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氏著急的樣子,林清然扯著她的手引著張氏坐在炕上:「娘,我倆這不是回來了,您別著急。」
「是啊,是啊。」林清霞擦了擦手,一手拿起一旁的水壺朝著碗裡倒了些水遞給張氏,給她壓壓驚。
「等了好半天,咋能不急。」張氏微微蹙眉,抱著兩個閨女緩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徹底安心下來。這大晚上的要是再有個閃失可咋整?
「娘,那羊圈裡少了個小羊羔子。有幾隻病羊姐都給治了。」林清霞脫了鞋子,坐在炕沿。
「還會治羊?」張氏微微蹙眉,倒是沒說什麼,反而拿著掃帚道:「瞧瞧你倆這一身灰,過來。」先是抓過清霞,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掃了乾淨,才拍拍清霞的屁股:「去洗洗再進被窩。」然後又抓過清然,忙活了半天,才跟著倆娃一起進了被窩。
「明兒你大伯母說啥,你倆都不許頂嘴,要是真敢動手,再不濟……娘帶你倆回娘家。」張氏拍著兩個閨女,小聲說著。她自己不受待見也就算了,至少回了娘家,兩個娃的日子也能稍微好一些。
「娘,您別瞎想,然兒現在長大了,好多事能幫襯著家裡,也不會像以前那麼懦弱糊塗了。以後咱家指定越過越好,您就擎好吧。娘這樣子說,不是叫爹在外面干的不踏實麼?一回家,媳婦回了娘家,這算啥?」清然開口,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張氏豈有不明白的道理,可是要真逼到份兒了,少不得走上這一步。兩個閨女才是最重要的。老三沒了她還可以再娶。
「娘,姐可厲害了,還會給羊治病呢。」林清霞在張氏懷裡動了動,小聲說著。「姐還認識字兒,以前都沒發現。」
「咋治的?」張氏實在想不到自己的大女兒還有這本事。
「娘,也不是啥治病,就是跑出去玩,偶爾聽教書先生說起,今兒看見那羊剛好症狀類似,就試試。也不是保準兒好的。再說那些個字兒,我哪裡認得明白。」林清然說著,一副認真的表情。心裡卻直打鼓,這裡的字她雖然不完全認得,但是跟中國的隸書極像,猜卻是能猜出幾分的。
「我就說咱家女娃聰明。隨便瞧上些啥,都能用心記著,心細好,心細點好……」張氏這種村婦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加上對清然、清霞疼愛有加,這會兒知道清然還有這本事,心裡自己高興。不管奏不奏效,大閨女有心就好。反正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姐,明兒一早我去羊圈看看去,要是那些個病羊真好了,看大伯母還怎麼說?居然栽贓咱們,太過分了。」清霞小聲嘀咕著。
「這事兒你大伯母不對,但是咱們一家也不能太過分。」張氏開口。
「不會的娘,咱一家子啥時候惹過事兒,保不齊事兒找咱們。」清霞聲音乾脆。
「聽天由命吧。」林清然合上眼睛,其實她也不確定能不能治好,完全是摸著石頭過河。這一天還真是累……
晨起,林清然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有人在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臉蛋:「姐,醒醒!姐!」
「混沌,蒸餃,肯德基……」意識還沒清醒,半夢半醒之間林清然就迷糊地扯出這樣的話來。
「啥?」林清霞掀開了姐姐的被子,開始撓癢癢:「娘,姐饞大蒸餃啦。還想吃什麼雞的!」她只聽懂這一句。
猛地聽見有人在耳邊喊著,林清然撲騰坐起身子,無辜的眼神放空,小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她剛剛做夢夢到好多美味。一定是這陣子吃得太苦……讓她產生了幻覺。
意識收回,這才瞪眼了身邊的小妹道:「你這小蹄子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你看娘都憂心成什麼樣了?小沒良心的。」
姐還不是一樣呼呼大睡……林清霞晃晃腦袋。「姐……我跟你說……」她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大眼睛四下張望,覺得妥當,才湊到清然耳邊小聲嘀咕:「我晨起去看了,那些個羊都好了,還在那吧唧吧唧地啃著草料,嘿嘿。」
看來她沒有白看書……果然知識改變命運這事兒是真心靠譜的。林清然坐起身子,將被子平鋪在炕上,然後捲著褥子,仔細整理好了,放在炕頭,這才盤著腿看著小妹:「瞅瞅這時辰差不多了。大伯母那屋裡該有動靜了吧。」
她們老三屋裡一向是整個林家起的最早的。不僅是因為張氏勤勞,老實,更是揣著一份小心謹慎。
林清然瞧了眼小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霞兒,姐以後一定讓你跟娘過好日子。」
「還有爹!」林清霞眨著大眼睛,露出可人的小酒窩。
「恩那,還有爹。」林清然嘿嘿笑著:「一會兒你看我眼色,可千萬別挨了打,不管怎樣,至少得讓娘打消了回娘家的念頭才成。」
「我都聽姐的。」林清霞看著姐姐:「姐,你要是綁紅頭繩一定可好看了。」
「霞兒綁也能好看,姐以後給你買。」林清然穿好了衣服,理了理頭髮,跟著霞兒朝著屋外走去。
「爹這次秋收回來,會給咱們帶的,也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什麼時候也接咱們去清河縣玩玩,長這麼大,還沒出過村子呢。」林清霞嗓音清亮,說起林永河心裡帶著敬意和歡喜。
「總有機會的。」林清然輕笑出聲。
張氏坐在板凳上挑著豆子,見兩個女娃起身出來,這才擦了擦手,臉色不太好地悶悶開口道:「一會兒跟我去你倆爺奶屋裡。」
這話才擱下,劉氏便大搖大擺地朝著她們屋走來,張氏見此,本能地站在兩個閨女身前,看著迎面而來的大嫂。臉上的表情即尷尬又無措。
「還能睡的安穩,這可真是笑死人了。那臉皮啊,再沒有比某些人厚的。」劉氏晃蕩著,斜瞪了眼她們娘三個。
「走吧,我告訴你們,咱今兒這事兒沒完!哼!」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著爺奶的堂房走去。
見她走遠,林清然看了眼張氏:「娘……咱們也去吧,估計這會兒爺奶都等著了。」
「哎……」張氏垂著頭,轉身回了屋子,兩個小的跟在身後,只見張氏極為仔細地取出個普通的小箱子,又甚是珍惜地打開,然後取了兩弔錢出來,看著那錢發呆。
「娘,你這是要幹啥!」林清然上前一步:「這事兒還沒個定論呢,你拿錢幹啥?」張氏啊張氏,怎麼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這不得內傷啊。
「娘,這錢是咱好不容易攢的,不能給了外人去。」林清霞只是覺得這羊不是她們偷的,也不是她們害生病的,要是給了錢,這也就說不清了。
「兩吊零九十文,那九十文是然兒用命換的……」張氏掂量著,眼中帶著些為難。
兩個小的跟著張氏在屋裡說著,攔著,最後乾脆哭了出來:「娘,你要這樣,咱還不如直接回娘家去了!」
見兩個娃都跪著,張氏看著兩弔錢也極為不捨得,畢竟家裡不寬裕,能攢點兒也不多。「娘也逼不得已。」要是賠了錢,劉氏能消停也成。
「先去看看再說吧。」兩個閨女拉著張氏朝著大堂房走去,這前腳一進門,後腳林清然就注意到這次居然來了這麼多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