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是昏迷的,哪怕她額頭上有傷,她們也不管。她們就像木偶一樣,只聽從主人的命令,主人叫她們把少女打理乾淨,那麼她們就把她打理乾淨,也不管她是死是活。
洗得乾乾淨淨,生、香、活、色。
當少女睜開眼的時候,她的身上穿著的是薄得幾乎透明的透著迷、靡氣味的粉色雲紗,靜靜地躺在空無一人的偏殿床榻上。
而離床邊不遠處,一道綞紫色敞懷身影正把玩著手中的酒樽,紫墨色的琉璃眸定定地盯著她看,閃爍著像惡、狼一樣光芒欲、火的——康王。
少女長得並不是絕美的,認真算起來,那姿色在看盡了北慶朝美女的康王眼裡頂多算是中等偏上而已。但是,那皮膚卻出其的好,細膩光澤,圓潤潔白,讓人看了還想再看,像通透的玉,勾起人摸的欲、望。
十五歲的少女,身體發育得比同齡女的還要好,透過薄如蟬翼的紗衣,隱約可見那棉白柔軟的起伏峰巒及那纖細得不盈一握的小腰,還有修長而無一絲贅肉的完美腿形,在男人的眼裡,活、色、生、香,天然的一尤、物。
康王的喉嚨咕碌了一聲,難耐地嚥了嚥口水。某處緊得不像話,自從玩、弄、女人以來,他還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無法控制的沖、動。
少女坐了起來,輕輕地扶額。
迷漓的眼眸暫時失了焦距,當痛苦的記憶歸來,又看清了床榻邊上那噙著邪、惡的笑容的可恨男時,身處陌生環境的她一驚,迅速從床,想要逃跑,又看看身上的衣物,臉色褪盡,匆匆將床、單扯過披在乾瘦的身上。
「你不要過來,否則,我寧死!」步步後退,少女的臉,決絕而勇敢,語氣肯定且壯烈。
她寧死,也不要被變、態的康王玩、弄。
為守節而死,光榮,名垂千古。
她不求名垂千古與光榮,只求不辱祖先,不辱七大娘白護她而死。
七大娘為護她的貞、潔而死,她當然不能因為怕死而丟了貞、潔。
對女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了貞、潔!
而被康王玩過的女,不僅沒有了貞、潔,連生命也沒有了!
既然結局注定是死,那麼,她要在失去貞、潔之前死去!
她的那一抹決絕,並不能撼動冷血無情的康王。
他依然噙著邪邪的笑容,那魅惑蒼生的臉,泛著淫、靡之意,越靠越近。
「啊——」少女在那只罪惡的手揪去她身上的床、單之後,猛地一個轉身,凌亂了一頭長長雲般墨發的腦袋狠狠地撞在了寢殿紅漆漆的大柱上,血色迸裂。
少女,昏死過去。
康王愕然。
紫墨色的琉璃眸,第一次有了除冷情殘戾以外的情緒。
「來人——人都死哪去了——快來人——」
少女昏迷之前,一道白幕從天而降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也聽到了那個邪、惡的男、人有點驚慌的聲音在厲聲厲氣地叫人。
驚慌?!是她的錯覺吧。
不管怎麼樣,總歸在被他沾污之前「死」了,七大娘,梧桐保住了清、白了呢。
漸漸沒有了氣息的炎梧桐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可是,可是,她的仇……
「王爺,斷氣了。」
康王暴戾地看著那一抹死了之後居然掛著笑容的滿是凝固的鮮血的小臉,心裡一陣煩燥:「晦氣!」
眾人打了個冷顫,從腳指頭一直冷到頭皮。
這個少女,以死保留了清、白之身。
康王勞師動眾,大率騎兵直闖民宅搶人之事上午才發生的,下午就被有心人宣揚到北慶帝的耳裡,說康王自持功高勞苦,行為影響惡劣,造成滿京城人心慌慌,要求北慶帝撤查。
北慶帝,不過是二十五六的年輕帝王,也許是拓跋族的荒涎無道作祟,他後宮寵妃無數,卻依然對女人感興趣,尤其是對弟弟們感興趣的女人感興趣。
於是,一道旨意迅速從皇宮出發,直奔入康王府裡。
「奉皇上口諭,命康王攜水巷無名女即刻入宮面聖!」監聲音雖然尖銳刺耳,但在康王面前,那姿態還是放得低低的,臉上還陪著諂媚的笑。
水巷無名女,就是剛剛死去的炎梧桐。因為她被康王強買不成,打死了養娘,才帶入府中,在外人的眼裡,是個連名字都還沒有的女。
暴戾的康王,直嚷著晦氣地換了身衣服,表情十分不耐煩,別想他會有什麼跪九叩,正正經經地焚香接接,但見他一手將旨抓住,斜瞟了一眼傳旨諂笑監,正想回話說此女已死,忽見貼身小廝跑了進來,快速地在他耳邊話了幾句。
他臉色徒變,唇角微勾上揚,眼神高深莫測,最後一拱手,對監道:「去回復皇上,就說本王隨後就到。」
一分風流,一分媚目勾魂,丰神俊朗如謫仙一樣的美男康王,卻有一顆八分殘暴筮骨的心。
傳旨監哪敢傲慢,拂塵一收,拱手退出,領命回宮。
死而復生?
天下居然有這等奇事?
康王暴戾的眼神閃過一抹興趣,一刻也不停地直奔偏殿。
當炎梧桐清冷的眸再睜開的時候,頭痛欲裂,看著那一大幫圍著她人由驚慌尖叫見鬼了再到確定她還活著,才戰戰驚驚地上前來幫她清理額頭上的傷,及渾身的血跡。
「原來如此。」炎梧桐在短暫的訝然之後,接收到受傷腦海裡的個人短短一生的簡單到致的信息,淡淡出聲。
她原本是異界鳳玄宮的宮主炎梧桐,武藝了得,幻術一流,橫走江湖,勢力獨霸天下,卻因修練真氣走火入魔,魂魄離體,在時空亂流中幸得護心珠指引,還魂於此具女屍身上。
而這具女屍之所以與她有緣,不單單是名字相同,而是身上的一顆珠與她的護心珠一模一樣,將她的魂魄從異界亂流中吸了過來。
不過,此屍有股強烈的意念,那是仇恨的意念,讓借屍還魂的她有點附不住。
從再睜眼到現在,只聽得她說出這四個字的服侍的丫環驚得差點手帕落地,顫顫地問:「小姐,你說什麼?」
炎梧桐略略向上勾唇,狀似微笑,不語。
原來少女的怯弱不再,渾身氣息陡然一變,清冷而高貴。
睥睨的眼神,即便是處於地位,依然令人覺得自己是在仰視。
侍女皆驚。
螻蟻人物,何須與她多話。
「既然本宮能借你身重生,自然就攬了你的一切,為你報仇,了你遺願。你可,安心歸去。」腦海裡意念一閃,那附不著身的散魂才一口氣盡歸女體。
額際上的傷幾乎讓整個頭顱骨碎裂,醫們忙活了許久才止住那些鮮血,厚厚的一圈又一圈的潤染著血色的紗布裹住,沉沉的,令她感到些許的頭暈。
正要躺下休息,殿門處吹來一陣狂風。
風止,人定。
正是去而復返的康王。
如鷹獵物一般的銳眼盯在絲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的炎梧桐的身上,約有十息的功夫,才緩緩地冷聲道:「果然沒死。來人,備轎,本王即刻帶她入宮面聖!」
言罷,轉身,甩袍,離去。
一片風來一陣雨,來也匆匆,去也急急。
沒看見她只剩下半條命了麼?!
炎梧桐抬,沉斂如水一般的黑眸暗慍起一道冷寒冰冽的光芒,這個男人,就是讓前身死去的罪魁禍!她會讓他知道,遇到了她,他就是人類最卑微的螻蟻!
傲什麼傲?!
若是在前世,膽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早就一個冰鳳掌扔過去,讓他嘗嘗什麼是刺骨疼痛的骨髓成冰的滋味!
侍女無意中掃到她眼中的冰冷,略略訝異,待要不動聲色地看個究竟時,對方卻閉上了眸,仿若方才冰寒入骨還帶著絲絲殺氣的視線是一種錯覺,那精緻小巧的五官如今看起來是那樣的蒼白,無助。
死而復生?那個女人,當真有意思……
「殿下,這傷勢,萬可移動不得!」一位不要命的年輕醫,在這節骨眼上非常有勇氣地打斷了康王的瑕思,居然為區區一個全帝國最窮的貧民集中地水巷裡的無名氏在帝國最殘暴的殺人無數的康王面前異議,到底是說他正直呢,還是說他愚蠢?
康王陰晴不定,暴戾出名。雖然少年英王,俊俏風流,地位權勢讓無數人迷戀貪圖,但是因為惜命,往往不敢在他面前多吭半句,多喘一息,就怕惹惱了他。此刻,區區醫,這是找死的節奏?
在眾人都以為這年輕的醫會被康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捏碎脖的時候,康王居然邪笑了一下,勾起那年輕醫的下巴,狼聲道:「著慕醫隨身服侍,此女若香、消、玉、殞,爾與爾族亦無需活了。」
原來,一把捏碎脖還是仁慈的,牽連無辜的族之人才是真正的殘酷暴戾。
眾人驚得眼珠白多於黑,如同被人施法定住不動一般,許久都無法轉動。
年輕的慕醫一下腿軟,癱倒在地。
他不是英雄,他沒什麼見識,他考進醫院不過才短短的一個月,只是本著醫的職責而多交待了一句,怎麼就牽扯上族親人頭上了?
這女,看似醒來,其實一個不慎,有可能現在的清醒就是一種迴光返照,他如何能保她一定能活下來?!
康王說罷,那狠厲的眸卻緊盯著那躺在馬車橫榻上的女,想看看她到底是什麼反應,可炎梧桐卻一如之前,閉眸休息。
這一反常,讓康王地接認為這個女人不簡單。
換了任何一個人,聽到為自己求情的人因為受自己的牽連而被誅族,多少都會有點悲憤或者其他表示的吧,可是這個女人沒有,一丁點都沒有!
康王微瞇起了眼,掩住那陰戾的眼光下流露了來的一抹興味的光芒。
「康王,饒命!康王,饒命!」年輕醫的頭猛地直磕地上,咚咚直響,幾下功夫,青石地面上就印出幾道血跡。
本來還對他的直言有些許好感的炎梧桐見狀,清冷的心再冰冷。
螻蟻,偷生之念重。
她又不是不能治,就算沒有醫,她有前世的修真功法,只要有一縷氣息尚存,她就能自行修復受創的肌體。
修真之道圓滿,身體不老不死,除非魂魄離體。
只是她現在的新身體非常的虛弱,而一向站於頂
端的傲氣和低賤身份的雙重衝擊,讓她閉起眸不加以理會,省得在這個還不知道實力與勢力的時空裡就被當了炮灰給轟掉。
若真是那樣,她可就被前世的仇敵給笑掉大牙了。
日後,這個跋扈的螻蟻男,少不得讓他吃一吃她現在這種苦,甚至,還要他苦於她現在千倍萬倍!
「保她見到聖上之前不死,便饒你族人性命!」見炎梧桐死了一樣的躺著,那氣息微弱得有出的氣幾乎沒有進的氣,想來方纔的想法可能是一場錯覺的康王冷血地道,轉身甩袍上馬。
炎梧桐冷銳的眸刷地睜開,盯著那遠去的身影,沉凝的鳳眸掠過兩道精光。
餘下之人,一陣忙亂,沒有發現她有什麼不妥之處,小心翼翼地駕駛著華錦奢麗的馬車,踢踢踏踏,車軸轆轆,緩緩前行。
慕醫頂著血青的額頭隨車照看,神情恍若赴死之人。
一世高高在上的炎梧桐算是明白了,原來他剛才所求饒的,是他族人的性命,而非他自己的命,冰冷的眸蓄起幾分淡淡的柔軟。
這只螻蟻,看來有幾分情義。
躺在柔軟的車廂裡,炎梧桐打算合眼,自行修復受創的軀體。
不知道宮裡的那個人為什麼要召見這具身體的主人,總要能把氣喘直了才能應付。
她前世一手幻術出神入化,玩、弄、男無數,什麼天地豪傑,江湖草莽,公卿皇族,帝王將相,皆在她的幻術之下俯稱臣。
即便如此,她依然一身的冰、清、玉、潔。
待鳳玄宮橫行天下,門徒無數,勢力龐大如天難撼半點之際,便一心潛入修真之道。
所以,更加的看不起世間男,亦對抱死守節的女特別高看一二,因此也對這具身體的前主兒特別的有好感,動了凡心欲、念,攬下她所有的仇恨,為她雪恥。
不然,憑她的能力,甩手尋個高山密林,收拾幾頭猛獸做家寵,再潛心修道是信手掂來的事。
此具身體前主兒之仇,可不僅僅是殺個個把人就了仇怨那麼簡單,還懷揣著驚世大秘密……這個秘密,縱橫天下,也只有她才能幫「她」完成。
見她疲憊地閉眼,年輕的慕醫急忙喚道:「小姐,小姐!你可有哪處不舒服?你可累了?……」
他是個正直的人,最討厭看到皇族弟仗勢欺人搶男霸女,因此才會心生憐憫不顧身份低微而強出頭在康王面前為希梧桐說話,從而招來殺身之禍。
自古,人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之說。
他覺得他並沒有錯,他亦不怕死,只是怕族人被他牽連。
不得已,才應下保此女之命,直到見到聖上。
「醫無需驚慌,本宮……本小姐無礙,只需閉眼歇息,勿擾。」炎梧桐清冷有禮的聲音淡淡如山泉流過般響起,習慣性地說「本宮」硬生生地改變成「本小姐」,之後閉語不言。
慕醫似乎過於緊張沒有發現她言語上的異狀,輕輕地「哦」了一聲,擦了一把冷汗。
絲毫沒有覺得這個從貧民窟水巷裡走出來的賤民女言語之間這般得體大方,淡定從容堪比王公貴族小姐有什麼異樣,那浮動的心思卻掛念著保她不死,才能保住血親內族。
北慶朝的皇宮,是在原南鳳朝皇宮的舊址上推翻而建。
不過才十來個年頭,入目的一切都還是嶄新嶄新的。
因為是重建,宮簷畫壁富麗掌皇,白玉為階,黑石為柱,盤龍飛天,鳳舞後宮,澄澄燦燦,紅牆綠瓦,比儉樸的原南鳳朝不知奢華了多少。
御林軍林立,步一哨五步一崗,南鳳朝雖被滅拓跋氏滅了,拓跋氏成了北慶皇族,拓跋帝依然不放心,十幾年過去,依然害怕南鳳朝並未滅亡的舊部潛入皇宮刺殺,依然睡不安穩。
南鳳後當年誕下的那一含珠而笑的孩,人人都說早已葬身狼腹,唯有拓跋帝知道那孩並未死,不過是失蹤了。
他午夜夢迴,總是夢到那個孩同舉著明晃晃寒森森的利劍,叫囂著要殺他為父皇母后嘗命,為他南鳳朝陪葬。
醒來之後,總是大汗淋淋,值崗的護衛添了一層又層。
十幾年過去了,開國皇拓跋帝兩個月前才剛死去,如今當帝的是康王的親大哥拓跋凌,還保留著先帝的守衛習慣,聽說,是個性情溫善的皇帝。
溫善?
坐在宮轎中的炎梧桐,硃砂唇譏諷地勾起,腮邊形成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做皇帝的若是溫善的,早就被其他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