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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零三章 途中 文 / 克裡斯韋伯

    可要是走武將的路,周平就禁不住想起那位在臉上戴著銅面具出戰的狄武襄公,這位從行伍出身的武臣可謂是北宋中後期的第一名將,最後居然破例做到一般由文臣擔任的樞密使,結果惹來士大夫集團的圍攻,當時名臣文彥博要求宋仁宗解除狄青樞密使的官職,宋仁宗說狄青是忠臣,文彥博回答「太祖豈非周世宗忠臣?」結果狄青很快無過被解職,回到陳州老家裡朝廷還每半個月就派使臣過來探望,搞得狄青整天憂心忡忡,沒半年時間就鬱鬱而終,時年僅僅49歲。憑心而論,周平覺得自己論個人操守怎麼樣也不可能比得過這位狄武襄公了,徽宗皇帝肯定也比不上他祖宗那麼對臣子仁厚,以狄青的忠心和宋仁宗的信重,也架不住士大夫集團的誹謗,更何況自己呢?如果自己真的能改變歷史,收回燕雲十六州,解除金人的威脅,功勞之大肯定是本朝第一,到了那個時候功高不賞,文人集團圍攻下,就算自己渾身是嘴也解說不清了,最好的下場也是回老家去當富家翁了。

    還有一條出路雖然看起來凶險,但前途卻光明的多。雖然以北宋官制相互制約之嚴密,想要在體制內走奪權的路線難於上青天。但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金兵就會毀盟南下,將自己身上的桎梏砸的粉碎,到了那個時候兵強馬壯者即為天子,自己乘勢而起。完全可以成就一番偉業。而自己一直以來都在下意識的為這條路做著準備。想到這裡,周平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穿越者還真是天生的亂臣賊子的呀!」

    正當此時,周平突然感覺到船身一陣晃動,他正疑惑發生了什麼事,羅捨兒從外面走了進來:「郎君,到余橋驛了,上岸吃飯吧!」

    周平點了點頭,走出艙外,只見天色已經擦黑,船隊的四十多條大小船隻已經靠岸。士兵和水手們正蹲在船邊打水洗米洗菜。準備晚飯。一股股炊煙從船上和岸上升起,搭配起岸邊的數棵枯槐來,倒是頗有幾分水墨畫的意境。

    「監押!」薛良武站在踏板旁,笑道:「老朱弄到了幾尾活魚。整治了上好的魚膾。讓咱們先下酒。四口羊已經宰好了。肉已經下鍋,熟了就上來!」

    「嗯!」周平點了點頭,本來這余橋驛在運河上也是個大驛站。太平時節每天在這兒歇息的旅人便有百餘人,光是靠這個營生的便有七八家店舖,儼然是個小集市。可方臘之亂時,摩尼教徒殺過去,官軍殺過來,幾番兵火下來,留下來的只剩下院子裡的那間被煙火燻黑的堂屋,還有院子角落裡正在忙著把羊血灌進羊腸的那個瘦骨伶仃老驛卒了。

    不待周平仔細打量院子裡的情況,十幾個軍官從堂屋裡湧了出來,或者躬身、或者叉手向周平行禮,每個人臉上都堆滿了笑容。

    「末將參見監押!」矜持點的是楊再興。

    「魚膾都整治好了,就等著監押了!」正一邊說話一邊搓著手有些侷促不安的是朱磊。

    「想不到老朱還有這麼好的手藝,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頓!」嗓門最大的是薛良武。不過所有人笑容和目光的焦點都是周平,無論是資格最老的薛良武,桀驁不馴的李成,還是有些矜持的楊五,他們心裡都清楚,是誰給了他們眼前的一切。這種被人簇擁的感覺,讓周平頗有些熏熏然。

    眾人按照官職高低坐下,朱磊陪笑道:「監押,這余橋驛的鱸魚特別肥美,尤其是做成魚膾,在整個浙西都是有名的,小人方才拖了您的福氣,釣到幾條便整治了下,還請您嘗嘗!」

    周平點了點頭,伸出筷子向當中盤碟中雪白的魚膾伸去。所謂魚膾就是今天日本料理裡的生魚片,中國人早在周朝就有了將魚肉切成薄片,然後蘸醬而食的習慣,後來傳到日本去,反倒成了日本的一種特色。在北宋時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市井小民都講魚膾當成一種美食。周平夾了一片,沾了沾醬料放入口中,嚼了兩口果然是甘甜肥美,不禁點了點頭,笑道:「朱家兄弟果然切得一手好魚膾,來,大伙都來嘗嘗!」

    眾人見周平說好,趕忙一邊吃一邊讚歎,倒將朱磊喜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正當此時,外間傳來一陣小曲聲,曲調淒涼,與屋內歡喜的氣氛頗為衝突。周平側耳細聽,卻聽不真切,不由得眉頭微皺。

    孔彥舟側眼看到周平眉頭微皺,一把抓起佩刀跳將起來:「這廝唱的什麼鳥曲,與死了人一般,誤了我等吃酒的興致!監押且稍待,看我去處置嚎喪的鳥人!」

    「且慢!」周平低喝道:「孔都頭,你將唱曲那人帶進來,莫要為難他,我有話要問他?」

    「喏!」孔彥舟聞言一愣,不過還是躬身領命,片刻之後他帶回了一個老漢和一個七八歲的女童,身後跟著那個老驛卒,那老漢穿著一件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的長衫,吵了一雙手,女童穿了一件花襖,兩人滿是孤寒之態,正顫顫巍巍的看著自己,目光中全是祈求哀憐之色,尤其是那女童,更是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鳥。周平見了心中不由得一軟,對孔彥舟道:「孔都頭,你去外面弄兩碗羊湯來,給這兩位喝了熱乎熱乎!」

    孔彥舟聽了一愣,趕忙出去拿湯,那老兒趕忙跪下謝恩,周平笑道:「老人家免禮,你是何方人氏?怎麼會在這兒」

    那老兒唱了個肥喏,道:「小老兒本是杭州錢塘縣人氏,家中本有幾分薄產,可犯了花石綱,傾家蕩產,只得與兒子孫女到杭州城內,唱些小曲謀生。不想食菜賊起事,兵荒馬亂,只得逃出來,又與兒子失散,只有與孫女在這余橋驛,方才不合胡唱了幾句,驚擾了列位貴人,還請恕罪!」說著便要俯身跪拜,一旁的女童也跟著跪了下去。

    「老人家請起!」周平做了個手勢,一旁的朱磊趕忙將兩人扶起,這是孔彥舟從外面進來,手中拿著兩碗熱騰騰的羊湯,還有幾張胡餅,放在兩人面前。周平笑道:「我聽你那小曲頗為有趣,只是方才離得遠,聽不清。要不老人家先喝點湯,唱一遍與我等聽聽可好?」

    那老兒已經多日來不曾吃飽,此時聞到這羊肉湯的香氣,喉嚨裡如同有一隻小手在撓一般。趕忙謝過周平,吃了起來。剛吃了幾口,便聽到一聲響那女童跌倒在地,原來這孩子餓的緊了,見到食物便往嘴裡塞,不想卻卡在喉嚨噎住了,面紅耳赤的喘不過氣來。一旁的孔彥舟趕忙上前在背上猛擊了兩下,才緩過起來。

    「吃慢些,孔都頭,讓人送點粥食來,這孩子可能是餓的緊了,這餅太硬,會傷著她!」

    孔彥舟應了一聲,不一會兒那老兒與女童都吃完了,精神頭立刻不同了,老兒向周平謝了恩,撥了兩下隨身的弦子,與那女童齊聲唱道:「一個空皮囊包裹著千重氣;一個干骷髏頂戴著十分罪。為兒女使盡些拖刀計,為傢俬費盡些擔山力。你省的也麼哥,你省的也麼哥,這一個長生道理何人會?」

    這次兩人用的是當時的官話,也就是汴梁口音。屋內眾人都聽得清楚,唱的大意為人生短暫,不過百年便化為骷髏,卻一心撲在那些虛幻之事上。聯繫起此時外間的戰亂景象,分外加強了感染力。屋內眾人雖然多是不文之徒,但這等曲藝本就是極為淺顯的話語,講的是世道人心,倒也能聽得個大半,一時間屋內不禁默然。約莫過了半響功夫,周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老人家,多謝你的小曲,如今官軍過江,最多兩三個月功夫江南便會平定,你還是回故鄉去,只要你兒子還活著,定然會回去與你團聚的。」說到這裡,周平對孔彥舟道:「孔都頭,你拿十貫錢給他,再準備一些乾糧,兩件厚點的衣服!」

    「喏!」

    那老兒離去後,周平與眾人吃了晚飯,便回到船上休息。他躺在床上,眼前閃過那老兒與女童的身影,不由得暗忖道:「方臘之亂,不過數月功夫,江南便是如此景象,也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化為路邊的枯骨。若是金兵南下,中原千萬百姓,只怕要死大半。難道就為了自己一人的野心,就要讓這千萬無辜百姓淪落於金人馬蹄之下?」想到這裡,周平只覺得渾身燥熱,在床上怎麼也不舒服,從床上跳了起來,在艙內來回踱步起來。他雖然在前世網上沒少看過什麼無毒不丈夫的文章,但無論前世他只是個工程師、這一世雖然也沒少殺人,但畢竟此時還是太平年頭,還沒有被亂世的景象鍛煉出一副鐵石心腸。現在他殺摩尼教徒、殺宋江、殺盜賊,還都能說是盡忠職守,但為了一己的野心,將中原數千萬人的投在金人馬蹄之下,周平的確還沒有這幅心腸。(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ps:存稿將盡,訂閱卻不升反降,算下來現在千字才五塊錢,看書的列位覺得俺韋伯的文就值這幾個錢?懶得多說了,大家都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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