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若仔細的看了看兩人,紫羽樣貌清秀,自始自終都垂著眸,看上去倒極為穩重,而紫卉性子應要活潑許多,雖然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但卻不時好奇的瞄她一眼。
接下來幾個丫頭一一報了年歲、出身,沈梨若認真的看了看,最後選了四個看上去比較老實樸實之人。
「這些人以後都是你的,若是他們以後不恪守本分,心裡打著歪主意,該懲該罰,你自己拿主意,不用手軟。」徐雪銘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厲聲道,「若是心思不正的,做出了什麼壞事,直接處置,不用告訴我。」
徐雪銘話一落,四個剛剛還喜悠悠的丫頭頓時面帶驚慌的跪了下來,直呼不敢,而紫悅和紫卉兩人明顯經歷過這種訓誡,兩人臉色平靜的站在旁邊。
沈梨若望著一臉冷色的徐雪銘,心中一暖,知道這是她怕自己沒有威信,特地讓自己立威,便笑著喝了一會茶,見幾人跪的差不多了,才輕聲道:「起來吧。」
四人聞言,紛紛小心翼翼的看著徐雪銘,見她沒有說什麼才顫微微的站起身。
這一折騰,天色已經晚了,紫悅和紫卉伺候沈梨若梳洗完畢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沈梨若剛在椅子上坐好,門外便響起了紫羽恭敬的聲音:「世子。」
接著門開了,一個腳步聲在屋內響起。
沈梨若心中一跳,站起身輕輕的道:「殿下。」
凌夢晨眉頭一皺,解開外袍坐到床邊道:「叫我夫君。」
沈梨若怔了怔,張了張嘴小聲道:「夫君。」
凌夢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天色不早了,睡覺吧。」說著三兩下脫掉外衣,便往床上一躺。
沈梨若望了眼自始至終關閉的大門,再看了看凌夢晨的側影,暗道他應該不喜丫鬟近身服侍,想到這,沈梨若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歡喜。
「這麼晚了,你還愣在那裡該不會等著夫君我為你寬衣吧。」這時,凌夢晨的聲音響起。
沈梨若回過神來,雙眼正好對上那雙戲謔的鳳眼,臉一紅嬌嗔道:「胡說!」
說著急忙躲到屏風後,慢慢的解開腰帶,脫掉外袍。
雖然二人已經成親兩月有餘,日日同床共枕,但除了新婚之夜的親暱之外,凌夢晨一直以來都只是夜夜將自己攬在懷裡,並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舉動。讓沈梨若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穿著中衣,沈梨若低著頭輕輕的上了床,剛一躺下,一雙堅實的手臂便圈上了自己的纖腰,輕輕一帶,背部便貼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夫君……」腦子閃過徐雪銘的話,沈梨若心中一跳,輕輕的喚道。
「何事?」耳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沈梨若感覺到那溫暖的呼氣聲,滿腔的話語在嘴邊打了幾個轉,最後小聲的說道:「謝謝。」
「傻丫頭。」身後人明顯愣了下,才低低的說道。
沈梨若輕輕一笑,為自己尋找了一個最為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雙手撫上了腰間的大手,溫暖而有力,應該能牽著她的手走向美好的生活吧。
——
接下來的兩天,除了去木家拜訪了她那從未謀面的義父義母外,靖王府的日子還算平靜。
木易的祖上乃是開國功臣,所以木家在京城也是極為顯赫,而木易的父親和徐雪銘的母親從輩分上算是堂兄妹,這倒也符合了凌夢晨所講的兩家有著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
沈梨若是在徐雪銘的陪同下去的,自然受到了木家上下的熱情歡迎。木家人口眾多,沈梨若從木府晃了一圈出來,除了帶著一大堆沉甸甸的見面禮以外,腦子裡就只剩下亂七八糟的新出爐親戚。
這一日天氣不錯,沈梨若在府裡呆的也比較煩悶,便帶著紫羽和紫卉出了府。
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自然不是陵城可以相比的。
現在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京城的女人紛紛換上了五顏六色的華服,戴上精緻閃亮的頭飾,美麗精巧的項鏈、手鐲互相爭妍鬥艷。衣香鬢影、鶯鶯燕燕,倒也給這街道增添了不少絢麗的色彩和亮點。
沈梨若走在街上,打量著兩側玲琅滿目的貨物,遇到新奇的、沒見過的便走下來看看。忽然前方傳來一個聲音:「你怎麼走路的,沒見到我家小姐嗎?」
沈梨若一愣,這個聲音她極為熟悉,自從重生以後,有多少個夜晚她的聲音都在她的耳邊迴盪,是夏雨!她不是被沈老夫人賣了嗎?怎麼在這裡?
沈梨若抬眼望去,入眼的是那抹她永遠不會忘記的身影,雖然背對著自己,但她可以肯定那是夏雨!她梳著雙髻,仍然是丫鬟打扮,正站在一個少女身側指著對面一個普通裝束的婦人喝著。
「夫人,怎麼了?」紫羽上前一步輕輕問道。
沈梨若輕輕的說了聲「沒事。」便上前走了幾步。
那婦人明顯嚇著了,手中的菜籃子也掉在了腳邊,驚慌的說道:「這位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便算了?」夏雨還想說話,她身邊的少女便打斷了她的話。
「夏雨,算了,這位大娘應該是不小心。」
「是,小姐。」夏雨欠了欠腰,又直起身子向婦人說道,「我家小姐心善,不和你計較,哼!若是你撞到別人!」
婦人聞言忙一臉的感激:「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小姐真是大好人。」
那少女柔聲道:「沒事,大娘,下次小心點。」
「是,是。」婦人連鞠了幾次躬,才提起菜籃子走了。
這少女倒也是個心善之人,沈梨若正想著,兩人便轉過身來,頓時她一愣,不可置信的望著兩人。
「小姐,你還要去參加五公主的宴會呢,現在回去換衣服怕是來不及了。」夏雨一臉的歉疚,「都怪奴婢不小心,沒看見那婦人。」
少女扯了扯沾有污跡裙擺,眼中閃過一陣厲色道:「算了,是那婦人不長眼睛,這大庭廣眾的,難道還和那村婦較真不成?」
「可是這裙子是夫人特地為小姐定制的,說是當前最時興的款式……」夏雨惋惜道。
「這有什麼辦法,還是去找見成衣鋪子將裙子換了再說。」少女嫌惡的皺了皺眉。
少女說完便抬起頭,猛的一瞥正好看見了站立在一旁的沈梨若,頓時一愣,好一會才露出笑容道:「九姐姐,你怎麼在這?妹妹可想你了!」
聲音中帶著久別重逢的驚喜,若不是熟知她的脾性,沈梨若見到這一幕也會感動吧。
沈梨若淡淡的說道:「可真巧。」
望著眼前這熟悉的兩張面容,沈梨若不由的心中感慨,命運這東西真是奇妙,就算如今和上一世相比事事皆不相同,但這兩人還是湊在了一起。
穆婉玉!
「九姐姐,我還以為你會成為我表嫂呢,沒想到沒多久便聽到你因私下勾搭……」穆婉玉說到這猛地一下摀住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沈梨若道,「九姐姐,你怎麼來京城了?」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不小,這一句話已經成功讓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沈梨若心中冷冷一笑,沒有點破她的小把戲,掃了眼站在穆婉玉身後彎著腰低著頭的夏雨道:「這丫頭?」
話音剛落,沈梨若明顯看到夏雨全身一抖。
穆婉玉愣了愣笑道:「今年表哥成親,我特地前去祝賀,沒想到剛到陵城便見到這丫頭哭著喊著從一家妓院裡跑了出來,說是犯了錯被主家賣了,我見她著實可憐,便買下她了。後來一問才知道是你們沈家打發的,雖然不知她犯了什麼錯,但我見她聰明伶俐,心眼也實,就留在了身邊。」
沈梨若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夏雨,雖然她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但從沈梨若的角度仍然可以看到她那白裡透紅的臉蛋,看來跟著穆婉玉的這幾個她的日子倒是滋潤了不少。
「九姐姐,你何時來的京城?怎麼也不來找妹妹?」穆婉玉湊上來輕輕的拉著沈梨若的手臂親暱的說道。
「才來不過幾日。」沈梨若不留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臂淡淡的說道。
彷彿察覺到了沈梨若的不耐,紫羽上前一步道:「夫人,你早上只喝了碗粥,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
沈梨若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好的。」
這時候穆婉玉才看見了沈梨若的髮髻,頓時詫異的抬起頭:「九姐姐,你成親了?」
她話音剛落,一旁低著頭的夏雨也刷的一下抬起頭。
沈梨若沒有理會兩人的驚訝,隨意的應了聲便道:「妹妹你看來有事在身,我就不打擾了,告辭。」說著轉身便走了。
夏雨望著那從容而去的背影,想到在沈家等著被賣到妓院那驚恐不堪的生活,兩眼頓時閃過無比的恨意,若不是最後她機靈怕現在已和錦繡一樣過著那一雙玉臂千人斬,一點朱唇萬人嘗的日子了。
穆婉玉看著沈梨若,心中湧起一陣濃濃的不喜,說起來和沈梨若相識以來,她並沒有得罪她,可她就是不喜,彷彿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厭惡一直籠罩在她的心裡。
這時,兩個衣著華麗的少女走來,其中一個紅衣少女見到穆婉玉道:「穆姐姐,站在這做什麼,詩會可要開始了。」
緊接著另一個少女驚訝的說道:「哎呀,穆姐姐,你的裙子怎麼髒了?」
兩人的笑語晏晏,語氣親近,可穆婉玉卻清楚的看到兩人眼中的敵意。
她揚起臉,笑道:「一個婦人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紅衣少女嘟囔道:「白白糟蹋了姐姐這條精美的裙子。」
另一位少女嘿嘿一笑:「怕是白白糟蹋了穆姐姐的心意吧。」
紅衣少女道:「不錯,今兒六皇子可是要來的。」
另一位少女眼帶輕蔑:「也許不是六皇子,靖王世子不是回京了嗎?說不定穆姐姐是……」
「可是聽說靖王世子已經娶了正妃……」
「你懂什麼,這正妃沒了,還有側妃呢……」
聽著兩位少女的你一言我一語,穆婉玉不屑的瞥了眼兩人道:「兩位妹妹有時間在這裡和我閒話家常還不如早些去望月樓,憑借我和五公主的交情,要是晚了點還不會有什麼大礙,兩位妹妹要是晚了,惹五公主不高興,那可就不好了。」
兩位少女一聽,頓時臉色有些難看。
紅衣少女恨了穆婉玉一眼道:「哼,狐假虎威,有什麼了不起,咱們走!」
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見兩人走遠,夏雨才輕輕的說道。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找成衣店!」穆婉玉沉著臉道,「果然是個呆頭呆腦的,怪不得沈梨若要把你賣了!」
夏雨的身形頓時一頓,低下頭掩住眼中的憤恨,應了聲往街道兩邊走去。
——
今日的靖王府很安靜,世子妃早早的出了王府,世子也進了宮,至於王爺和公主一直在房間內沒有出過門。
公主的貼身婢女紫悅靜靜的站在門口,直到日上三竿了也沒敢進去打擾兩位主子。
靖王府的僕人婢女都知道,碩大的靖王府,只有兩個地方不能隨便進入,那就是主子們的起居室。雖然公主、王爺和世子素來和善,王府中也沒那麼多規矩,但若是沒有經過允許隨意進入主子的臥室,那後果……輕則一頓杖責,重則斷手斷腳,甚至連命了都沒了。
時間漸漸流逝,過了晌午,一直到了伸時時分,也沒見兩位主子出來。紫悅心中著急,貼在門邊欲聽聽裡面有沒有動靜。
沒想到耳朵剛貼上大門,身後便響起一陣低喝:「幹什麼!」
紫悅一個哆嗦,差點沒摔倒在地。她急忙站起身子行禮道:「世子,王爺和公主到現在還未起身,奴婢……」
她話還未說完,凌夢晨眉頭一皺,走到門前,腳一抬便踢開了那緊鎖的大門。
「世……世子。」紫悅愣了半響才緩過神來跟上去。
可她剛跨進大門,便見世子殿下手中緊緊的攥著一張紙,俊秀的五官扭曲著:「徐雪銘!凌越!你們竟然就這樣跑了?」
和穆婉玉和夏雨的相遇對沈梨若倒也沒多大的影響,畢竟她現在是靖王世子妃,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穆婉玉雖說有個堂姐是宮中的宛嬪,但和沈梨若現在的身份相比還差了一大截。
沈梨若帶著一包戰利品回府時看見的便是滿府裡戰戰兢兢的婢女僕人。
見到她回來,紫悅慌慌張張的跑上來到:「夫……夫人,你可回來了。」
沈梨若疑惑的看了眼紫悅道:「怎麼了?」
這個丫頭她知道,是徐雪銘身邊的貼身丫頭,據說素來沉穩,很得徐雪銘喜愛。
「夫……夫人,你快去康德苑看看吧,世子正在發火呢。」
望著紫羽擔憂的面孔,沈梨若心中一緊,忙往康德苑跑去。
這康德苑可是徐雪銘和凌越的住處,究竟出了什麼事讓凌夢晨竟然和他的父母發起火來。
康德苑
凌夢晨盯著手中的信,臉色鐵青。
「夢晨吾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肯定很吃驚,很惱怒吧。不過娘和你爹辛辛苦苦拉扯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你娶了妻,也該讓我們老兩口歇口氣了,出去遊玩遊玩了。至於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勿念!」
望著信上那歪歪扭扭的字,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出自她娘的手筆。凌夢晨揉了揉眉頭,靠在椅子上,這個母親永遠是如此的隨心所欲,家裡的事!輕輕鬆鬆的一句話便將皇宮裡那堆破事扔給他自己出去逍遙去了。
沈梨若到了康德苑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
望著那眉頭緊鎖的俊臉,沈梨若心中不由的泛起一種想抹平的衝動。
她走到他的身後,伸出手輕輕的撫了撫那高聳的眉頭柔聲道:「怎麼了?父親母親呢?」
這柔柔的嗓音似乎將凌夢晨心中的煩躁減低了不少,她抬起手握住她的手道:「沒事,他們出去散心去了。」
「散心?」沈梨若心中一驚,「怎麼沒聽母親說過。」
當然不會說,說了他們還走的了嗎?凌夢晨撇撇嘴道:「母親一直都是如此,想起那出是哪出,沒事,過段時日他們玩膩了自然會回來。」
「哦。」沈梨若瞅了瞅他那黑如鍋底的臉,輕輕的應了聲。
若是如此簡單,他又怎麼會生氣?
不過她心裡雖如此想,卻沒有說出來,只是輕輕的說道:「既然如此,你也別太擔心,這時候不早了,我叫他們準備晚膳吧。」
凌夢晨抬起頭看了眼沈梨若,臉色微微緩和道:「好的。」
接下來的幾日,凌夢晨每日便往皇宮趕,直到天黑了才一身疲憊的回府。讓沈梨若不禁懷疑徐雪銘所說的「家裡事」究竟指的是什麼?
上一世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劉家,對於京城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沈梨若坐在椅子上細細的回想著已經慢慢淡掉的記憶,忽然間一個情景劃過腦中,她神色一凜。上一世嫁給劉延林兩年之後,劉延林的大伯劉鴻又一次來劉家,那時因為太子失德被廢,朝中頓時暗潮洶湧,作為三皇子一派的劉鴻自然也捲入了這場漩渦。記得那次她見兩人再花園傾談,便將準備好的茶水點心端去,無意中聽到兩人談論過靖王,言語中記得劉鴻對靖王極為忌憚,好像是因為靖王手中握有一支皇上的暗兵……
若是劉鴻所言屬實,那如今凌夢晨接手的事……沈梨若揉了揉眉頭,怪不得那日他如此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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