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走兩步瞧瞧！」林清然咧著嘴，坐在炕上笑著走路不自在的張氏。小手敲著炕，看似十分激動地拍打著炕沿。
林清霞則拄著下巴嘿嘿直笑。「娘穿新鞋啥感覺？」
明顯地感覺出兩個閨女的逗笑，張氏轉過身子，溫和的面孔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容，嘴角上揚，伸出腿再次跺了跺腳，一手摸著頭髮，微微揚起下頜，清亮地開口：「舒服！」
見娘居然這樣，兩個小的笑作一團，張氏這才搖了搖頭：「逗逗你們罷了。走，該去給你倆爺奶準備飯了。」
「知道了，這就來。」兩個小的手忙腳亂地穿好鞋子跟在張氏身後，臉上還帶著笑容。
「一會兒出屋可不比在屋裡，你倆注意點。」張氏連連囑咐著，這才帶著兩個小的朝著灶房而去。
林清然扯著張氏的手，一邊又拉著小妹：「娘，你穿新鞋子真好看。」她知道張氏心裡也是高興的，哪有女人不愛漂亮的鞋子和衣服，只是很多時候迫於現實的無奈而已。
「一會兒見了大伯母他們，你倆千萬別頂嘴。」張氏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自家算是和劉氏結下樑子了，即使她們不當回事，也害怕劉氏再做出點什麼事情來。送來的那些個舊衣裳，想想都叫人心寒。
「娘，您放心吧，我倆有分寸。」清然說著，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眼中帶著淺淺的溫暖笑意。
林家雖然不富裕，屋子修的還算不錯，爺奶為了充門面還是做了不少的功夫。正堂房是前年翻修的，廂房兩間分別給了老大老二。只有她們老三的屋子是在旮旯後建的。比起來吃穿用度好像不是一家人。農婦生不了兒子自然是沒什麼地位。
別看門面看著湊合，其實內裡過得節儉，有時候收成不好，一家子也得緊緊巴巴地過上一年。然而大伯屋裡是從來不愁吃穿的，一個是大伯母劉氏管家，平時得得多，再加上劉氏娘家出手闊綽，得了不少的陪嫁。大姐林春兒又嫁得好，因此大伯一家的地位自是不同。即使出了偷羊這樣的鬧劇，也沒有撼動幾分。二伯屋裡過的雖然沒有大伯屋裡好，可也算是吃飽喝得，連氏會左右逢源，得了不少的好處。
倒是她們老三屋裡，吃頓好點的飯，都算奢侈。
林家各屋裡都有小灶房，平時收的菜才會各自儲備一些。因為沒有分家，家裡的妯娌們都是去正堂房屋裡的灶房做吃食。一是方便照顧老人，二是東西齊全，做什麼可口的都可以。張氏勤儉，做飯這活兒好像自動地落在了她身上。連氏她們也只偶有打打下手，或者在重要的時節才動手忙活。
「娘，為啥咱家屋裡一直做飯？」林清然跟著清霞摘菜，一邊問著。就是因為平時做的太多，這屋裡人都覺得是應該的，才總是被欺負。她得好好想個法子才成。
張氏掀開鍋蓋，輕聲歎氣：「咱們娘三個在家裡，還要仰仗著你爺奶他們過日子，你爹又一個人在外，我在家多盡盡孝也是應該的。前兒剛出了讓你爺奶不痛快的事兒，這些個小事就不要計較了，安生過日子才好。」
聽了張氏的話，清然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見張氏連日的鬱悶情緒消失，她們做閨女的心裡總算是好受了許多。
這邊按部就班瓶瓶罐罐地忙活著，卻沒想到劉氏冷著臉邁了進來，左手挎著籃子，啪地放在一邊的石桌上，口氣不悅地開口：「今兒爹娘想吃點新鮮的，你可給我悠著點做。那絲兒切得細細的，多放點調料。要是惹爹娘不樂意，你自己去哄去！」說完，還好似不甘心地瞪了張氏一眼啐道：「沒本事生兒子的窩囊貨！」
「大伯母，你咋說話呢！」林清霞騰地站起來，蹙眉看著面前彪悍的女人，娘心裡肯定不得勁兒。
「你別在這唧唧，快點幹活，上樑不正下樑歪……」劉氏指了指籃子，看灶房沒有其他的人，便絲毫不掩飾地給老三一家子臉色看。
「大嫂，你放心吧，晚上定讓爹娘吃好。」張氏面上表情淡淡的，可是微微顫抖的手卻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林清然有些心疼，又覺得跟著劉氏總這樣衝突自家佔不到什麼便宜，便緩緩站起身子，眨著無辜的大眼睛開口：「大伯母，晚上不僅讓爺奶吃好，也會讓大伯母吃好的。」
劉氏瞥了清然一眼，目光落在張氏身上，見她今兒穿了新鞋子不由地譏諷：「這是要過年了吧，可算穿個新鞋。拿著人家不要的尺頭還當個寶似的。」說完，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麼地離開灶房。
林清然絲毫不在意地拿著菜籃子，笑瞇瞇地看著臉色微白的張氏：「娘，我和霞兒去撿些柴火生火，這火不夠旺啊。一會兒我們摘了這些菜，您再炒！」
張氏點點頭，拿著炒勺給鍋預熱，兩個小的吐著舌頭，出了灶房，卻遇到迎面而來的老姑林玉眉。只見她穿著新衣，畫著極弄的妝，邁著碎步朝著她們走來。
這畫面……清然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老姑……」兩人不情願地跟著林玉眉打招呼。可是人家是眼皮都不抬一下，拿著帕子晃晃悠悠：「今兒吃啥？三嫂，爹娘讓我來幫忙活忙活！」她的聲音很大，顯然是說給屋裡的二老聽的。
張氏聞言抬起頭，擦了擦額頭的汗：「還幫啥忙，過陣子就要出嫁了，哪有勞煩新娘子的。」
其實心裡卻也清楚，林玉眉才不會上手幹這些活。
清然和清霞拿了柴火，極為認真地填好，幫著張氏看火。張氏一邊倒著油，一邊晃蕩著勺子，然後將洗好的菜挑挑揀揀，放在鍋裡嘩啦啦地炒著。
「哎，這人還真的信命，要是勞苦命啊，一輩子就只能圍著灶房轉。」林玉眉嫌棄地說著。
清霞嘟著嘴：「那是，我們可都希望老姑嫁了人能一直這樣的富貴命。」
「清霞，老姑自然是富貴命了，這些東西人家姑父家裡怕是一點都不用操心的。專門把老姑當著少奶奶養著的。」林清然說著，剛剛大伯母來，就讓她們幾個心裡不悅，這會兒又被林玉眉嗆話，心裡各種鬱悶。
自然知道爺奶讓老姑過來多學學東西，以免過門了什麼都不會，還真把自己當少奶奶了，不過是嫁給一個帶著官職的人家，哪有那種大富大貴的命。
這話林玉眉聽了卻極為受用，根本沒有想到，兩個小的均是帶了些諷刺的口吻。
張氏做好了菜，二伯母連氏才趕了過來：「哎呦，玉眉也在啊，我看三弟媳這飯也是做好了，不如這就端上桌吧。」說著伸手拿著盤子，接過張氏手裡的勺子開始盛著菜。始終笑瞇瞇地看著灶房裡的人。
清然心裡氣，一屋子人都欺負張氏她們，不是命令的，就是來說風涼話的，再不就是等做好了撿著現成的往桌上端的。
這樣爺奶也不會說什麼，還以為大家一起幫襯著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