冰炎回家。」她身後的青衣人抱著一隻檀木骨灰盒,一雙空明澄澈琉璃的瞳眸,蒙了淡淡一層霧。映著眉宇間的觀音痣,卻更顯得清冷如雪。

    「十里梅林,現在該是滿地落英了,他會喜歡地。」青寶輕道,轉過臉來看著他。眸光淡然:「保重。」

    她慢慢地越過他身邊時,風帶來熟悉的淡淡蓮香,她垂下眼來。轉身內廂房走去。

    青色的衣袍在風中翻飛,玄蓮伸出手接過樹枝落下的一抹殘雪,靜靜看著那白色的背影慢慢走遠。

    「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當年地離開是為了化解她日後死劫?」紫衣人從廊邊轉出,若有所思地看著玄蓮。

    他目光悠遠地輕笑,淺淺天光落在他睫羽間,迷濛而悵然:「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因果有定,所求已得。不過一個緣字。」

    看著玄蓮遠去的翻飛衣袂,封敬之輕歎。玄蓮,你和她結的緣,要多少年才能真正從你心頭散去。

    多年後,一首佛家宗師的詩詞在天極民間被無數才子佳人傳頌,佛界卻對此異常的緘默,是非皆由人,而那有著聖徒之名,座下弟子千萬地禪師卻反而被更多人憧憬與崇敬,衍生出無數動人傳說。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塵兒?」青寶推開四處燃著暖爐的內廂房的門,來到覆蓋著淺藍色紗帳地床邊。

    一旁的萍霜兒忙起身,輕道:「小公子還在休息。」

    聞言,她輕輕佻開紗帳,看著軟裘裡人兒安靜而荏弱的睡顏,唇邊不由露出個寵溺的笑:「還在睡呢,禎過來看了麼?」睡著的他,顯得愈發年少。

    「拓拔大人已經看過了,小公子的傷勢都穩定了,血梅的毒也不曾再發作。」萍霜兒第一次知道拓拔禎這個悍將竟然還是聞名江南的天星醫館館主,實在讓她很難以置信

    想起那日因蕭炎捏破血梅蠱母,風微塵蠱發蒼白若紙,連呼吸都時斷時續地模樣,青寶心頭一痛,輕輕地撫了撫他的額頭,確定體溫正常,這才輕輕放下紗帳。

    「讓他休息吧,我先去看看啟程回盛安京的東西收拾得如何了。」

    看著門扉再次合上,萍霜兒的目光移動到紗帳上,有些無奈:「每一次公子過來的時候,小公子不是在沉眠、就是在敷葯,您覺得能躲她到什麼時候。」

    片刻後,紗帳被一隻如白玉般地手撩開,紗帳後露出一張絕美卻蒼白的面容,原本冷漠深沉地眉宇間因為生病卻漾開有一股教人心動神蕩風姿,他勾了勾唇:「尚儀大人,你該知道,病裡的人經不得勞神,我只是不想讓阿姐勞神而已。」

    萍霜兒將視線轉回正前方:「您是不想讓自己勞神吧,我早勸過您不要出戰的。」

    沒錯,那領著玄衣衛跋山涉水,夜襲北蕭大營,教北蕭人聞之喪膽的鬼面將軍——蘭陵正是此刻躺在床上的風微塵,天極正牌的皇帝陛下,此刻因為怕被自己的私自行動被愛人秋後算賬,於是藉著生病昏睡躲人。

    如果不是因為老是跑茅房這種原因實在太讓人懷疑,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用上。

    「我…。」風微塵正要辯駁,忽然被門開的聲音打斷,那早該離去的女子,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立在門前,房內兩人頓時呆滯,萍霜兒最先反應過來。立即端著葯碗盡量輕盈地走到青寶身邊伏了伏身子:「公子,我去幫小公子端葯。」

    因為主子一直喜歡穿男裝,她仍然保留著這個稱呼。

    看著那逃之夭夭的身影,風微塵惱怒地剛喂了一聲,又在瞄見青寶的臉色時,生生把聲音嚥回去,一張蒼白得略顯透明的臉因羞窘染了些微漂亮的粉紅。

    「地上有金子麼?」青寶走近床邊。看著那低垂著頭,把頭頂給她看的人。

    「沒有…。」但是有兩道冰一樣地視線,他聲音細若蚊吶。

    「睡夠了?」看著愈發後縮的風微塵,像做錯事卻被長輩逮現行的孩子,青寶心中又好氣又好笑。讓文武百官們看看金鑾殿上心思深沉冷酷的皇帝陛下這副樣子,大概下巴都要掉了。

    其實這是因自風微塵年少時代,她長期處於督促、教導的帝師地位,又從來不曾因寵溺而慣著他,導致他總有些習慣這樣的心理位置。說白了就是積威難消的緣故。

    敲著幾乎把自己地臉完全埋進軟裘不敢做聲的人兒,她坐在床邊伸手勾起他略尖的下頜,冷聲道:「以後不想見我的話。只要讓人帶句話就是。」說罷就要拂袖而去。

    「不是的,阿姐,我只是…只是…。」他一急忙拉住她地長袖,我了半天沒了下文,畢竟這麼大的人,又長期處於那樣尊貴的地位,平時他臉色一沉,人就心驚膽戰跪了一大片。哪裡給人道歉過。

    看著他一臉掙扎的尷尬模樣,她冷笑兩聲:「陛下的行為,草民自然不敢管,草民這就告退,不敢再驚擾聖駕。」

    聽著她一口一個草民。風微塵知道她真地火大了,此刻他身子弱。拉不住手裡的那片衣襟,心裡不由一急,忙向前撲去,差點滾下床:「阿姐,我錯了,不該不聽你的話,可是我若不去,蕭炎又豈可能因急著殺我而失去冷靜,貿然闖入鬼崖陷阱?」

    「是麼?」青寶眼明手快扶住他地身子,臉上神色還是冷淡的很。

    「嗯。」風微塵低著頭,臉色蒼白地道。

    就算他有報昔日受辱及被迫與她分開之仇和除掉昔日情敵的私心,也不敢讓她知道。

    青寶暗嗤一聲,大約也猜到他在想什麼,可看著他那副無措荏弱的模樣,只得無奈歎一聲,坐回床邊,幫他披上軟裘。

    「你一直都在保護我,但我希望你能信我。」

    風微塵伸手抱住她,臉擱在她的頸窩裡,輕輕道:「阿姐,你如何忍心讓我看著你身處險境,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很怕…很怕,我不想再一個人守著未央宮,那裡太大太深了,如果你在大漠裡再也回不去,我便永遠陪著你。」

    褪去那些深沉冷酷的外衣,他只是想與她長相廝守的平凡人而已。

    感受到貼著自己的削瘦地身子在微微顫抖,她心底浮起酸澀與感動,反手緊擁住他。

    經歷了無數的波折的兩人默默相擁了許久,感受著彼此懷抱的溫暖與真實。

    「好了,我們都在這裡。」她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對上那雙惑人地沉月鳳眸,素來幽深不見底的淡冷眸子,此刻滿是溫柔。

    他輕輕吸吮上她地唇,滿是柔情蜜意地細細舔吻,舌尖勾開她的唇,一點點地品藏著她的甜蜜,交換著溫暖的呼吸。

    萍霜兒立在門邊,笑著輕輕扣好門,對著那端葯的小廝搖搖手,向內廳轉去。

    日光漸漸西斜,天邊浮現出第一顆星辰,預示著明日的好天氣。她看看天色,放下手裡的書,輕輕拍拍窩在自己懷裡的小獸,柔聲道:「該用晚膳了,飯後還要用葯呢。」他身子弱,支撐不得太久,她便陪著他休息了一下午。

    「阿姐,為何你的傷癒合的比我快,莫非是那佛靈舍利的緣故?」他抬起臉,眼神惺忪迷濛,銀髮紅唇,剛睡醒的風微塵像只單純憨然的貓兒。

    好可愛啊,看得她心頭一癢,忍不住捧住他的臉,咬上那誘人的薄唇,逗得他呼吸急促,發出貓般的低吟。

    「晴明師傅說了,你若再服下一顆舍利,配合著他的方子,調養些時日,體內的餘毒和傷病就能好了。」想起他以前的將自己的身體逼成那副病懨懨的模樣,她就心頭火起。

    若非尋到了晴明師傅和沙耶,而她又沒有服下那第四顆佛靈舍利,他早就掛掉了。

    窩在愛人懷裡,正心滿意足打著哈欠的某人,失去了往日的敏銳,沒發現她陰沉下來的臉,自顧自地低喃道:「原來佛靈舍利是惟一能克制血梅的聖物果然不是傳說。」

    「那也就是說你早知道舍利的這個用處了,卻沒有服下?」青寶溫柔到詭異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他還傻傻一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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